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随着战事结束,沈树人亲自策马进了刚刚经历大火焚烧的长沙城。

    看到眼前的惨状后,他也是难得的动怒了。

    这些残杀百姓的家伙实在是太残暴了,丢城时还要放把火来打击官军的后续筹粮、制造更多杀戮和混乱。

    面对这种新的突发恶性,沈树人也被迫再次调整了俘虏政策。

    对于那些昨晚留在城内的部队,当然可以赦免全部士兵不杀,只是编入苦役营和敢死营,但军官依然全杀。

    对于那些主动开门策应的部队,可以连军官也不杀,只要军官的更上级有被杀、以人头来献赎罪即可。而普通士兵可以避免进入敢死营,只要服一年苦役。

    至于跟着刘进忠、城破时还要放把火的,那就全军处斩!从官到兵一个不留!

    沈树人赏罚分明,当天中午朱文祯就把两千多个抢劫杀人尝到甜头而死硬追随刘进忠的俘虏,全部押到长沙城内余火未熄的菜市口,

    当着少量幸免于难的长沙百姓的面,明确说了他们昨晚放火制造混乱的罪行,然后把这两千多人排队斩首,一个不留,人头堆为京观,撒上石灰以防瘟疫,作为儆诫。

    两千多个人头淋漓出来的鲜血,顿时把十字街口都溢满了,至少直径五十丈内的地面,没有一处不是血红色的。

    其余俘虏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魂不附体,好在沈树人很快宣布了各级赏罚,没有再多杀普通士兵,很快让人心重新安定下来。

    “这沈抚台真狠呐,比当年陕西遇到的陈抚台、襄阳遇到的熊督师,那可是狠得多了!”

    一些经历过陈奇瑜和熊文灿时期的反正流贼军官,只觉得一阵阵后脖颈发凉,同时又庆幸自己昨晚是杀了上官来投降的,否则怕是此刻也难逃一死。

    因为有着绝对的优势兵力,沈树人也不怕这些降兵重新作乱。借着杀人的威势、正当的理由,直接以雷霆之势把降兵重新打乱编组、由官军尽快看押改造,清洗流贼部队乱杀乱抢的余毒。

    ……

    因为长沙城遭受的严重破坏,沈树人估计自己又会被拖住好几天,以重建秩序、安抚百姓,确权明责。

    看着张献忠越来越失控的样子,沈树人也是深深担忧,第一次后怕起“这种追击什么时候到个头”。

    对于能追着张献忠一路杀、让张献忠帮他把那些他做不了的事情做掉,沈树人内心其实还是乐意的。

    如果张献忠只杀土豪劣绅、藩王贵族,哪怕砸烂点财富,沈树人也忍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张献忠似乎意识到“他永远也不可能在湖广地区站稳脚跟了,这儿的一切也不值得留恋”。所以在张献忠眼中,只有带的走的细软,才是需要珍惜的。

    连兵源,人心,甚至杂牌军,都不被张献忠放在眼里了——虽然张献忠从没明说过,可沈树人可以观察出这一点。

    这种狗急跳墙心态下搞破坏,杀伤力就非常巨大了。比如一把火把长沙城好几成的城区面积烧了,穷人农民也不加分辨疯狂屠杀,这对社会生产力的破坏就太严重了。

    明末是人口爆炸,是不缺人,哪怕被杀掉几成之多,剩下的人口也依然够种地。可张献忠动不动连城池和物质财富都付之一炬,再想快速恢复生产就很难了。

    它这是自己得不到就毁掉!也不肯留给沈树人!这种扭曲者的破坏太大了!

    不能这么一直追下去!至少不能再让他在湖广逃来逃去了!必须逼战!

    要么一次性灭了他,灭不掉也要立刻逼出湖广!

    总之关键就是“立刻”!不能拖!

    思路很快就明确了,但下一步,具体怎么实施,沈树人又陷入了千头万绪的烦扰。

    他身边还是太缺乏张良、诸葛亮型的参谋智将了。

    虽有几个幕僚,但都是文学之士,或者内政人才。武将方面,直接领兵的人他并不缺,可阴谋诡计就完全只有靠自己了。

    “唉,罢了,钻牛角尖也想不出来,先处理内政善后,一边慢慢想吧。”许久没想出结果,沈树人只好先暂时认命,做点儿简单工作换换脑子,争取可以灵光一闪。

    然后他就一头扎到长沙城的战后秩序恢复工作中去了。

    ……

    一整个白天的内政安抚工作很快结束了,沈树人几乎把长沙城内各处都浮光掠影巡视了一圈,了解各地的困难、战后的损失、后遗症,现场办公作出处置,该定夺的定夺,该调拨的调拨,

    还大致把死了的藩王官员巨富豪绅名单统计了出来,摸排了长沙周边因此有多少田庄会成为无主之地。

    同时,也尽量搜集这些已死巨富豪绅们的租佃契约账本,如此才好确认战前这些田地都是佃租给谁的,如果佃农还活着,就直接承认这些无主继承的土地直接划拨给原租种者使用、只要直接向国家承担国税即可。

    直到天色全黑,沈树人才回到长沙知府的衙门,准备歇息一下,明天再讨论军机。

    然而张献忠注定是不让他消停,就在当晚,负责骑兵的参将朱文祯又深夜来求见,有紧急军情要汇报。

    沈树人注定又是一个晚上睡不好,披上衣服就便装接见听取汇报,朱文祯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直接说:

    “抚台大人!末将今日派出斥候往南搜索,抓获几个经衡山卫避战乱逃至此的溃兵,说是张献忠已经破了衡州城了!衡州的官员藩王,怕是也都遭了毒手!”

    沈树人只觉得脑袋微微“嗡”了一下,一时呼吸粗重烦闷。

    他倒不是怕死藩王,事实上他也觉得明朝藩王太多太碍事了,但张献忠再这么折腾下去,沈树人都怕自己捂不住盖子、没法在崇祯的最后一年半多寿命里稳住地方权力了。

    他烦闷地挠了挠头发:“怎么我军光复一座府城,至少也要猛攻五六日、七八日,张献忠破城反而最多只要三四天!咱攻的好歹还是被张献忠攻破一次的城池!按说城防应该更残破才对!”

    朱文祯听了这番抱怨,也是有些郁闷,这又不是他的错,但好在他来汇报之前,已经问得比较仔细了,所以立刻详细奏对:

    “听说是衡州总兵何一德,在城池刚刚被围时,被桂王殿下逼着派兵出城野战、以掩护桂王府众人突围。

    何一德本就兵力不济,受此催逼,畏惧获罪,加上与他交战的部队中,有长沙总兵尹先民降贼的部队,双方本来就熟,于是阵前动摇,直接投降了张献忠。”

    沈树人气得重重把茶杯往地上一砸:“湖广南部的卫所旧军,糜烂得太不像话!我都嫌他们活在世上丢人!烂了一个能拉出一串烂的!总兵投降还能投出连锁!这地方太多年没打仗了,唉……”

    朱文祯也陪着苦笑:“事情已经如此,还请抚台大人定夺,下一步我军该当如何?”

    沈树人也是无奈苦笑:“还能怎么办?在长沙城修整安民三日,然后再进兵南下!反正已经如此了,欲速则不达,我军追太快反而容易疲惫给敌人可乘之机。

    好在衡州以南倒是没什么值得张献忠刻意去杀去抢的藩王了。现在衡山天险也在他手上,他应该不会太急着跑。这几日,我总得想个计策,让张献忠不再想祸害湖广,而是尽快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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