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徊睁眼:“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就……我刚才,好像感受到了小太后内心的痛苦。”隋知认真说,“总之,她很喜欢他。”

    大概是把她的话当成胡言乱语,谢徊疲累地揉了揉眉骨,缓声说:“那就只是无凭据的猜测,不算数。”

    可是,隋知分明就是感受到了,但感觉上的东西那么缥缈,她怎么可能拿得出凭证。

    她对他的态度不满,故意用胳膊肘支着他胸口,“哼”了一声坐起来。她拿起前排座椅上的笔和本子,写下对这场舞台剧的记录。

    因为不知道未来的哪个细节,在整理考古资料的时候,就能给考古队带来历史方向的启发,所以隋知尽可能的写下每一个细节。

    从嫁给舅舅到晋升太后,再到勾结逆贼导致亡国,不难看出舞台剧主人公的原型就是大雍的李氏小太后,但后面的几个反转,却是他们自己的原创剧本,和历史记载出入很大。

    隋知写着写着,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咬着笔杆问:“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演的就是真正的历史?”

    谢徊下意识看了一眼她手里记录的文字,乱七八糟的像鬼画符,笑了下问:“也是猜测?”

    “对啊,你看,这里正好是发现绥陵的地方,教授说,这附近的村民有可能就是守陵人的后人。”隋知煞有介事地分析,“历史由胜者书写,那胜者肯定不愿意把功劳写到一个女人身上,但守陵人口口相传的,没准就是真的。”

    谢徊淡淡地说:“或许吧。”

    隋知点头,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顺手就把这个猜测也写在本子上。

    因为还要回忆剧情,她写得很慢,阳光悄无声息地偏移,车座椅遮住了多半,倾洒在她身上那条线,好像青花折纸莲纹碗下一条蜿蜒的花纹,让她身上多了份贯穿古今的交错美感。

    谢徊看着看着,不由自主伸手,给她挽上耳鬓上那缕软发,别到她耳朵上。

    男人指腹带着薄茧,像擦了一道火花,让她的耳朵随着他划过的地方浅浅bbl发烫。

    隋知一边写,嘴角一边偷偷翘起来。

    等到她把手头的记录写完,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重新把脸擦干净,便下车和谢徊一起去再探“象牙小玉庙会”。

    进去之前,正好门口有卖芝麻香蕉的卡车,是隋知爱吃的那种斑点香蕉,她让谢徊排队,自己过去买了几根,回来问谢徊吃不吃。

    谢徊低头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口味可以的。”

    隋知:“?”

    不吃就不吃,干嘛要讽刺她一句?

    “土鳖。”隋知骂的狠,只不过声音极其细微,别人压根听不见,她咬了一口香蕉,边嚼边大声说,“这种香蕉最甜了,比那种看起来好看的香蕉甜的多。”

    “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

    隋知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

    没吃过这种香蕉的人,根本不懂这种丑香蕉的美味!

    她迅速吃完一根,吃完把皮扔进袋子里,又拿出来一根。刚要掰开,但被阳光晃了下眼睛,再一看,忽然就觉得这香蕉看起来很眼熟。

    不过,长了斑点的香蕉,除了像香蕉,还能像什么?

    隋知觉得这可真是瞎敏感,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吃香蕉。

    庙会很热闹,人来人往,比肩接踵,隋知在摊子上买了碗酸辣粉,付钱的时候问老板:“您知道这个庙会为什么叫‘象牙小玉’庙会吗?”

    老板笑呵呵的把酸辣粉递给她:“不知道啊,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辈,这就已经叫这个名字了。”

    隋知说了声谢谢,抱着酸辣粉,边走边吃。

    这种随机访问,本来大多不会有结果,她并没有觉得挫败。

    而且,也不能算完全没结果,至少知道“象牙小玉”这个名字,已经有了很多很多年。

    吃过酸辣粉,隋知又跟谢徊一起到打气球的摊位上,她一边扔飞镖,一边问了老板同样的问题。

    老板直接说了段神话故事,说是平绥这边埋了个救苦救难的女神仙,神仙喜欢象牙跟玉,大家为了纪念女神仙,所以管给庙会取名叫象牙小玉,好让这个神仙魂魄回来的时候,能认得家。

    隋知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感慨,一副信以为真,并且被这故事被震惊到了的样子,结果放下飞镖转头就小声跟谢徊吐槽:“这女神仙可太俗了,我也喜欢象牙跟玉,要他这么说,我觉得我也能当女神仙。”

    “嗯。”谢徊波澜不惊地递给她草莓糖葫芦,“吃吧,女神仙。”

    隋知笑嘻嘻地接过来,咬下最上面一层黄/冰/糖,仰起头,整张脸好像都化在了阳光里,脸上细小绒毛随风柔柔倾斜。

    谢徊低头,咬下那片黏腻的冰糖。他不太喜欢吃甜口,下意识皱了皱眉,才往下含。

    隋知乘胜追击,垫脚啄了下他的唇瓣:“奖励你的,神仙老公。”

