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待安晴雪有所动作,袁氏却再已难忍沈清浔的肆意妄为。
方才她身边的宁儿已派人送来手书,原是她不知怎的突然失语了。
再想到方才靠近沈清浔的人都突地腹痛难耐,袁氏想起多年前她听到的传闻。这位姑娘向来玄乎,在尚书府时候,有些图谋不轨想设计她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自食其果。
如此想来,自己终究还是被沈清浔这三年的样子给骗了。
什么失忆了就转了性,什么温顺乖巧,怕都是装出来的。
到底是恶妇的女儿,本性难移,又怎么能指望她是个好的?
袁氏向来爱面子,今日这一闹,虽只是小众范围,若是处理不好,明日各种难听的话估计就会穿遍上京。
她就萧筠一个宝贝儿子,就算沈清浔是福星,今日一事可见那份福气也是到头了。
袁氏心里有了决断,再看儿子时,就觉得他对这个女人有些过于仁慈了。
和离又怎的?原本就是她沈清浔高攀的亲事。如今又给脸不要脸,公然下了侯府的面子,直接允了也是好事。
没了她,后宅干净,正好还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筠哥儿说了,今日那国公亲家亲自去圣上那求恩典,往后儿子的福气大了去,可不能让这贱人给搅和了。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忽视众人的脸色,高声道:“筠哥儿,这三年我们侯府从未对不起她,既然沈氏执迷不悟,自请下堂,便由她去吧!”
“母亲?”萧筠一愣,还欲说些什么,却听安晴雪再也按捺不住,低呵一声,直呼他的名讳:“萧筠,你够了!”
一边是表面恩爱的三年夫妻,一边是母亲和国公之女,萧筠喉结耸动,终于咽下口中的话,再未发一言。
呵呵呵,早料到会如此,沈清浔也不觉难受,也庆幸自己清醒得早,该难受的早就难受过了。
不过“自请下堂”这名声她可担待不起,若就此应下,虽是最快断绝关系,却对她日后名声有碍。
恶妇的女儿再加上一个下堂妻,袁氏这是要将她的后路给绝死。
而萧筠明明知道他母亲话里意味着什么,却也默认了。这个男人,从前时候怎么自己就是没发现呢?
袁氏亲自上前,欲接她的和离书,一抽却抽不动。她冷笑一声,凑近沈清浔的耳边悄声道:“怎么?这就后悔了?晚了!也好叫你知道什么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她以为沈清浔这时候脑子想开了,方才是故意威逼,想保正妻之位。
却不想一向在她面前低眉顺目的沈氏唇角一勾,突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这一笑叫袁氏实在是意外,脑子里不由又想到坊间对沈清浔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来,这一想直叫袁氏脑后发毛。
只是不待沈清浔说些什么,顾容时突地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他的身份在,本是极为重要的主婚人,萧筠赶紧第一时间上前,躬身道:“王爷,您这是?”
顾容时停步,侧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恍惚中,沈清浔觉得他的目光遥遥也扫过了自己。
还不待她捕捉到那眼神中的意思,顾容时已轻笑出了声。
他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道:“本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那些老古董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沆瀣一气。本王却做不到闭目塞听。不过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本王也要卖安国公一个面子,即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本王只得先行一步了。”
这话竟是将在场所有人都给带上了。毕竟都是永宁侯府请道客人,萧筠脸色一变:“王爷何意?”
顾容时玩味一笑:“萧筠,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又扫视一圈众人,却无人敢与他直视。
别的都不谈,下堂与和离怎会是一回事?袁氏说出那句话后,已有不少人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在永宁侯府的地盘上,他们又何至于为了一个弃妇出头?
大家默契十足地统一战线,只不作声看戏罢了,却不曾想,睿亲王竟会直接拆散了戏台。
他们自然不会认为堂堂睿亲王会为沈清浔出头,只都认为他天性如此。毕竟今日这事到底是萧筠他们做得太过,无论言语上怎么补漏,在座的却都不是傻子,只是约定俗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睿亲王是战场里厮杀过的人,无论他如今消沉成何样,但直来直去的性子还是未改。他说看不得、待不住,便真的会扭头就走。
萧筠被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弄得面皮发热。大家都是明白人,再明言就真的难看了。
他看向沈清浔,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嘴唇嗫嚅半晌,终究出言道:“母亲,您方才错了一句,清浔并非下堂妻,她是要与儿子,和离。”
袁氏哪里不知道自己言语里设下的陷阱,只是万万想不到顾容时会不顾永宁侯府的面子,就这么直白的挑明了。
她恨恨地跺跺脚,要不是圣上密令筠哥儿监视,这个花架子王爷有何可结交的?
