得到方孔炤的全力支持,回到武昌之后,沈树人继续推行民政种田的掣肘,也就基本上被扫清了。
他手下的心腹文官幕僚团队也不是吃素的,沈家那些善于理财和搞工程的家丁也都很尽力,被沈树人安插到了各个有实权但没级别的位置上。冬季的种子放贷、兴修水利、堆砌圩田深挖鱼塘……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每日过手的钱粮都有数以万计,但在沈家的治理下,贪墨揩油的迹象竟比原先武昌等地地方官府自治时,还要好上许多。毕竟豪商出身的家族做账查账方面有天赋。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就算再有点水旱灾害,武昌、汉阳两府也能比较好地扛过去,新增圩田带来的粮食增产,估计也能达到粮食总产量的一成多,
再加上教百姓养罗非鱼清江鱼的补贴、和玉米土豆带来的相当于原本总粮食产量三四成的增收(南方种玉米的面积小,所以总量绝对值增长不会太高),
这两府做到百姓丰衣足食、再把流离失所的外来人口都整编当兵、服徭役,应该问题不大,甚至还能多存留一些粮食,充作将来大战的军粮。
崇祯十四年、十五年之交的武昌府周边,已经是北方南下流民极多的地区了。历史上左良玉后来能号称拥有八十万大军,主要就是武昌的地理位置九省通衢、又是长江汉水交汇的水运枢纽,
北方人活不下去要南下,到了这儿就会重新聚散寻找出路。如果在武昌当地能找到活路,一般就不会再刻意继续远走。
在这里掌权,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就能拉起一支军队。再往后局势进一步恶化,流民越来越多,哪怕不给军饷,只要给口饭吃,都有大把的人愿意效力。
……
把农业和粮食的工作安排好之后,这个冬天的最后两个月,沈树人总算可以腾出手来处理工业、军工和外交谋略。
武昌全境安定下来、接收妥当后,好好开发大冶铁山,全面提升军工产能,补足产业链上游的钢铁煤炭供应,这些都是必须做的。而且优先级还在打造新式火枪、火炮之上。
有了工业基础,有了更好更足量的钢材,才有更好的枪炮。否则单纯在机械结构上动小聪明优化设计,终究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何况沈树人还有时间,如果你是没有发生改变的话,距离崇祯之死还有两年零五个月。今年冬和明年先注重冶金发展,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不过,在做这一切种田规划之前,沈树人还有一件外部事务必须先处理——这事儿其实也花不了他本人多少时间,不用一直亲自盯着,只是得先布置下去,让手下人持续跟进。
于是,十一月初九,回到武昌后没几天,一个被沈树人加急召见的属下,就风尘仆仆赶到了武昌,登门拜见,
正是此前一直被他丢在黄州与江西交界、截江收税的郑成功。郑成功做了大半年官,如今还是七品,这次沈树人正好趁机给他也活动活动,想办法再升一些。
郑成功对于沈树人还是非常尊重的,毕竟当初就是沈树人带他一起去南京进的国子监,后来还一路照应他,如今又是顶头上司,还那么照顾他的前程。
所以沈树人要办点什么事,基本上就是吩咐一句话的事儿,能帮郑家在官场上进步,条件都好说。
沈树人也就不跟他客气,在道台衙门里摆了一顿酒,一见面就拉着坐下一起喝。
酒过三巡后,就开门见山:
“这大半年征收厘金、彻查江防,做得不错。账目我也都看过了,你果然不是为了钱来做官的,我就喜欢跟巨富之家打这方面的交道,省心,不用蝇营狗苟。
最近这两个月,你查获不法商船队的纪录,我也都捋了一遍,做得很好,这方面要继续加强。一直到明年开春,拦截不法商船的事儿,都比查税更重要。”
“放心,大哥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郑成功也不含糊,直接就先答应下来,然后才问理由,“不过,能问问是为什么么?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
沈树人当然没必要隐瞒,推心置腹地和盘托出:
“据我这两年排查,自从当初刘希尧、蔺养成等盘踞英霍山区以来,他们的兵马是无法靠山区的产出自给自足的。英霍山区贫瘠,更有许多物资不是山区所能出产。
所以革左五营每到冬天,都需要依靠江北各条源于英霍山区、注入长江的河流,派出小船伪装成合法商旅,用之前劫掠所得的金银财物,到江西进货必须的生存物资。
