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宴会厅人头攒动,多是出现在财经版块的熟悉面孔,隋知对他们不感兴趣,他们也不认得隋知。

    当她脚步不停地跑到宴会厅最前面时,隋韶娴正在和隋文瑛聊天,穿着红色旗袍的她们有说有笑,温馨而和睦。

    隋知心中已经想好了的话,在撞到这一幕后,变得说不出口。

    回忆把她扯回到幼儿园,那时候他们刚从姥姥家的大房子搬出来,大人们以为她还小听不懂话,口无遮拦的在她面前说过许多。

    她都还记得。

    那时隋文瑛希望隋韶娴再生一个男生,可是隋韶娴太了解隋文瑛的性格,知道生了男孩以后,女孩必定要吃亏,为了保护隋知,隋韶娴生平第一次忤逆隋文瑛,放弃了原有的一切。

    后来,夜深人静的时候,隋知也见过妈妈偷偷流眼泪,可当着她的面,又从来没有跟她抱怨过一句。

    所以,隋知从小就知道,她的妈妈,是为了保护她,而远离了自己的妈妈。

    而一旦她今天把话挑明,与赵瑾的婚约解除,她不再有利用价值,隋韶娴和隋文瑛的关系就会再次因为她而降回冰点,甚至,会因为这次牵连之大,比之前还要可怕。

    她咽了口水,手不自觉地攥住了牛仔裤。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议论。

    “哎?李庭念发的朋友圈,这胳膊好像是赵谨?”

    “不用好像,这表一看就是赵谨,就他爱玩定制。”

    “他俩复合了?”

    “人家俩好像压根就没分?我听的是说,赵谨跟隋知结婚是他爸逼的,好像他爸跟隋家那边关系好。”

    “那就好理解了,你们不觉得,那个隋知,怪里怪气的吗?”

    “据说是考古的?上回有人拉她一块玩,她什么都不懂,车门都不会开。”

    “我要是赵谨我也看不上这样的,玩也玩不开,聊也聊不到一块去。”

    “对对,李庭念真挺不错,还帮赵谨拉过一回合作。”

    “好家伙,那可真是贤内助啊。”

    “等会儿,聊偏了,今天这是什么情况?赵谨陪心上人,把未婚妻扔这了?”

    “那可……真是太惨了。”

    “要我说这事儿那俩人做的也不对,他俩要感情好,赵谨别同意订婚啊,订婚了又整这一出,这不打人家脸么。”

    他们当中没人见过隋知,所以根本不知道当事人就在面前。

    倒也不是没人注意到她,只是看着面生,还以为是谁带来的妞儿,为避嫌不去搭话。

    赵父时不时看一眼手表,连对着隋文瑛赔罪,坐立不安地打了好几个电话后,最后忍无可忍叫来助理。

    隋知不用听,也知道他想干嘛。

    大概是许久不见人来,隋韶娴往门口眺望,回头时,看见隋知在她身后。

    她放下酒杯起身:“之之,你什么时候到的?”

    身后议论的那桌像是瞬间被开启□□。

    他们不认识隋知,但是认识隋韶娴。

    隋韶娴又会管谁叫之之,可想而知。

    因为没想好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隋知的表情有些僵硬。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隋韶娴有意推搡着往门外走。

    隋知倒着走,连踩了自己好几脚,等她们到了宴会厅外面安静的拐角处,隋知仍然不明就里,头脑发木:“妈,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了?”隋韶娴喝了一点酒但没醉,犀利的眼神盯着她,“赵谨跟李庭念在一起?”

    隋知被问懵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才刚知道的消息,隋韶娴就已经知道了。

    隋韶娴上手拧她耳朵往上提:“我告诉过你,如果对这段婚姻有任何不满,必须马上告诉我,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

    疼痛袭来,隋知顾不上尴尬。踮着脚尖求饶:“妈妈妈妈,疼疼疼,轻点轻点。”

    “不疼不长记性!”隋韶娴不松手:“我今天要是不问,你打算怎么着?稀里糊涂就嫁了?”

    “妈,我……”

    “你什么你,你妈我话放这了!”隋韶娴用力拧了一下:“这婚事我还就不同意了!”

    估计也真是动气了,隋韶娴说完噔噔噔转身就走,隋知了解隋韶娴,别看她平时和和气气的,但真惹到她了,那脾气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拿得住的。

    她连忙抓住隋韶娴,好声好气的劝,还把自己刚给赵谨发的短信给她看,向她保证一起能处理好,这才把人给劝住。

    把人送回到宴会厅时已经半小时过后,里面的宾见都这个点主角还没出现,议论声不由得又大了一些。

    而这时,赵谨跟李庭念在一起的消息已经传开。

    手机在十几分钟前漏接了两个电话,几条未读短信全是来自赵谨带着火气的质问。

    有必要告诉所有人?

