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而硕大的拳头重击睚眦面门,扛鼎拔山的力气砸得它脑袋也得向右一沉。

    旋踵,它便见证了猿兔的身子继续膨胀、展延,周身皮肤一寸寸胀裂,从前肢膨至双肩,赤红的毛发立如针尖;紧跟后肢的暴扩使得它身姿变高,不消片刻已能同凶兽比肩。

    坚实、虬结的肌肉猛地往胸腹充填后,陡然就由一个巴掌不及的个头扩变为四丈伟岸的躯身。

    只是原本还会顽皮挑眉的兔脸,刻下因为骨骼、肌肉暴长带来的疼痛而面容狂暴,扯开嗓子,向睚眦哧吼嚎啕!

    谁看到它而尽的惨嘶的样子,都会心疼不忍。

    颜子涵揪着拳头,问:“它看着很疼。”

    君不羡的面上则是他一贯固有的冷漠,寒声道:“所以才能让对头更痛。”

    言罢,又是几声弦音随指尖在古筝上扫动,宛如炸雷、洪钟。

    猿兔一向听凭「飞灵曲」的操纵,后肢紧绷,如满弓,在睚眦拉回脑袋的刹那,猝然冲锋。

    对待体型已只稍逊自己的猿兔,睚眦不敢再小觑大意,龇开犬牙交错的利齿,立即反咬猿兔脖头。

    猿兔虽是骤然庞大,却并未失去灵活,一扭脖,已经把睚眦的恶嘴让过,紧接着肢肘一格,恰到好处地顶撞在睚眦的颈喉。

    强劲的力量掀翻了睚眦,令它脑袋向后栽仰,一刹那,闷痛得连嘴巴也无以翕上。

    猿兔不依不饶,左前肢乍然疾伸,朝它唇间猛揪一拔,果断就把尖利而凶恶的齿牙攥住了,倏尔向左扯拧,拉着睚眦沉下,同时右前肢再次握拳爆发,“乓乓乓”接连三击,拳拳到肉地捶在睚眦粗粝的面皮上。

    第一拳捶砸的是它下额,目的是要痛得它失去利齿咬合的力量;第二拳重重轰在脸颊,泄愤般打得皮与肉都像深坑一样凹陷下;第三拳沉闷击揍在耳根上,伴随疼痛而来的嗡鸣教脑筋也不禁一麻。

    三拳过后,猿兔兀自不肯消气,左前肢抖擞力气,断然向上提拔,同时右后肢紧随而至,径直踹在睚眦的腰腹上,非但把它踢得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滚荡,更是硬生生将嘴间的一颗獠牙利落拔掉。

    鲜血立刻从牙齿的破隙处淌下,一点一滴,坠落在破碎的荷叶上。

    顷刻间,即便是睚眦,似豺若豹的身躯也得十摇九晃,直到耳根里的嗡鸣弭消,才稍略缓和。凶残的双睛迸裂,不服气地疯狠咆哮,藏在足缝的趾爪霍地一撩,荷谷桃汐潭里陡然就有了如刀的寒光。

    后足须臾间发力蹬踏,龙行虎步,至多两跨,眨眼已欺近猿兔了,饿虎扑食般张开十爪,对着健硕的胸膛剜绞,巴不得掏出对方的心脏。

    睚眦自然是疾快,可猿兔的灵活绝对在它之上,于危在旦夕之前已经猫腰,奋力一扑也不过擦破了肩背赤红皮毛;跟着两条前肢分别在它的豹足上一勾、一荡,好似猴猿攀行在林间茂树上,旋踵接上一个后空翻,庞然身躯陡然在半空缭绕,再落下,岂非已骑在了睚眦的背脊上。

    睚眦竭力扭着豺豹之躯,想将它摔下,它却好整以暇,一边用前肢捏住脊上雪白的毛发,一边将后肢变成圈套,将疯狂甩动的腰腹捆箍得牢靠,待到睚眦因为紧束而稍略慢下,它斩钉截铁地松开毛发,前肢合拢为拳锤,觑准了睚眦颅心,决然贯砸。

