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除了她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人能做出。
纪宴不免有些自嘲的想道。
陈元见他食过两口后就将筷子置于桌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蔚蓝姑娘的饼都不得纪作监的欢心,只怕后面的其他珍品也不用再上了。
只是……连同李光禄卿口中都言他是个喜辣饼之人。
这样的美味他都不喜,纪作监果然嘴挑剔的很。
“纪作监……这饼可是不合胃口?做这油泼饼之人是个小娘子,年龄虽不大心思却是巧的,听说这油泼饼是陕北饼食,洛邑城中从未有人卖出此物,只觉得新奇特来……若是纪作监不喜,我让她做其他的来……”
陈元虽知自己此刻不应提起这话,他若不喜也只会顾及自己的颜面,勉强再食几口,未曾想话音刚落,对面的人清冷的目光就望了过来:
“她来了府上?”
她?
陈元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眼神审视的望着自己,立刻明白了纪宴口中的人是方才自己提及的那位厨子,忙着点头:
“之前与朝中官友一同去过她的食肆,有几分交情,今日特意寻了她过来。”
面前的人在听了自己话后眼皮下敛了几分,并未应答。
陈元面上闪过几分诧异,一时有些捉摸不定。
纪作监莫不是认识蔚蓝小娘子?
“不若我将那小娘子唤来,纪作监有什么心仪的饼膳,说与她听,听赵兄言这小娘子心思巧慧,铺子开了不久,生意甚是红火。”
陈元言完看着纪宴,见他并无反对之意,于是招手示意身边的侍从吩咐厨房去准备新的饼食,这时被男子冷淡的声音打断:
“算了……”
陈元手顿住,一时有些讪然。
纪宴侧眸望了一眼陈元,见他神色闪过几分落寂,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烦躁之意,启口道:
“你平日做事勤敛端正,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向圣上举荐,这些都是应得了。”
纪宴明白今日陈元设宴的心思。
感恩他的举荐,特意款待。
当日幽州祭坛一事风波不平,正是用人之际。将作寺原本的右校身体抱恙,回乡下休养。宫中那位没有适宜人选,遂跟自己提过一嘴。
自己当时并未多想,只觉得陈元素日里精擅百工,又克敛恭敛,比之他人多了几分稳重,他上去再合适不过。
他方才那般询问,是怕自己宴席招待不周惹了自己不快。
这些虚礼他并不在意,只是……想到这油泼饼是厨房那人所制,心里不免烦躁。
对面的陈元不知……纪宴在食了一口油泼饼后耐着多大的性子置下了筷子。
有欣喜,有懊恼,又有些淡淡的愤意。
陈元听着他言,一时有些羞愧,原竟是自己多想了。
他起身拱手作揖满是感激言:
“纪作监深明大义,陈元感激不尽。”
见他再也没了动筷的心思,陈元吩咐一旁的婢女道:“我与纪作监还有其他要务商量,将这桌上的堂食撤下吧。”
陈元望着那一碗油泼面,颇有些可惜。
其实……自己还是想再次尝尝蔚蓝姑娘的手艺的。这美妙辛辣的滋味,自己这段日子一直日思夜想着呢。
只是如今纪宴兴致缺缺,自己也不好再饮用。
婢女得令,正要往前,陈元就听着纪宴淡声道:
“油泼饼留着吧……”
陈元愣在了原地。
蔚蓝和青儿在厨房中待了一会功夫,等着前院传话过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后,马婆子从前堂来到了后院,对着蔚蓝喜滋滋的道:
“小娘子啊,你做的这油泼饼果然美味,方才那位贵客可是专门留下了你制的饼……其他的吃食几乎分毫未动啊……”
马婆子说着,又悄悄的打量着蔚蓝。
蔚蓝见她一脸喜色的望着自己,淡笑道:
“能得贵人喜欢,也不枉我来府中一趟了,能帮着陈公子是蔚蓝的幸事,以后客人听着我来府上为贵人当厨,自然更能吸引更多的食客来铺中,更不用言这次得的银两是开铺子的好几倍。”
马婆子听着蔚蓝巧言,越看蔚蓝越觉得欢喜满意,这小娘子不止举止大方,言谈也活泼敞亮的紧。
外头陈元还有别的事,蔚蓝领了银子,就和青儿一同往府外,马婆子紧随其后送她们出去。
一路同行,马婆子站在蔚蓝身旁和她谈论闲事,想起之前主子言,笑着对蔚蓝问:
“听主子言,姑娘的铺子可是开设在东街迎柳坊西侧角?”
