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小姑娘似乎更委屈了,扁了扁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暗自思忖——
看太子的样子,好像很在意秦霜是否动手,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这几句话,将秦霜踢出太子妃备选,再多赐几个礼仪嬷嬷到秦府?
如此这般,她的目的不是就达到了?
秦玥得寸进尺地想。
可,裴焱却再没有出声,他转身,宽大的衣袖一角在空中划开弧度,扑到了秦玥攥着衣裙的手背。
凉凉的,很是滑溜。
男人沉冷的嗓音随之落下:“既已选好弓箭,那便早些回宫。不是要学射箭么,明日卯时到东宫演武场,孤教你。”
卯时?
秦玥震惊,那不是天才刚亮吗?
这个时辰她应当还在被窝里睡觉,怎能学射箭!
“怎么,嫌太早?政务繁忙,孤只有这个时间得空。”裴焱回头看她脸色微钝,红润的唇因震惊微微张开,忽然心情很好地勾唇轻哂,“孤会命人准备早膳,你起身后直接来东宫即可。”
秦玥脑袋发懵,呆在原地。
她现在去找掌柜把三把弓箭退掉,还来得及吗?
——
将秦玥送回皇宫,裴焱没有回东宫,而是直接去了一趟镇国公府。
老镇国公受宠若惊,又是端茶又是寒暄。
他从前没少埋汰林祁这个嫡长子,空担着世子的名头,整日里流连烟花之地,即使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有这副不务正业的形象在,能被殿下重视到哪里去?
现下太子殿下亲自登门,他忽觉自己的儿子出息得很,是以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更明显了些。
听闻太子寻林祁有事,老镇国公当下眉开眼笑地欲命人将林祁请出来。
“来人,快去后院把阿祁……”
蓦地,裴焱将手中茶盏放到桌案,发出“噹”的一声轻响。
厅内突然一静,老镇国公嘴里的话卡在喉间,又硬生生咽回去,神色紧张地看着座上的太子。
莫非他说错话惹太子殿下不喜?
他儿子林祁跟随殿下成就大业的大好前途不会因此葬送了吧?
裴焱不打算在此浪费时间,站起身,朝老镇国公虚虚一礼:“不必通传,孤与林祁相约今日看他新得的苍鹰,自行去后院寻他。”
老镇国公忙道:“是,是,殿下请。”
……
林祁的主院在东北角,与府中其他人的院落相差甚远。
裴焱进内时,林祁果然在院子里训鹰。
一番装模作样的行礼后,府中下人皆被遣散,只留端阳一人守在院门口。
见下人已走,林祁将苍鹰重新关回笼子,引着裴焱进入屋内。
此番见面还有要事相商,苍鹰只是遮掩的幌子,外人都走了,那就没有再装的必要。
林祁引人入内,亲自斟茶呈上去:“殿下喝茶。”
裴焱掀袍落座,面容明显沉下去:“查得如何?”
林祁道:“殿下所料不错,灵州贪污一案另有主使。殿下前脚刚进精武阁,就有一小厮模样的人悄悄从后门离开,应当是去通风报信。”
江南水患,运送的赈灾款却无故失踪,查到最后是灵州下辖的一地方仇姓县令胆大包天贪下这笔巨款,事情败露后自知再无活路,几日前已经自绝于家中。
仇县令生前与其师爷高显交情颇深,他死的那一晚,高显无故失踪,昨夜被暗卫找回,暗中带回了京都,正关在林祁院中的暗室内。
几番审问之下,高显招供仇县令贪污赈灾款不假,可数额远没有这么大,那么剩余的款项去了哪里?
再问下去,高显却是呼天抢地地喊无辜,什么也不肯说了。
可即便如此,一事已经清晰明了——灵州贪污一案,背后另有人主使。
几番查探,他查到灵州案的背后主谋很有可能与精武阁往来密切。
于是,便有了太子殿下临时起意,假借陪七公主选弓箭为由,去精武阁试探。精武阁果然紧张,以为宫中查到了什么,偷偷派小厮前去通风报信。
这事发生得突然,他起初也是懵的,直到有暗卫调度令下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半道折回镇国公府秘密部署。
他起初还以为殿下转性,挨不住秦家小丫头的软磨硬泡,愿意陪人浪费些时间呢……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裴焱脑子里都是朝堂局势、查案审案,根本没有丁点正常男人该有的怜花惜玉,就算时陪人姑娘选弓箭,那也是带着查案目的去的。
可只惜,殿下此番布局虽妙……
林祁偷看一眼座上看不清情绪的男人,后脖子有些凉嗖嗖的。
“应当?”裴焱果然察觉到他话中漏洞,长指微动,在青玉桌案上轻叩几下,“你把人跟丢了?”
林祁摸摸鼻子,面露惭色:“是,本来暗卫跟得好好的,可这小厮看着不起眼,原来还是个练家子,警惕性极高,活像跳滑不溜秋的泥鳅,暗卫一不留神,人早就没影了。“
裴焱皱眉,漆黑的凤眸寒冰一般:“背后之人与锻造兵器的精武阁有联系,又在灵州贪下巨额赈灾款,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自古囤兵器者意欲何为,三岁稚童都能猜出来。
林祁却被这一推论唬了一跳,脸上惊疑不定:“殿下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暗中起兵谋反?”
可,现下朝局稳定,谁有这个胆量和能耐?
裴焱不答,起身往内走:“开暗室,孤要亲自审高显。”
……
翌日一早,凤仪宫偏殿。
秦玥坐在妆奁前,铜镜中映出她一张仍旧困得迷迷瞪瞪的脸。
她连眼睛都睁不大开,满脑子都是“我要睡觉我不要学射箭,我要睡觉我不要学射箭”……
灵儿也是哈欠连天,强打起精神,手中不停地替主子梳发,嘀嘀咕咕地吹捧道:“没想到姑娘如此喜爱射箭,奴婢还从未见过您为学什么起这般早。姑娘如此勤勉,又有太子殿下这位技艺绝佳的老师在,学成后一定会成为整个京都闺女中的翘楚!”
秦玥想翻个白眼以示否定,但她实在太困,白眼翻到一半,再撑不住泛上来的瞌睡,倒在灵儿手臂上昏睡过去。
“嗳呀,姑娘醒醒!”灵儿大惊,立刻对外喊道,“来人啊,公主睡过去了,快将轿撵移入殿内,时辰快赶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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