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毕竟一个亲王,即使再受圣上猜忌,背后的势力也不是他们侯府能抗衡的。
袁氏冷笑一声:“是母亲口误。但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只要离了这个祸害,总归都是我永宁侯府的幸事。”
她的含沙射影萧筠并没有听清,沈清浔当然更不会把袁氏的话放在心上,于她而言,远离侯府当然是件幸事。至于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判断。
而萧筠,自打“和离”这二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他只觉心中骤然缺失了一块,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应该抓住却未把握,终将在此时永远失去了。
只是不等他细究那股落寞,沈清浔已将和离书递到他的眼前。
“签吧。”
三年相守,换来的却是她轻飘飘的两个字。萧筠从她捏着和离书的手指一直抬头,看到对方清澈见底的双眸。
罢了,罢了,她也只是一时想不开。
算了,先等过了今日,再细细与她分析安抚,届时她若是想回头,自己也定会接纳。
只是眼下她也太过强势,众人都看着,安晴雪也目光如刀,他被架在火上,如何能下得来台?
这几年,自己将娇娇束在后院,原是想保护她,不想却养得她眼界窄了、心也大了,一个后宅妇人,失了忆,离了夫家,又是在那样一个娘家,往后又能如何?
即使是和离而非休妻,她难道还能再高嫁?怕是连沈府都难住得下去吧。
萧筠长叹一声,接过和离书,旁边立刻有小厮奉上了笔墨。
刷刷几笔,签下自己的名讳,他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只是再抬眼,追寻记忆里那个明艳的小姑娘时,却只看见沈清浔上扬的嘴角和如释重负的笑容。
娇娇,她似乎很开心。
有了这个想法,再看她时,萧筠只觉心尖上抽抽的疼,双目也隐隐赤红起来。
为什么,明明这几年待她不薄,明明自己已经决定好好弥补于她。为什么她却根本不理解自己,还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给自己难堪?
娇娇,你可知,你今日的任性妄为,最终是害你自己!
萧筠恨铁不成钢,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而是牵起安晴雪的手,小声宽慰了几句。
既然沈氏执意如此,那就让她吃点苦头,届时,她定会回头祈求自己重新接纳她。
再说袁氏方才被儿子的话反驳,面上有些过不去,这才又腹诽了几句,等她回过神来,萧筠已签好和离书。
还好今日和离之后,也算给了安晴雪交代,如此一来,今后安国公看在爱女的面子上,必定更加为筠哥儿助力,这样一想干脆和离也算是好事。
只是看沈清浔那蹄子正眉开眼笑吹干墨痕,袁氏又忍不住气得牙痒痒,她儿子如此龙章凤姿,不过是娶一个配得上他的正妻,就让这贱人这般不安生,真不愧是恶妇生恶妇,都是一样恶毒。
她转了转眼珠子,又想到沈清浔毕竟是大相国寺相看过的福泽深厚之人,既然她无心待在侯府,那她身上的福泽难道要便宜给别人?
更何况今日一闹,贱人轻轻松松得了和离书,说走就走,永宁侯府却不知要怎么受人诟病。即使有国公府的面子在,难保那些长舌贵妇背地里怎么笑话。
这口恶气可不能这么算了。
袁氏冷眼瞧着沈清浔,心里却打起了别的算盘。
那厢沈清浔得了和离书,总算长松一口气,原以为要多费些口舌功夫,没想到睿亲王几句公证话,连她袖中备的迷神香都省下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纸,语调轻快:“和离书已签,清浔斗胆,就请在座各位做个见证。”
睿亲王那样说,且萧筠都已签了,众人哪里有他话,只碍着面子干笑几声。最后还是萧氏的族长应了一声:“沈氏,今日你与萧筠和离,自此再无关系,愿你好自为之。”
他的话里话外还是偏帮永宁侯府,顾容时眉头一皱,正想再讥讽两句。
却见沈清浔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满目均是笑意:“桥归桥,路归路,自寻归宿总比误入歧途好得多。”
顾容时的眉眼立刻松展开来,眼睛里也止不住的涌上促狭的笑意。
她竟将嫁入永宁侯府比作歧途?!
那萧氏族长辈分高却家世一般,向来唯侯府马首是瞻,听她如此诋毁,正想摆出架子教训一两句,一个小厮却突地冒冒失失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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