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们也应该要改变计划了。”阑

    思考了许久,波斯使者语气凝重地说道。

    “要提前动手吗?”阿努沙苏丹问道。

    波斯使者点了点头,道:“我本来准备等夏军的濛池大都护抵达希瓦城以后,再让您动手,直接将夏军高层一网打尽,但看现在夏军对您的防备,恐怕这个计划也会破产,因此倒不如直接将夏军的这支先锋吃掉,不仅能够获得大量夏军的先进火器,也能激励两军士气。”

    “那好。”阿努沙苏丹一拍大腿,道:“我会命人准备下去,以宴会的名义将这支夏军的将领军官都召入希瓦城内一网打尽,只要没有了指挥官,剩下的夏军被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波斯使者并不准备参与其中,他只负责波斯与希瓦汗国之间的联络,既然阿努沙苏丹已经决定提前向夏军动手,那他便着手写信,将这件事通知给前线的军事将领。

    随即,随着希瓦苏丹的一声令下,王宫内便开始筹备起了宴会,宫廷特使也前往城外的夏军营地,以接风洗尘的名义极力邀请贺珍等一众夏军高层将领入城参加宴会。

    同时,希瓦苏丹也集结起精锐禁军埋伏在王宫内外,将举办宴会的大厅包围得水泄不通,只要夏军将领一进去,他们便没有逃跑的机会了,驻扎在希瓦附近的军队也得到了命令,向希瓦城靠拢。阑

    面对希瓦特使的盛情邀请,贺珍等一众军官虽然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他们还是选择了接受,贺珍还是那样,不认为希瓦人会在大军兵临城下的情况下对自己动手,所以他只带上了几个卫兵,让第一标的参将留守,其余三个标的参将跟随他在宴会举办那天进入了希瓦城。

    希瓦城王宫,虽然从外观看去就像是一座军事城堡,但其内部一片金碧辉煌,在夜幕降临时,宫廷内众多蜡烛被点燃,中亚盛产的熏香的味道也随着那淡淡的烟雾弥漫在宫廷之中,让人不受控制地沉浸在熏香的香味之中。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守卫王宫的士兵不敢再让贺珍他们收缴武器,贺珍等人得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宫廷内,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在他们走过后,低头行礼的卫兵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如同打量着一具尸体。

    进入大厅后,贺珍等人发现希瓦苏丹已经躺在了主位上,他横躺在主位上,右手撑着脑袋,一旁还有两位穿着若隐若现轻纱、脸挂面纱的妙龄少女服侍他,极为享受。

    在看见贺珍进来后,苏丹不慌不忙地坐了起来,他招了招手,热情地说道:“带贺都护和将军们入席,贺都护,你们远道而来,穿过荒芜的戈壁援助希瓦,我非常感激,特意准备了这场宴会,款待你们。”

    贺珍微微一笑,他抱拳行礼,道:“这都仰仗于天子的仁德,天子不忍尔小国惨遭蹂躏,因此才令我濛池边军来援,殿下若是真要感激,可以等战后亲自前去京师,朝拜天子。”

    阿努沙苏丹心想,他要是真的亲自去京师朝拜天子,只怕是直接死在中原回不来了,为了感激天子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可不值当。阑

    他的这个想法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在明初永乐朝的时候,就有海外属国的国王跟随郑和船队回京,最后死在了大明,其中一位国王的陵墓没记错的话还葬在泉州。

    苏丹没有搭话,他看了守在门口的禁军军官一眼,后者顿时心领神会,转身走了出去,贺珍他们并没有察觉,在侍女的带领下纷纷入席入座。

    入座后,苏丹拍了拍手掌,大厅内的宫廷乐师们便开始奏响满含中亚风格的乐曲,而那些穿着轻纱,面带面纱的舞女们也随着乐曲的奏响缓缓入内,在大厅中央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她们穿着的轻纱非常单薄,以至于她们那婀娜多姿的身材若隐若现,这些舞女的长相极为美貌,五官立体,很快就看呆了这些很少享乐过的夏军军官们。

