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芷的确来了,宛若婀娜青柳,生在房外。

    清纯的姣颜上稍抹脂粉,为细腻的肌肤提亮光色;黛眉弯弯,修长睫毛一根根翘立,让眸子尽显神采,只不过刻下清澈的眸底多少有些慌乱。

    鼻子是小巧的、挺拔的,一双抿咬的唇上不涂釉彩,也滑嫩得好似奶酪般。

    衣裙是淡淡黄色,上身是件对襟羽纱,下身是条长月裙,掩至脚踝。

    她当真是朴素,却朴素得如似仙女。

    倘使放在平时,七八双招子一定追在她身上挪不开,可此时,十二飞翎坞的帮众却不得不扭头朝赵明环看。

    银鹏赵的儿子赵明环,带舒白芷来的赵明环。

    赵明环不在柴房外,反倒是陡然飞进了柴房里,飞到了秃鹰陈的身畔。

    午后阳光随着柴门大开而照进来,光芒驱散阴暗,将秃鹰陈也照得清白。

    也只有他看清白了柴门不是被帮众打开的,而是被赵明环用脑袋撞开的,甚至来势不减,如离弦快箭,径直向墙壁射去,如果没有他在白驹过隙中伸手一拦,势必得颅开脑绽。

    刻下赵明环的脑袋自然不疼,疼的无以是后背,无论谁在猝不及防下被踹中脊梁,顷刻间都是起身不了。

    秃鹰陈按住他的肩膀,道:“怎么回事?”

    赵明环咬牙不去叫嚷,而是从齿缝中挤出四字:“有人偷袭。”

    秃鹰陈眉峰一挑,问道:“谁?”

    不待赵明环摇头,门外已然有人答道:“我。”

    女人?秃鹰陈连瞳孔都跟着紧了紧,随后循声而望。

    但见舒白芷的边上果然多出一位女子,浅桃色的瞳子里有志得意满,笑靥在唇角洋溢开,虽是起脚飞踹,却故意将双手掸起来。

    整间柴房的男人陡然瞥见二女的样貌,一个明艳动人,一个纯洁诱人,俱是情迷意乱;眸子又在窈窕身姿上转了转,心房怦动。

    令人想不到的当然是一头毛驴拼命将脑袋往门里好奇挤探,瞧着一个个都是臭烘烘的大汉,呲着破口糙牙,回了记眼白,跟着扭脸转开;又有只红色的绒毛兔子从驴脑上跳将下来,倒是往舒白芷的绣花鞋上一瘫,仰着脑袋,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

    唯有秃鹰陈犹能在二女面前维系着冷然,阴森道:“你是谁?”

    只是太阳足够温暖,一时间,女子却也感受不到冷寒:“颜子涵。”

    她当然是毛驴阿涩的祖宗,颜子涵!

    秃鹰陈思忖片刻,就晃脑袋,江湖里年轻一辈绝没有叫这名的女娃,他道:“颜姑娘同我们有仇还是有恨?”

    这问题差点把迷糊的颜子涵问倒。

    她想了半晌,才恍然道:“什么也没有,我才刚来。”

    秃鹰陈不解了:“既然无仇亦无恨,颜姑娘又是因何而来?”

    颜子涵一指房内的赵明环,道:“我瞧他光天化日之下对小姑娘拉拉扯扯,看不惯。”

    秃鹰陈陡然笑笑:“看不惯就要管?”

    颜子涵遭受过相似的屈辱,所以她格外决然:“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不能被你们糟蹋了。”

    本来胆怯的舒白芷听见她的话,不禁有了几分勇敢,弱弱地说了一声:“多谢颜姐姐。”

    颜子涵对他一眨星眸,道:“没事。”

    秃鹰陈明白了,这是拔刀相助!

    他摇着头,沉声道:“不能被我们糟蹋?颜姑娘可知道我们是谁么?”

    颜子涵不喜欢对方的态度,质问道:“不知道就不能管了?”