    “……”

    真是,服了这小姑娘。

    她这一天,一边玩,一边没忘了工作,基本上摊主都被她问遍了,得出来的答案大差不差,就是有个bbl很重要的人喜欢象牙和玉,为了纪念那个人,所以庙会叫的这个名字。

    但至于那个人是谁,众说纷纭,但多少带了点神话色彩,隋知没拿本子,在备忘录上记了一笔,没太放在心上。

    黛黑色的山峦无声无息地吞没了阳光,暮色浓重四合,庙会里的商铺陆续收了摊,隋知最后买了一盏孔明灯,在外面的空草地上铺开,借了别人的毛笔,在灯罩上写下自己的愿望。

    她大大方方地写,并不介意愿望被看到。

    谢徊看着她笔锋流畅地写下第一个“我”字,夸赞道:“你软笔写得倒是好看。”

    “是吧?”隋知跪在草坪上,一边写字一边跟他聊天,“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老师还说呢,都是一只手,但我软笔跟硬笔,就跟两个人写的字似的。”

    谢徊问:“学过?”

    “没有。”隋知摇头,鼓起两腮用力吹干毛笔字,“天生就会写。”

    呵。

    天生就会写,说得轻巧。

    为了让她练好几个字,手板都打红了多少次。

    她吹干了字,把笔递给他,但谢徊其实没什么想许的愿望,接过笔时,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字。

    颜体楷书,工工整整地写着——

    我想要和谢徊这么好的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生生世世在一起。

    谢徊半眯着眼睛,思绪被遥遥拉远,想起在不同的时间,曾经见过的同样一句话。

    原来。

    许愿这东西,看起来虚无缥缈,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个仪式,但在她这,是真的可以实现的。

    谢徊扔了笔,扯了一把她胳膊:“走了。”

    隋知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还没来得及放的孔明灯,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她又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人太多。”-

    开心了一天的隋知最后就被这么不明就里地带回了招待所,而谢徊把她带回去之后,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要走。

    这下隋知不干了。

    她把谢徊堵住,任凭他怎么劝都不放他走,最后谢徊没辙,只好把她也带出去。

    黑夜里山高林密,古老的树被风吹动时像是张牙舞爪的手,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在树林的深处,站着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保镖,分别压了四五个身材矮小的人,强迫他们跪在地上。

    隋知靠在树旁,头发被夜风吹开,眼前条条黑絮,使眼前的场景看起来更加迷离诡谲。

    谢徊走过去,从其中一个保镖手里接过一个小东西,天太黑,看不清,但是看他手动了一下,随即一声机械地“咔哒”声穿过山风,清晰地穿进隋知耳朵里。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谢徊把枪抵到其中一个人太阳穴,阴恻恻地说:“p229?”

    他要开/枪吗?会在这里杀人吗?

    隋知攥紧了衣角,手掌心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是来杀谢徊的吗?这可是法治社会啊!怎么会有枪啊!

    这真的是她生活的世界吗?

    跪着的人又说了什么,他bbl的声音很小,隋知没听清,只见谢徊猛地抬手,“嘭”的一声把枪砸到他头上!

    隋知以为是他开/枪了,惊叫一声捂住耳朵。

    谢徊回头看了眼隋知,似乎有什么话忍着没说,随手把枪扔给保镖:“送警局。”

    ……

    再回到招待所,隋知整个人都在发抖。

    谢徊告诉她,这些人跟了他一天,刚才准备在草坪上就动手的。他不想她担心,本来不想让她知道,可她刚才实在太执着,他不舍得让她多想。

    隋知原来以为,有钱人的保镖只是装点身家用的,从来没想过,原来他真的时刻处于危险中。

    他们真的是受对家之托,来要他的命的。

    隋知仍是不敢相信,捧着水杯的手上下打颤磕着牙:“可是他们如果真的杀了你,他们肯定会被抓的啊,你对家给了他们多少钱,他们也没命花啊!”

    谢徊单手把她揽进怀里,哄小猫似的哄着:“没事了,别怕,我在呢。”

    隋知眼睛发直:“这又不是古代!商业竞争怎么还要人命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谢徊不咸不淡地说,“利益够大,没什么不可能的,就这点事,来来回回,看腻了。”

    隋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可是要命的事,可是谢徊的反应,太淡定了。

    他好像,完全不把生命死亡当回事,又好像,在这世间活了几千年,所以把什么都看透了。

    “你是不是……”隋知舔了舔嘴唇,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荒唐了,可她又忍不住想问,“活了几百岁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出了怪事,我甚至大动干戈找了道士……不过最后发现是场乌龙,等我回头有时间了好好把这事讲一讲,离了大谱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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