    自从他们从繁华的中原来到这贫瘠的濛池后,他们就很少再见过类似的场面了,贺珍上一次看见这一幕,还是在好多年前的朝鲜,接受朝鲜君臣的隆重款待。

    在舞女们的伴舞下,苏丹举杯,邀请贺珍等人将香甜的酒水一饮而尽,他手下的官僚们也先后敬酒,一连好几杯下来,很快就有人脸上露出了几分醉意。

    不过贺珍身为草莽之中崛起的粗人,他的酒量远远要比在座的人更好,更何况中亚的酒水度数可不必中原的酒水高,他喝了那么多下去,仍然保持着清醒。阑

    就在这时,一名参将突然站了起来,他堵着肚子,提出想要去茅房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站在一旁懂得汉语的翻译连忙将他的诉求说了出来,苏丹随手点了一个侍女,让那侍女带着参将到隔壁去解决一番。

    参将便跟着侍女从大厅的一侧走了出去,来到了偏厅内摆放着便桶的地方,他拒绝了侍女上前帮忙的动作,解开腰带脱下裤子,痛痛快快地将肚子里的存货都拉了出来。

    等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后,他重新拉上裤子,系好腰带,在侍女端着的盘子里洗了手,便走了出去。

    但就在他走出偏厅时,迎面就看见一队全副武装朝着这边跑来的士兵,还面带醉意的参将看了一眼那些士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愣了一秒后,他打了一激灵,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开口发出预警,但跑在最前面的禁军将领也很快反应过来,直接抡起巴掌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喊声,将他踹翻在地。

    “杀了他!”

    禁军将领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随即按着腰间的剑鞘继续向大厅跑去,而他身后的士兵毫不犹豫,在那参将绝望的目光中举起长矛,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

    参将的惨叫声和外面盔甲跑动时的碰撞声被大厅内的乐曲声给掩盖了过去,因此贺珍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等外面的禁军都准备就绪后,一名内侍走了进来,向阿努沙苏丹附耳汇报,后者的脸上随即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阑

    这抹笑容落入贺珍眼中,让他只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又不知道这个不舒服从哪里说起。

    随后,他就看见阿努沙苏丹再次拍了拍手掌,叫停了舞女们的舞蹈,他用乌兹别克语说了几句,那些舞女便行了一礼,从来时的地方退了回去。

    贺珍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他刚想开口询问,阿努沙苏丹却拿起了酒杯,说道:“贺都护,我有一件大事需要宣布,在那之前,先让我们饮下这杯酒吧。”

    贺珍虽然疑惑,但还是在翻译的转述中跟着举起酒杯,和阿努沙苏丹一同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待阿努沙苏丹饮下酒水后,他将那酒杯缓缓举起,随后猛地朝着地面掷下,只听那银质酒器撞击地毯后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后,贺珍双眼中的瞳孔猛地一震随后剧烈收缩,而几乎是在下一秒,从大厅的各个出入口传来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

    掷杯为号!

    在夏军将领们下意识站起来的动作中,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希瓦士兵涌入大厅,将贺珍和他手下的将领们包围得水泄不通。阑

    “阿努沙,你这是要干什么?!”

    贺珍瞬间反应过来,指着那站在高位的阿努沙苏丹喝问道。

    阿努沙苏丹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从他的语气和神态就能够猜出他在说什么,他哈哈一笑,道:“贺都护,这是一个为你们准备好的陷阱,阿拉在上,从今晚过后,夏军第四旅将不复存在!”

    话落,他大手一挥,手指直指贺珍,喊道:“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为首的禁军将领拔出佩剑,喊道,他身旁的士兵们随即围了上去。

    贺珍见状,当即拔出腰间不离身的佩剑,他愤怒又带着绝望地看着和自己一同前来的部下们,说道:“袍泽们,今日就是我们的忌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天子一定会为我等报仇的!”阑

    “杀!”

