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颜子涵当然听得出李拓喊这话时几乎竭尽全力,落在肩膀上的那一推更是陡然将她搡远到五六丈开外去。彼时,脑筋里一片空寂,只是来回想到自己对他的答允,跟着抬眸确认方向,一个劲地滑开莲步向那假山围拢的圆心、没有一片涟漪的干涸湖泊奔逃而去。

    身后传来大喝声息:“哪里跑!”

    继而剑风凌厉,赫然是想将她逃跑的脚步止尽。

    剑风一溜烟儿朝她的后颈钻去,最无情时,甚至将颈上几缕分叉的发丝削落在空际。

    可颜子涵只顾着对他的答允,绝不留步,而是咬紧牙关、耐住身后的压力,趔趔趄趄的在形状畸诡奇异的碎石上窜行,一对坚定的美眸只凝注着假山下的目的地。

    倏尔后,剑风予以的压力骤然一轻,空中陡然就有了“叮叮铮铮”的声音,显然是刀剑在一块争斗、相拼。

    她的耳根幽微挑起,仿佛像听出谁输谁赢,却也在同时默默安稳了心,毕竟只要经历过那个李拓临空出刀的夜底,对于他的刀法,都会产生强烈的信心。

    安定让她的脚步都变了轻,下落踏在碎石上也更加适应,接连七八个跳步后,已然抵达了湖泊附近。接着,只需要翻越一片不高的石垣,就能跳入松软的泥土里。

    可就在这时,她的心房不祥一紧,身畔的毛驴阿涩同样有了尖锐感应,猛然扭头,回身朝山巅望去。

    颜子涵赶紧也将莲步滞凝,不待转过身形,已经听见了令人恶心的话音。

    青松道长狞笑不已,仿佛一切都攥在了自己的掌心,道:“小美人当真顾不上李小友的性命?”

    笑语伴着阴风,简直凛凛。

    颜子涵终于能抬眉挑眸回望峰顶,但见刻下的李拓彻底瘫在一块岩墩里,四肢羸软地悬垂在边缘的墩壁,胸膛更是被一个断臂黄袍的道士踩在脚底,一把剑锋冷酷地将他的喉咙逼抵得极紧。

    李拓已是别无他法。

    打从右背被一掌拍中,他就断定了这一趟将会凶多吉少,来不及考虑偷袭者何以不击溃自己的左后心房,而是赶紧将第一刀的体力聚提在手掌,猛地在颜子涵肩上柔推了一把,将她送得更远,更易于逃跑。

    接着,他随着掌势就地一滚,一方面为着远离偷袭者,一方面也将后劲全然抵消;稳了稳摇摇欲坠的身子,立即就回眼瞥望,陡然看见了断臂黄袍,不是黄梅道长却又是谁?教他既讶且恨。

    讶的当然是对方在断失一臂、鲜血喷涌之后仍然可以活得好好。

    恨的却是自己私以为黄梅、白竹俱死在了蛟蟒的手上,此刻的青松孤立无援,以致警惕松放。

    在江湖上,任何一点松懈都可能教你付出血淋淋的代价,而此刻的李拓,岂非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跟着,他更是看到青松道长提剑就要去阻挡颜子涵的逃跑。

    李拓忙不迭地从石地上爬起,身子陡然向空中一扑,第二刀的体力毫无保留地施展出去。披风多少有些对阴风忤逆,致使向青松道长奔赴的刀影难免存在迟疑,不够疾尽。

    黄梅道长轻唤一声:“师弟。”

    青松道长循声后望。

    他瞥见了刀影,犹有转身回挑长剑的空隙,须臾间剑光幢幢,朝着刀影反攻而去。

    “叮叮铮铮”是五刀一剑在半空中的激烈碰撞,绝没人料到竟犹是体力难支的李拓压在青松道长之上,其中一刀甚至在剑腰砍出了一道豁口,继而在青松肩头一搭,将其甩至同颜子涵逃路的反方向。

    已有些奄奄的李拓到底防不住脚下,黄梅道长岂非好整以暇着等待他落地了半晌,以单掌施展的「沾衣十八跌」瞬间贴上。

    李拓不是不能以「春风化圆手」抵抗,可他却暗留住体力,任由对方强封几处大穴,更是被连消带打地过肩摔翻在岩墩上。

    枯木林顿时有了“轰”的一声闷响。

    李拓口吐殷殷的血花,随后在脑袋上看见了黄梅道长苍白面貌。

    黄梅道长一步踩中他的胸膛,道:“无论李小友何以挣扎,终究还是栽在了我们手上。”