    秃鹰陈道:“不知道当然能管,可一知道怕是就不敢管了。”

    可颜子涵却只是咬了咬唇珠,全然听不懂对方隐晦的威胁,接着道:“哦,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舒白芷赶紧扯住她,既然感激她为自己挺身而出,就绝不能把她拖下水。

    舒白芷严肃道:“他们是十二飞翎坞,夜繁城排名第二的帮派,颜姐姐还是不咬牵扯进来。”

    秃鹰陈心头一阵冰寒:排名第二?

    他当然不能责怪。

    打从“三大帮派”的名头由正月开始在大荒疯传,十二飞翎坞屈居阡陌堂之下也成了必然,尽管他们在夜繁城的实力分明在对方之上,却绝不会有外人为他们摇旗呐喊。

    颜子涵却哪里管得了他在想什么。

    她一把牵住舒白芷的手,道:“你不愿我牵扯进来,自己又为何同他们掺和在一块?”

    舒白芷凄然一笑,道:“他们抓住了我弟弟,我不得不来。”

    颜子涵把舒白芷的手攥紧,道:“有我在,定然教他们把人放出来。”

    舒白芷眼眸忍不住盈出几滴滚泪。

    秃鹰陈问道:“颜姑娘是一定要为舒姑娘做主了?”

    颜子涵昂首挺胸,道:“是。”

    秃鹰陈冷冷道:“好胆。好侄儿,下面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今晚想要几个,根据自己的体力盘算。”

    年轻一辈的闲事,本也轮不到他管。

    刻下的杜聪已由地上爬了起来,乖乖巧巧地向秃鹰陈回应道:“欸。”

    旋踵,他转过身,恢复了伊始倨傲的神态,眸子在颜子涵和舒白芷身上打转,自是钟情舒白芷清纯的脸蛋和饱满的春桃,可对颜子涵绝俏的容颜和纤蛮的腰身岂非也放不开。

    他拱手作揖,道:“二位姑娘有礼了。”

    他虽是俊俏,却同君不羡可比不来,颜子涵懒得与之多谈,言简意赅道:“弟弟在哪?”

    杜聪道:“弟弟?小舅子吧。”

    他矮身向桌下一探,揪着舒白岚的头发,将其拎起来。

    陡然见到相依为命的弟弟一脸血汗,舒白芷脸蛋煞白,身子颤了颤,如果没有颜子涵的十指紧扣缠环,他简直要晕阙了去。

    杜聪叹道:“小舅子欠钱不还,我还没成家立业,说了又不算……”

    他表现得颇为无奈、苦烦。

    舒白芷忍着哽咽,坚强道:“他欠你多少钱,我来偿还。”

    虽然穿着朴素,可她毕竟是彩衣坊里排得上号的织女,一件衣裳向来造价不菲,身家其实过万。

    杜聪早就决定不在钱财上面打转,朗声笑道:“我不缺几百上千两,只是缺少了暖床的玩……”

    他“伴”字尚未说完,口水已经淬在脸上。

    吐痰的自然是手边拎着的舒白岚,虚弱道:“呸,你个,王八,蛋。”

    他本就被打得伤痕累累,随后又吃进了纸屑,胸口只觉得有东西堵着,能喷出这口痰,已是挤出去全部力气。

    杜聪恨得牙痒,举起拳头就朝舒白岚的鼻梁撞来,鲜血自然由鼻腔溅开。

    姐弟同心,望着弟弟受罪,舒白芷柔弱的身子也紧随一颤。

    杜聪面容虽英俊,嘴脸却丑陋,道:“只消舒姑娘答应委身于我一晚,那我便和小舅子尽弃前嫌,不再虐待。”

    最艰难的时刻,都是弟弟陪在舒白芷的身畔,分明是省给他的馒头,他总会偷偷为自己留一半,虽从不说出口,可打心底,都明白对方给予自己的疼爱。

    她怎么能再让他受到折磨、惨然?

    她腿根一紧,终究妥协、松开:“只能,只能一……”

    颜子涵抢在她说出“晚”字前怒道:“恶心卑鄙,看剑!”

    她气不打一处来地拔出袖中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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