将来你收厘金的时候,主要就盯着这些去江西时不带货物、主要携带金银锦缎等贵重钱财、回程却能满载廉价生活必需品货物的船队。
而且这种船队的船,往往还很小,不是远途的江船,只因流出英山的小河普遍水浅湍急,大船无法通过。所以符合这些特征的,你就一律拦下,先拦三个月,把蔺养成饿穷饿死,我才好施展迫降。事成之后,你少不得也能升一府同知,将来再凑点功劳,甚至能升知府。
我也不瞒你,这个功劳我准备大用,一鱼多吃,分润着让黄州这边的张同知升知府,让安庆那边的方同知也升知府。他们分别会有陆上围堵追击、和最终劝降收编之功。
不过蔺养成毕竟不是什么大鱼,这点功劳要出两个知府一个同知,甚至三个知府,着实有点不够。
好在杨阁老如今已对我感恩有加,京城那边陈新甲陈尚书也是杨阁老的门生故吏,还承我的情。这事儿如果法外多使点银子,还是有可能的……”
沈树人最近也是手头紧,贴钱做官外加在地方上搞建设,后续还要搞工业、军工,银子确实有点紧缺了。
家里倒是来信,说这几个月又有新的生意大笔进项,但前期投资也比较大,总要过年之后才能见到大笔真金白银流入。
所以一些账目不清晰的灰色支出,沈树人还是希望多借用一点外部资源的。
说白了,就是给别的朝臣送钱托关系,最好能用别人的钱办别人的事、自己再夹带一点私货。
郑成功虽然年少,还没怎么被社会污染,但郑家从崇祯二年、被熊文灿招抚开始,就每年往京城大笔送银子打点,郑成功也就见怪不怪了。
当下他也很上道,居然轻车熟路地说:“我听说,八品小官都要五千两起,实权知县几万两,知府怕是十几万两起步了吧,还得有由头。
咱这次算是因功升迁,张大哥算十万,方兄也算十万,这两笔钱我来给,二十万两,能把事情都办了么?”
沈树人松了口气,脸色也是好看了不少,跟郑成功说话的表情语气,也跟与自己亲弟弟一样热络:
“够了够了,你还太年轻,这次只能先给你往同知上操作。如果有机会,把你也推到知府上,那就再加十万两。
将来再有别的功劳,等我自己当上巡抚,甚至总督,少不了帮你运作一个兵备。咱是患难之交、贫贱之交,有为兄的前途,自然少不了你。”
郑成功也不含糊,已经开始直接问操作方式了:“银子要送到武昌这边来么?”
沈树人一愣,没想到对方都直接到这份上了,不愧是年入一千多万两的大明首富家族,二十万两扔出去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用,送五万两到南京那边,史可法身边和南京兵部那些计功的也要打点一下。另外,听说杨阁老重病之后,陛下已经下令召周延儒起复,估计年底就要进京了。咱趁他从南京北上时,也先打点一下。
剩下十五万两的大头,放到京城就好,直接给陈尚书——升迁虽然是吏部管的,但咱这也算因军功升迁,需要兵部先核定功绩,就让陈新甲一并帮我们操作好了。”
沈树人对朝中顶层大佬的人事变动消息,也是非常灵通的,所以很清楚要拜哪些码头。
历史上,杨嗣昌是崇祯十四年三月死的,周延儒是四月被崇祯下诏起复的,拖到九月才进京。
现在杨嗣昌那边六月份才出事,所以皇帝召周延儒起复也拖后了三个月,估计总要过了明年正月,才会到京了。
周延儒这人,也算是崇祯朝的一个传奇了,两度出任首辅,中间被温体仁攻讦去职六年,最后温体仁死了他还能回来。
因为周是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士,所以他赋闲这几年,就是回常州老家或是南京住的,如今受召,也要从南京北上。
沈树人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如果他要回南京活动,可以拜一拜码头,也多结交一点京中的势力。
如今他已有兵部尚书陈新甲和户部尚书蒋德璟两大外援,如果再跟即将当首辅、吏部尚书的周延儒搞好关系,崇祯最后两年也能多捞点朝廷资源。
郑成功一听沈大哥有能耐在南京招待周延儒,就更舍得花钱了,直接说不管他的知府能不能下来,都再追加十万两。
“……那这事儿就说定了,不管小弟何年能升迁,反正银子先给了,这三十万两大哥你先花着,南北两京我各让人备十五万两。
咱也不说见外的话了,花钱办事儿确实不怎么光彩。但值此乱世,大哥与我都是做正事的人,有了权位才好名正言顺为国出力,这也都是为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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