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阳光洒脱在湖面上,颜子涵眼前整片芦苇荡岂非都明媚得紧,除了他。

    君不羡一双眉眼冷得像寒冬腊月一样。

    虽然颜子涵已习惯了他时不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在船头陡然见着他的寒眸,犹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了。

    她尽量把声音放轻,道:“怎么了?”

    君不羡面色冷冰,声音也严峻,道:“师妹,可否帮我把古筝取来。”

    乌篷里有古筝,古筝里有银枪。

    颜子涵当然想得到君不羡果真差她取的是那杆银枪,说话压得更低了:“有这么严重么?”

    君不羡摇摇头:“不知道。”

    可他眼底的警觉却分毫不少,接着道:“我只知道,刻下这条小小的水道里,除却我们这一条乌蓬船,竟还有三叶扁舟在上面游漾。”

    颜子涵疑惑道:“虽然偏僻,可毕竟也是水道,许得我们走,也就容得他人去啊。”

    君不羡却道:“话虽如此,可这么一条偏僻水道竟同时有三叶扁舟在上面驶过,已经多少暴露出了异像,何况其中两条将近半炷香都不曾动弹了。”

    他所说的一切,竟全是靠涟漪的回荡判断出来的。

    颜子涵闻听此话,怎能不跟着紧张:“难,难道,是来对付我们的?”

    君不羡决然摇头。

    他并非没有如此思忖过,只是驭灵一脉的存在于几百年前便成为了传说,而九州各处的胜境孤岛更是从未被世人知获,他不信大荒有人可以在几个时辰内能查明在龙蛇江上漂流的几人身份,并提前派遣人马堵住他们的前途、行踪。

    所以他揣测道:“恐怕是我们不凑巧,偏偏误入了别人设下的圈套、锋刃中。”

    一想到由百子湾前进是自己的主意,颜子涵不禁幽微低下了头。

    她竟会在君不羡的面前认错:“都怪我。”

    君不羡道:“师妹无需自责,谁能料得到会这么赶寸。”

    颜子涵道:“倘使师兄不急的话,我们可以掉头。”

    君不羡冷傲一笑,道:“不是谁都可以让我掉头的。师妹放心,只消一枪在手,还没有我走不出的困瓮。何况,猿兔岂非也在乌篷。待会儿取筝时,顺便喂它一些胡萝卜。”

    颜子涵点点头,转身欲回乌篷,却又还是扭过来,道:“它还没有变呢,只是普普通通的赤红绒兔。”

    一刹那,君不羡为她的执拗而失笑,可他立即又用冰冷掩饰住了,道:“只要它肯听话,你想唤它什么,便唤它什么。”

    然后,他紧紧盯着前方,道:“希望待会儿用不着它变化。”

    前方一个迂回曲折后,芦苇荡便将行至尾巴,乌蓬船穿过一浪叠着一浪的波澜,果然瞧见有两艘扁舟打横在江前阻碍,一左一后,就把百子湾给截断,四条挂着定锚的锁链明晃晃地沉在江底,就证明了这行人的决然。

    扁舟却有定锚,你说古怪不古怪?

    随浪而行的乌蓬船只得磕撞在扁舟侧身上,借由定锚力道,才彻底停缓。

    船头的君不羡不可避免地与扁舟上的四人相顾对看。

    只见这四人皆是相同打扮,头戴一顶遮阳的斗笠,同时也把他们的头发也掩起来;严实的黑巾把眼睛以下全部挡着,再明媚的阳光也照耀不出他们的轮廓来;自然也是黑衣黑裤,连布靴已是黑色的,显然是不愿被外人识辨出身份来。

    当中可以断认他们身份的,还属他们的剑,虽说剑身之外都裹了一层乌皮套,可剑穗上的差异却是分明的。

    一人无穗,一人蓝穗,一人白穗,最后一人则是枣红剑穗。

    那红穗蒙面人将挡在面前的同伴推开,陡然出现在君不羡面前,分外仔细地打量起来。

    只看他的架势,已然知晓他是蒙面人里的领头。

    他悠悠然:“阁下是打哪儿来?奔哪儿去啊?”

    君不羡自然不会一上来即闹翻,勉强收起自己的冷寒,道:“在下由荆琅州风暖城而来,现在自是奔着夜繁城而去。”

    红穗蒙面人一笑,道:“这倒无怪,两地都是富饶之地,这人啊一向往往来来,简直巴不得两边都置办房产。”

    君不羡道:“正是如此。”

    红穗蒙面人嗓子里却又带出些冷然:“可阁下放着龙蛇江主干道不走,偏偏要挑这偏僻的水流支道,却不得不令人以为古怪。”

    此时却听一个娇嫩的声音道:“本小姐想走哪条道,就走哪条道,还从没有人敢管。你更是管不来。”

    自然是为君不羡取来古筝的颜子涵。

    她见眼前人藏头露尾,不是英雄,更嫌他们啰嗦麻烦,才有了方才的出口断然。

    红穗蒙面人眸子果然一亮,盯着女扮男装的颜子涵看了半晌,惊赞道:“好俊的美人。”

    他不免又重新朝君不羡上下打量,并道:“阁下莫非也是?”

    君不羡接过古筝,一叹:“这是在下的师妹,第一次行走江湖,难免有些口无遮拦。”

    红穗蒙面人从喉结上也可判断君不羡是男人,只得摇头喟叹:“可惜了。”

    君不羡不动声色,道:“诸位放着龙蛇江主干道不走,偏偏要挑这偏僻的水流支道,其实也让在下颇觉意外。”

    他简直是原问奉还。

    红穗蒙面人突然冷道:“我们有何古怪,阁下实在不该管。”

    可这世上哪还有人比君不羡更懂冷然!

    他简直做得到连鼻尖上的褶皱都透露着严寒,道:“在下也绝不想管,只消诸位把路让开。”

    四名蒙面人陡然间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忍不住把剑柄握在了手腕。

    红穗蒙面人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君不羡没有回话的打算,指尖已可感触到古筝里的银枪之寒。

    红穗蒙面人心尖一紧,喝道:“看来这人是那小子的帮手,我们迅速把他拿下,省得到时候徒增麻烦。”

    “呛啷”一声,他已抽出了手边的单刃剑。

    正当此时,却听那无穗蒙面人低声道:“等一下。”

    红穗蒙面人回首向他凝望:“怎么了?”

    无穗蒙面人道:“你听。”

    于是四人立即静下声息,随后,便能听见竹桨打水的响音。

    四人严阵以待,一时竟不知是该率先对付君不羡,还是转面迎向缓缓而近的少年。

    打桨的赫然是位少年,稚气未脱,根据模样估摸,十四五岁已是最多;可他的个头却相较同龄人犹显得矮小许多,却不妨碍他长着雪眉霜发,和一对如天空一般澄澈的蓝眼眸。

    少年周身上下都被一袭寡白素面的麻袍紧裹,一柄比他还高出半截的窄剑笔直挂在背后,只身撑着一叶,缓缓从百子湾的另一面朝君不羡靠拢。

    君不羡望着他的模样,不由问道:“雪域人?”

    少年点点头,道:“不错。”

    随着舟尖同样撞在横江的船侧,少年将竹桨放落,凝眉盯着君不羡。

    他问道:“狄家人?”

    君不羡摇摇头。

    少年面露不解,可陡然就见那四个蒙面人拔剑,厉声道:“谁跟你说的我们是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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