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海里的灵虫许久不见碧岚来了,听到苍慈一二动静,还以为来的人是碧岚,便自浓稠的暗绿间、挤挤攘攘地扭着透明的鱼身游了过来。
喜滋滋的灵虫刚一冒出脑袋,一见来人,淡粉色的心脏登时便黑了黑。一则,来人虽生得俊美无俦,但却显然不是碧岚。二则,他观之一脸作色,阴沉肃杀之气且比往生海瞧着更加浓厚深重。
灵虫们憋屈地鼓起了腮帮子。怎么办?黑吃黑,吃不动。惹不起,看来……
只能躲。
于是,灵虫们只得悻悻地摇了摇层层鳞光的鱼尾,荡起一朵朵墨绿色的水浪。它们吐了吐一串又一串失落的泡泡后,头又重新扎向更深的绿里。
鱼尾摇曳,直至没水不见。
苍慈凝着往生海里的倒影,眼眸一转,唇角嘲讽地抿成一条薄线。
“既然已来了多时,话也听了一半去,鬼王殿下,怎么、眼下你还不愿现身么?”
“有趣地紧,今日我方知,苍慈殿下倒是果然连假意客气都学不会”,鬼王笑得如沐春风,手上摇了把扇子就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没有片刻交汇。
鬼王看着往生海,同样默了默,眸光逐渐变得幽深,“我邀请苍慈殿下来鬼界赴宴不假。但没想到,苍慈殿下不打一声招呼就提前数日到界,还仗势欺缠我界女鬼。”
苍慈愣了愣,倏然抬眼,声音压得极低,“我不是欺缠戏耍她,我对她、她现在……”
“灵虫都被你吓走了。看来,苍慈殿下你在鬼界并不受待见呢。”鬼王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背身静立,并不回应苍慈对碧岚的关切,“鬼界分厘之地都归我管,苍慈殿下与风神大人敢在鬼界密谋,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么?鬼界可不是天界,苍慈殿下且还得生生觉悟、摆正好自己的位置……”
“鬼界当如何?天界又当如何?”闻言,苍慈笃定地摇了摇头,直视前方目光坦然,神情无比倨傲,“襟山带河、万里长风,这三界,总归有一天会像混沌之时一般由我一统。”
“苍慈殿下好胸怀气魄。”鬼王微微扬起下颌,叹了一声,递给了他一个无波无澜的清淡眼神,“可眼下,天界之势如剑指喉,当是你有求于人吧?苍慈殿下今日在鬼界扬声,是以为我会愿意出手与你合作么?”
“往生海的古怪,我想你比我们都要明白个中究竟。我希望鬼王殿下能帮我找回我妹妹,还有那些失踪的神官。我有预感,宴会之时,天女一定还会不请自来……”,苍慈目光沉沉,唇角是结了霜般的冷,“鬼王殿下的能耐,夺创世青莲之时,我在穷奇处已经领略过了。当然,合作有什么条件,鬼王殿下尽管提。”
“哦?”鬼王也没有想过,一向自负高蹈的苍慈如此干脆痛快就承认了他的确有求于己。
鬼王略略点头,若有所思。
“既如此”,声音轻飘飘的,却十分清晰,“你们天界永不能对鬼妖两界再起兵戈。”
苍慈想了想,“行”。
“不管天界其他人怎么看”,鬼王扇子一折,不知想到什么,他的心事也随着浮沉起伏,“苍慈殿下不可人云亦云……”
“哼,我从不如此。”
鬼王摇头,“我是说,不可对少渊上神贸然不敬。”
又是、少渊上神?
被驱逐到十方之外的堕神,明明就是天界提也不能提的最大禁忌,却偏偏、在鬼界处处是他信手拈来一般随意留下的星星点点的痕迹。
苍慈目光一凛,眉头蹙起,哑然问道:“为何?”
“没什么,总归是她的两个愿望。”鬼王并不愿松口多解释一字,只扬了扬手,“等苍慈殿下考虑清楚了,可以再来找我。”
“我还以为,你怎么也会提、不要让我靠近碧岚姑娘。”一想到碧岚,苍慈面上的狰狞之气褪去,浮现出难以掩饰的不安与茫然,“如果鬼王殿下适才提的要求我都答应,鬼王殿下是否能告知于我,碧岚姑娘她跟妖尊她到底有何机缘……”
“妖尊算来该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碧岚她也是我鬼界小鬼。”鬼王一甩袖子,“苍慈殿下强加干系的两人,怎么都与我息息相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存心与我过不去……”
“既然如此关心妖尊,当年……”折扇抵住了下巴,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声音却仍是带了几分颤,“罢了,鬼王有什么想问的,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问妖界那位孟槐大人。”
“孟槐?”
“嗯,他不日后也会代表妖界来鬼界赴宴。”
说完,不待苍慈反应过来与孟槐几次打交道的狼狈,鬼王不疾不徐地向鬼市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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