蔚蓝点头。
马婆子便笑道:
“说来也是巧,之前有邻居曾去娘子铺子食过,回来便感慨娘子做的汤饼物美价廉,我还想着有机会见识小娘子的厨艺,未曾想今日娘子竟来了府上,当真是有缘。”
“马大娘若是哪里得了空可来我铺中照顾蔚蓝的生意,蔚蓝定然欢喜。”
一句话,马婆子心里更是藉慰。
两人一直到了门外,临走之际,蔚蓝瞧马婆子神色有几分纠结之意,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言,特意停了脚步转头轻声问:
“马姑姑可是还有事?”
马婆子嘴角立刻勾了一抹不自然的笑。
自己方才还纠结如何开口,倒被这小娘子看出了心思,她踌躇了片刻还是臊着一张老脸道:
“哎呦,说来也是我这老婆子有些唐突,今日虽是第一次与小娘子见面,心中只觉得小娘子甚合眼缘,这心中的话确不好言明……”
蔚蓝挑了挑眉:
“马大娘但说无妨……”
马婆子看着蔚蓝,顿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小娘子……可许了人家?”
话音刚落,周遭顷刻一片寂静。
不止她楞在原地,就连同青儿眼中都闪过不可置信的眼神。
自己如今装扮成这幅模样,还有人来操心自己的婚事?蔚蓝只觉得有几分好笑,忍不住抬眸抿嘴轻轻一笑。
眼皮轻掀,就落入晦暗如深的双眸中。
她楞在了原地,心跳只感觉停了一霎。
那人目光疏离,正清冷的望着自己。
是纪宴。
他怎么会在这里?蔚蓝脑海中不由的浮现今日陈府中发生之事,马婆子言那贵客喜食汤饼,嗜辣,贵府公子地位尊崇,如今看来,这每一条都与他相契。
这时,纪宴身后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齐安朝着她挑了挑眉。
马婆子方才在前堂是见过纪宴的,见他望着这边,朝蔚蓝和青儿两人低声道:“两位小娘子,这位便是今日来到府上的贵人。”
她朝着纪宴行过礼,见那人神色沉寂,对着自己神色不善,也不敢再朝着蔚蓝说些什么。反正自
己如今得了小娘子食肆的铺子位置,以后上门也不迟,于是跟蔚蓝告别后就退下了。
蔚蓝站在原地未动,瞧着远处站着的人。
几个月不见,他气质依旧清冷矜贵,面容也越发俊朗了。
她心中微微细想道。
原想点头示意表见礼后离去,这时,不远处站着的男人突然步子向前迈出,缓缓的朝着自己身旁而来。
随着越来越近的挺拔身影,蔚蓝不由的屏息。
自从那日那番言辞后,蔚蓝就再也未见过纪宴一面,后续赎身事宜都是纪夫人那边接应的。
也是……
自己拒绝的那番义正言辞,就算他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怕也被自己敲的稀碎。
蔚蓝心里微微意外,自己之前在厨房做油泼面之时还闪过可能是他的想法,没想竟是真的。
不过蔚蓝可不会自作多情认为他是为了见自己来陈府,今日情形明眼瞧着是凑巧碰在一起罢了。
这般想着,蔚蓝的心思也就坦然起来,对着来人轻声道:
“纪公子,好久不见……”
纪宴视线落在她粉唇上,没有应话,蔚蓝心不由的一紧,耳边响起男子不轻不重呵的声音,很小,但她听的分明。
蔚蓝:“……”
她不由的再次看向眼前的人,视线对上,蔚蓝就看到他眼神中的疏离,还有几分嘲讽之意:
“几个月未见,如兰姑娘不止厨艺渐涨,妆容手艺似乎也进步了不少……不过是府中做厨,都有心仪娘子之人。”
蔚蓝一噎。
心中瞬间憋了一股气。
他这是……嘲讽自己易容?
还嘲讽自己有人心仪?
他难道不知自己一个貌美女子在市井生活多有不便,易容不过是让自己少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更重要的是她勤劳聪慧,善解人意,生的也花容月貌,这般好的姑娘有人欣赏不是正常之事?
这般阴阳怪气,以前怎么没有发觉他竟是个小心眼?
何况,他又不是人民币,自己不过是拒绝了他的心意,怎么还私报公仇呢!这么久的事记挂在心上,这还是之前风霁月明,高冷矜贵的公子哥吗?
蔚蓝在心中吐槽一番,随后出言反击:
“我自是一直进步,步履不停,不同纪公子囿于往事……”
反正自己如今不是他府中的奴婢,也不需卑躬屈膝讨好他来生存,就算言辞有损他也不能拿自己的错处。
这时,眼前的男子垂眸望了自己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挥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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