    你觉得你这样做,脸上有光是吗?

    做人留一线

    接电话

    隋知连续把这几条看完,迷茫地眨了眨眼。

    啊这。

    这下好了,彻底从仇人变成敌人了。

    父亲李南松在集团担任财物总监,他曾经告诉隋知,集团之所以会成今天这副局面,是因为隋文瑛将公有财产家庭化,提拔了许多没有能力的家人,导致营收亏损。才不得不防着当初的合伙人,也就是赵谨父亲撤资。

    想到因为这场联姻失败,赵谨的父亲可能会撤资,或者集团发生内斗,牺牲在这场金融战争里的,只会是无辜的员工和他们的家庭,隋知就不禁叹了口气。

    她没回宴会厅,延着走廊漫无目的地走,春夏交叠的季节,她鼻炎的老毛病又犯了,低着头吸了一路鼻子,直到猝不及防地吸进了那股瑰异的香味。

    几乎是一闻到那个味道,她就想到了香味主人的脸。

    于是隋知抬头。

    刚在二楼宴会厅见过的那个男人,此刻又站在她面前。

    他仰着头,看向二楼左侧,锋利的喉结尤为清晰。

    隋知觉得他看的那个方向是她化妆间的方向,不由自主的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往上看。

    确实是她的化妆间,服装师还抱着她的礼服站在门口呢。

    但是仔细看,服装师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身体发抖又极尽克制,不敢声张,连冲隋知打招呼的模样都格外勉强。

    是不是开了空调所以太冷了?

    隋知给她发了条,让她下班回家。

    等再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对上了谢徊的目光。

    不知不觉离他又近了两步,周遭的空气弥漫着不染纤尘的沉水香,大约是阴天里,清冽的气息。

    那么宽阔的酒店大堂,能站在她正前方,也确实是巧。

    撞都撞上了,而且谢徊也明显看见她了,尽管自己的婚宴一地鸡毛,但想到他上次的出手相助,隋知也还是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老套的祝福:“新婚快乐。”

    她说完,没等到预料中生疏的“谢谢”,而是听见他说:“不太快乐。”

    隋知颇感意外地抬头。

    他没看她,只是单手插兜,平静道:“我的新娘,不来了。”

    铺天盖地的震惊好像当头一个闷棍,使隋知毫无形象地长大了嘴巴:“啊?!”

    今天什么日子啊?法定集体逃婚日?

    他的新娘不来了,她的新郎也不来了?

    ……等,等等。

    隋知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她在隋家的身份,和谢徊在谢家的身份没法比,但是,万一呢?

    毕竟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新娘逃婚,传出去,肯定,不太好。

    洽在此时,谢徊慢悠悠地低头,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隋知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是在鼓励她把心里话说出去。

    她收起自己险些被吓掉的下巴,气沉丹田:“谢总,是这样的,想必我明天在这结婚的事,您也有所耳闻。”

    他半垂着眼,轻点了下头。

    隋知在他点头的几秒里,飞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逻辑。

    他没新娘,他没新郎,她替他挣回了面子,而外界知道她嫁给谢徊的话,有稳定集团军心的功效。

    半分钟前还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荒唐的她,此刻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好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知道,您和您的未婚妻一定是真心相爱,才会喜结连理,所以对于明天夫人无法到场的事,我表示非常遗憾。”既然有求于人,隋知非常坦荡地拍了一连串彩虹屁。

    谢徊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极为短促,似乎不太想多浪费时间。

    隋知不再犹豫,言简意赅道:“既然如此,我觉得,您是否考虑明天换个新娘?”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男人的反应,他神色淡然,没看出惊讶,但也没显得多满意,隋知顿了顿又补充:“我的意思就是,先把婚礼举行了,等您的新娘回来了,再换回来,俗话说得好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话刚一说出去,隋知就顿觉自己没发挥好,最后一句话,显得好像她在教谢徊做事,实在不应该加。

    谢徊像是确实被她说烦了,揉了下眉心。隋知在纠结不安中,只听他淡声说:“合适的新娘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

    还挺听劝。

    今晚的宾大概是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开始陆续有人离场。

    虽然接下来的提议隋知自己都觉得荒唐,但眼下已经不是扭捏的时候,她做好了被当成疯子的准备,诚恳道:“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明天的婚宴不得不取消,所以,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听起来……”

    噗通。噗通。

    谢徊好像是手握生死簿的阎王,接下来的每个字,都能定下她的生死。从没做过这样出格事的隋知紧张到短暂耳鸣,身子不自觉地贴紧冰凉的罗马柱。

    “好像不错?”他饶有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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