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寂阳的牛鼻子已经愈渐皱得厉害,实在想要弄个清白:“何处?”

    魏南征居然刻意把童子的耳朵堵起来,随后坦白:“「神识九阙决」。”

    话音刚玩,果然就看到了徐寂阳的脸色阴晴不定。

    徐寂阳是听说过「神识九阙决」的,那是普通人以自身的神识作为烘炉,任由与之定下契约的上古神兽徘徊、占据,好处自是能在须臾中获得凡人之躯永远得不来的磅礴精气,却也有命运多舛的,陡然间彻底失去了身体。

    他乍然起身,攥住魏南征的衣领,道:“你知不自到自己犯了玄门大忌?”

    魏南征并没有退避三舍之意,目光尤为坚定:“老夫知道那是连渊冥都不敢涉猎的秘诀,可老夫并未有资格识学,那小子岂非也被赶出了疾风流……”

    他拧住了徐寂阳的手臂,又道:“不是谁都像你,分明有绝对的能力,偏生没有拔至巅峰的企图心。就连向来被认为游手好闲的懒散小孟,也有为了大荒第一快刀不懈奋斗的时候。可是你,二十多年在江湖里云游,究竟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傲人成就?”

    徐寂阳被数落得哑口无牙,只得悻悻松手。

    接着,他跟在魏南征的眼底看到了落寞。

    魏南征的眼波兀自不动,悄悄带上了几许自责,道:“连寇昨年都认可了那小子的刀,便可得知他的天分不错,偏偏摊上了我这么个师傅,才导致他从五重玄后便处处落在同辈中的下风,分明具备了圆融境界,我却无法帮他打开丝毫门缝。”

    他捏紧了拳头:“你知不知道耽误一个极具天分的孩子,心有多煎熬?有多痛?”

    徐寂阳不知道,因为他的徒弟只剩食量还算不错。

    屋子里一片静默。

    童子拽了拽落寞的魏南征:“二叔?”

    魏南征这才回过神来,捋了捋胸襟的一片糟乱,然后笑着对他道:“去给二叔捉只风蝶,好不好啊?”

    童子立即绽开笑容,蹦蹦跳跳地领命,由门后抽出一根捕虫网,向着油菜花田跑去的脚步很是欢脱。

    总之就剩下他与他相互瞪了彼此良久。

    徐寂阳仰头灌酒,打了个酒嗝后,将酒壶向魏南征扔了过去:“最后一口。”

    魏南征没有拒绝,喝得一丝不苟,简直滴酒不漏:“好酒。”

    徐寂阳还是没有忘记问:“你以什么作媒介为他开决?”

    魏南征道:“龙鳞。”

    徐寂阳脊背都跟着一麻,喟叹着气,道:“好家伙,恐怕是连魏家的资源也有所动用。”

    魏南征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是入不了父亲法眼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徐寂阳谨慎道:“何时开的决?可有什么副作用?”

    魏南征摇头:“这老夫就不清楚了,毕竟他去挖泥了许久,至今也就只听闻他同你们覆水流江青寒大打出手,并一招将其败破。”

    徐寂阳白眼都翻到了脑袋后,道:“好好好,你们疾风流最好,你的「几时月影弄华堂」最不错,为你鼓鼓掌。”

    他一边拍着,一边念想,然后道:“不过你果然是个老六,居然打算以从上古神兽借来的精气向天地间的风神借气韵,可当真是会假啊。”

    魏南征道:“这就叫无中生有,够你这个牛鼻子愣头青学上良久。”

    徐寂阳道:“就怕李拓按着你的方法借来借去,然后借出一场还不清的泼天大祸!”

    魏南征一边回身找苕帚,一边沉声道:“你敢咒老夫徒弟,看不打得你屁滚尿流!”

    ……

    “咕咕咕”。

    由鼻尖悄悄吐露的空气激出连串密密麻麻的白色泡沫。

    刻下,一张俏艳的脸蛋正沉浸在至洁至静的水中,睫毛浮动,眼皮深锁,意识虚游、放空,一直要到窒息前,神识仿佛才有所回收。

    遽然的苏醒令她性感地挑撩起雪嫩的脖颈,纯透的露珠始才甩晃在高空里。

    “哈,哈”。

    勉强逃过窒息的她不得不吮吸起大量新鲜空气,娇小却圆润的胸脯自然伴随着呼吸而剧烈起伏。

    她按住胸口,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气息匀和后,才依着性子首先向涟漪稍息的水面看去。还从未见过如此通透纯净的湖镜,就连她那双浅桃色的眸瞳都倒映得清晰,来回检视一下自己的皎额,确定还是同样美丽,高悬的心才把一半放去。

    她舀起一捧水,让清凉将脑子彻底唤醒,立刻想起了血肉模糊的残影。

    抬头尖叫道:“李拓!”

    她没有看到那清癯的身影;此时此刻,她甚至不曾置身于假山里,周遭到处是驱遣不散的薄雾,显得缥缈,又格外虚无,纯白地将一切都遮罩住,就连从天边温柔洒脱的光线都幻变得圣洁迷糊。

    我这是在哪?颜子涵的质问停不住。

    她只能回想到自己被青色的屏障包裹着,旋踵向土壤里深入,彼时到处都是比翕眼更黑暗的至墨,不知在其中沉坠了多久,连识海都变得恍惚。

    再醒来,岂非差一点淹死在这片如镜的湖!

    晃了晃脑袋,她又回忆了毛驴阿涩和梅花幼鹿,现在她们又身在何处?

    颜子涵在湖边瞧不见它们的影踪,只有那柄尚乔伶送的防身软剑在她身畔沉浮。

    左臂已无衫袖,她只得将剑往右袖里藏入,瞥着水中美人倩影正自踌躇,忽而有一片桃花瓣翩翩飘来,落在湖面轻贱涟漪,刚好也把眼眉遮住。

    花瓣当然是随风飘入的。

    有一阵轻柔的浅风恰恰由身后吹出,拂荡起她染水的发鬓,在空中淡淡曳舞。

    颜子涵陡然扭转过身,接着,细长的睫毛悠然惊蹙,陡然发现清风中的桃花一瓣缱绻着一辫、潇潇飒爽地零散,好似一片幽茫的桃雾般,惹怜得她不由伸探出青葱嫩手,将眼前的那辫接捧下来。

    她为如梦的奇景痴了会儿,直到李拓疲惫的幻影蓦地嘶喊。

    赶紧摇晃了几下头,让意识抽脱,紧攥了一把手心花朵,终究还是舍得松手。

    然后,她迈动脚步轻徐、警惕地踩着湖水朝扬风的方向行走。

    只要有风,说不定也有出口。她这么想着。

    一圈圈圆漪伴随她的移动向外拨皱,本该悠哉扩散的,却骤然被一道由远而近的疾涌波潮给推了回来。

    放在以往,颜子涵根本不会管,或许还因为粗心而遗落了;然而这些天的种种遭遇已令她不得不精神警惕、心思缜密,果然分析出正有东西向着自己靠近。

    是敌是友她分不清,只得身子一曲,姿势戒备着,连连拔出袖中软剑,跟着交入右手里。

    “踏踏踏踏”。

    果然有踩水的声息。

    心房又高高提起,掌心有汗水细密,她却也决心下定,在对方威胁到自己之前,她便将不遗余力地扑出去。

    “踏踏”,乳白色的雾气里果然散开了一个巨大黑影,目的明确、一往无前地向颜子涵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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