    李拓吃痛着苦笑,道:“也,也许就是命,运吧。”

    不在理对方,倒挂眼眸的李拓向着一路逃跑的颜子涵深隽凝望,唇角居然有心满意足的微笑,仿佛只要她能够好好活着,一切便值得了。

    现在他悄然等待青松道长的近靠,届时他将扑出所有余力挥出最后一刀,与二人同归于尽就好。

    然而事态从未如他想象的那样发生,停下玉足的颜子涵非但转过了身,更是重新向着山顶攀登。

    李拓声嘶道:“不要回来。”

    可颜子涵固执地选择不听话,陡然间,也把软剑握在手上。

    青松道长见威胁奏效,当然邪恶的大笑,随后悠悠举步,迎向这位绝俏的姑娘。

    二人于山腰撞上。

    青松道长眼睛岂非要把她扒光,下流道:“小美人,我们来讨个商量,贫道并非不能让李小友活下去,只要你在我腰前跪下,用嘴巴为贫道……

    颜子涵冷着脸截口道:“要让他活下去,还有别的方法。”

    青松道长眯起眼,道:“哦?什么方法?”

    颜子涵沉声道:“把你杀了。”

    青松道长大笑:“小美人以为做得到?”

    颜子涵不再说话,做不做得到,做了以后自然会知道!

    心中再无迟疑,她已经刺出了这些天来一直琢磨的剑法。以范围打击的「花须蝶芒」作起手式、紧跟着用「飞蝶戏花」与人较量虚实、陡然变奏的「花蝶问柳」势必能打个措手不及、出现破绽后的「迅蝶穿花」无疑将会更加致命、再以「歇花谧蝶」斩断对手濒死之际的狂暴反扑、最后再使「蝴蝶挽花」翩翩从战局里撤出。

    如此依次运用这六个招式,舞起来无疑会行云流水、兔起鹘落。

    然而实战与想象终究不同,颜子涵才刺出第二剑,局势已有些难以把控,分担未能摸清青松道长的虚实,简直还被对方的剑意围拢,于是那招以变奏打措手不及的「花蝶问柳」全然失去了作用。

    她几乎是草草使完「花蝶问柳」的,接着立刻用速度最疾的「迅蝶穿花」点向青松道长的腰腹。

    青松道长几乎是笑着同她拼出手。

    「飞剑走星河」果然比她刺得更快,软剑离腰际差着好几寸,长剑已然钉在她的肩窝。

    继而剑锋悠悠向右割扯,只在肩肉上点出一个小洞的同时,将一截臂袖削落。

    皎白的左臂彻底露在青松道长的眼中:“美。”

    他色心陡然暴涨,接着剑起如游龙,一剑剑都在她衣裙上挑动,想做什么,已是人尽皆知了。

    李拓遥望着颜子涵一点点绽露着皮肉,分明屈辱得盈起了眼泪,脸上仍有执拗,不懈地向青松道长出着剑,越来越像是奋不顾身的勇猛。

    他仿佛看到了王瑾崇当年自毁的那股子冲动。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心急如焚的李拓甩开披风,最后余力施展出的一刀竟只能将踩在身上的黄梅道长堪堪逼走,可他也管不到如此多,翻起身后,双指猛地并前胸,心中默念:来啊。

    枯木林虽充满阴风,阴风却不为他所动。

    当下青松道长举剑抽在了颜子涵的足踝,疼得她在地上扑落。

    李拓心乱如麻,指尖焦躁地颤抖:来啊。

    他却呼唤不动一缕属于自己的清风。

    毛驴阿涩和梅花幼鹿伸直了脖子朝青松道长扑去,陡然就被两巴掌拍飞了出去。

    李拓已在嘶吼道:“来啊!”

    青松道长悠悠递出剑尖,沿着衣裙的破口钻进去,一寸寸下压,一寸寸将雪白的肌肤暴露。

    绝望的颜子涵已然用了将胸膛送进剑尖的冲动。

    李拓仰天长啸:“给——我——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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