    将领们也都拔出佩剑,跟随贺珍主动迎了上去,那贺珍抬腿将他面前的矮桌踹翻,阻挡了前方敌人围拢过来的动作,随后挥剑斩向离他最近的敌人,那人连忙就要举矛抵挡,但贺珍长剑猛地收回,一脚重重踹在对方的腹部,将其逼退,手中长剑再次挥出,直接斩杀一侧还未来得及做出格挡的希瓦士兵。

    参加这场宴会的夏军将领们全然没有意料到他们会遭到背叛,因此身上都只穿着劲装常服,而没有身着甲胄,在斩杀了数名敌人后,他们很快就被敌人的刀剑长矛所伤,虽然和他们一同入内的卫兵拼死护卫,但还是先后战死。

    第三标参将被一柄长矛刺穿腹部,在长矛拔出后,连同里面的肠子也一并流了出来,他重重摔在一堆被打翻的饭菜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被希瓦人杀死。

    第二标参将是之前想要去方便的那人,他的尸体已然在外面的走廊内变得冰冷,一双还在睁着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死不瞑目。

    第四旅旅帅,本应该是这一旅的实际指挥官,但在贺珍带队后他便实际上成为了贺珍的副官,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在斩杀三人后,被数柄长矛捅入体内,那些希瓦士兵怒吼着将他一直顶到了墙上,旅帅挣扎着想要用最后的力气进行反击,但他的生机和力气都随着那狰狞的伤口流出,他的脸色很快就灰败下来,双手下垂,死在了长矛之下。

    贺珍抵抗到了最后,阿努沙苏丹明显不想直接杀死他,因此贺珍在被打伤之后,被一拥而上的希瓦士兵按倒在了地上,并被带到了阿努沙苏丹面前。阑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帝国的岐侯仍然极力维持着身为上国将军的尊严,他如同骄傲的雄师一般昂起头颅,用家乡的陕西话几乎用尽了所有他能够想到的污言秽语,对阿努沙苏丹进行谩骂。

    阿努沙苏丹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贺珍的恶意,他愤怒地亲自对贺珍拳打脚踢,最后喊道:“把他推出去,绞死!我要让他的尸体悬挂在城门之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惨状!”

    在被士兵推出去的时候,贺珍仍然高声喊道:“阿努沙,我为大夏岐侯,尔敢背信弃义,我大夏王师定会夷灭希瓦,屠尽尔等叛民!你杀了我!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希瓦国灭的那一天!”

    这一天是武安十六年十二月初十日,后被夏人称为“希瓦之难”。

    在贺珍被推出去行刑后,阿努沙苏丹命人请来了波斯使者,并下令集结军队,攻打位于北城城郊的夏军驻地。

    经过数日的集结,希瓦城周围的军队都已经在希瓦城集结完毕,在苏丹的命令之下,大军朝着城北的夏军驻地直扑而去。

    站在哨塔上的夏军哨兵最先发现敌情,他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和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军队,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连忙敲响预警鼓声,在预警鼓声响起后,营地内的夏军将士们连忙集结起来,他们在身边袍泽的帮助下迅速穿戴甲胄,拿上武器,匆匆上到木墙警戒。阑

    留守营地的第一标参将关启勋也第一时间走上木墙,他打量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打着希瓦汗国旗帜的军队,眉头紧蹙。

    “副都护和旅帅他们回来了吗?”

    关启勋看向今日负责值守寨门的副参将,语气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有。”副参将摇了摇头,他的脸上也同样打着不安的神色:“城内恐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这些希瓦人的目标是我们,那他们……”

    后面的话,副参将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清楚他的意思,所有人脸色微变,心中都充满了忐忑不安。

    关启勋知道,在这个时候军职最高的他是营地内九千八百余名士兵的主心骨,他必须要沉着冷静做好应对,要是营地被攻破,这第四旅的全部将士都会惨遭毒手。

    他深吸好几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随后对着在场的众人沉声说道:“现在副都护、旅帅他们都还没回来,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全旅由我号令——阑

    各标参将未在的,副参将代为指挥,第一标随我镇守南门,第二标把守东部木墙,第三标把守西部木墙,第四标把守北门,炮营火炮卸车,同样准备作战,我们必须守住木墙!”

    “喏!”

    众人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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