    “砰”的一声,整颗脑袋都闷沉在水面之下,如果不是与生俱来的龙角为它卸去了部分力道,此时此刻,恐怕已被砸出脑浆。

    猿兔从至墨的身背滑下,轻蔑地对睚眦张了张牙,跟着前肢五趾用力把毛一揪,数千斤的身子被拎了起来,猛然抡膀振臂,便把睚眦甩入荷谷外的白雾,教它由哪来、往哪去,旋即怒捶自己胸口,振聋发聩地释放出满腔怒火,仿佛在宣誓着自己才是这片汐潭上的霸主。

    阿涩本只是因为换气才抬起的头,看着猿兔竟连睚眦也扔得出去,想起适才还对它咧开过讥嘲笑容,骇得驴脑袋来回甩动,同时张开大嘴、捋直舌头,掩不住自己的惊恐。

    颜子涵惊喜道:“赢了么?”

    她却未见君不羡舒展愁眉。

    君不羡按耐筝弦,眸子清冽,冷冷盯向越渐浓重的白雾里面;刻下就连猿兔也不敢松懈,努了努鼻子,根据血腥的气味,判断睚眦在哪边!

    骤然,汐潭湖水上的涟漪如同被万马奔腾踩过那般狂狷。

    猿兔不得不撒开四肢,向着猝然从雾气中扑出的睚眦急起直追。

    看来睚眦并不愿与之纠缠,心中的盘算分明是直截了当地杀了君不羡,豹足一奔一跨,迅快起来时,宛如蹬踏在水面之上!

    于速度上面,猿兔实在不能同睚眦必较。

    眼见睚眦探出的爪子就要将凉亭切开,君不羡筝弦一拨,竟抢先把凉亭的前檐、横梁都震破开来,飞溅的梁柱挟坠势向睚眦砸去,它不愿挨抗,就只得闪躲了。

    不得不做的闪躲无疑让睚眦慢下,陡然已被猿兔追上,愤慨的猿兔前肢一伸,遽然就将睚眦的尾巴攥稳了。

    睚眦不管不顾,继续向前挣扎,张开的爪子向着君不羡的面堂撕划。

    颜子涵骇得浑身颤晃:“啊!”

    虽说只有一缕额前青丝被刮下,也足以让她为君不羡心惊肉跳;可君不羡却是纹丝不动得如同山岳一样,依旧蹲坐石凳前,即便爪尖已离眼珠只差分毫,仍不退却,指尖翩翩,弹奏的「飞灵曲」不见分毫乱弦。

    凶狠的睚眦率先动摇,只因闻听曲调的猿兔开始了扭腰旋绕;尾间涌来的转扭力道并不是扑身在半空的睚眦可以抵抗,为了不任由摆布,睚眦只得放弃刺挠君不羡,趾爪一挠,嵌把在凉亭的立柱上。

    可颜子涵未曾听闻的后半段「飞灵曲」是越来越激昂,受到曲调的印象,猿兔旋转的力气也越来越大;睚眦怕是得怪自己的爪子何以如此锋利,竟将立柱都凿穿了!

    于是猿兔的扭动再无阻障,伊始或许徐缓,可两三圈过后,简直已像陀螺一样。

    睚眦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只得舒开四肢任凭猿兔甩弄。

    当转速臻至无以复加后,猿兔果断松开了前肢,将睚眦投掷向了没有花瓣的天空,紧接着后肢沉沉下蹲,感受着肌肉相互的挤压到达极致后,奋然一蹬,猛烈的弹力令之瞬间赶上。

    焦急的颜子涵目光自然向空中追望,只见猿兔彻底摆开架势,左右勾拳来回交织成网,密密麻麻得如同雨点打在睚眦身上,而失去自控的睚眦做不出半点像样的反击。

    可颜子涵却绝想不到结果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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