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来到市场后,我拿出那张标注着左海酒店的货单,放在郑老板的桌面。

    他嘴里‘嚯’了一声,抬起脑袋看向我。

    “后生仔够生猛的啊!连张一鸣都能搞定?你这前途不可限量呐……”

    面对他的这种夸赞,我内心一片平静:“那也要您肯赏饭吃,我才能有前途。”

    郑老板听完我这话,起身拍了拍我肩膀:“放心吧,从今天起,咱俩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

    对此,我是不屑一顾的。

    我心里清楚,眼下所有的一切友好,全部是建立在价值之上。

    人脉,之所以是人脉,取决于在我处于弱势阶段,依旧能给对方带去价值。

    所以,像郑老板这种处于优势的人,才愿意赏我一碗饭吃。

    当有一天,我不能给他创造价值,他绝对会掀桌子,一脚将我踢开。

    所以我才会说,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一旦双方距离越来越大,停留在原地的我,只会被人抛弃。

    被人利用,并不可悲。至少说明我有让人看中的价值。

    可悲的是被人遗弃。

    真到那一天,就说明我没有进步。

    所以,我必须提升自己,竭尽全力的涉取一切知识。

    ……

    今天的货物很多,足足准备了两个小时,堆得像是一座小山。

    苏伊人留在市场外看管这些货,我蹬着三轮车,先把聚园春酒店的货送过去。

    然后又拐到出租屋,把那些加工过的产品,连同各种水果,送到红房酒店。

    接着,再重新回到市场,一趟又一趟运载着左海酒店的货物。

    三轮自行车来回跑了三趟,这才把左海的货物全部运完。

    堆在酒店后门,像是一座小山丘。

    看到张一鸣坐在桌子后,正在验收海鲜,我并没有过去打扰,跟苏伊人小声核对着货单上的产品。

    我和张一鸣并没有商谈过冻品的价格。

    不过,我也不会乱开,每款产品在成本价基础上,每斤或是每包,只加了一到两块钱。

    不需要给回扣,这是个相当丰厚的利润。

    在价格方面,绝对只会比别人低。

    我不知道,市场那位冻品店沈老板给的是什么价?

    但我心里清楚,沈老板给出的价格,绝对比我高。

    因为沈老板还需要打点张一鸣。

    而我不用。

    左海酒店体量很大,单独这家酒店一天,就能给我和苏伊人带来不低于一千块钱的利润。

    这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日收过千。

    哪怕和苏伊人平分后,外加其它两家酒店,我也能有七八百块钱收入。

    一个月破两万。

    在这个平均一千多块钱工资的年代,我这绝对是处于高薪阶层。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如果有十家像左海这样的酒店,那么,我的收入……岂不是可以突破十万?

    越想,心跳越快。

    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人谈合作。

    现如今,我有郑老板在背后兜底,完全够格开拓更多酒店供货业务。

    可我却把这种躁动的贪婪,暂时压了下去。

    因为眼前的形势,不允许我这样做。

    准确来说,是我和苏伊人两个人忙不过来。

    尤其是我,接下来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张一鸣这里。

    我很清楚,当前拥有的这些,是建立在谁身上的。

    郑老板之所以允许让我赊账,全是因为我拿下了左海酒店的供货权,以及我自身展现出来的价值。

    但是,我的价值只是其次,张一鸣才是主要的。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必须牢牢抱紧张一鸣这只大腿。

    只要他满意了,左海酒店的冻品供货权,就会一直在我手里。

    稳住他,哄他高兴,才是我当前最应该做的。

    验收完所有产品,在我搬货的时候,张一鸣交代我,忙完后过去找他。

    半小时后,我搬完所有货物,在苏伊人拿着货单找采购,和仓管员签字期间,我和张一鸣走到了一旁。

    “你这些货,是在市场跟哪家采购的?”

    我没有隐瞒:“郑记冻品批发商行。”

    “那你要小心了。”张一鸣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沈天行那人阴狠狡诈,我把冻品这块的供货权给了你,势必会激起他怒火。”

    “他自然不敢对我下手,但对于你,他必然不会有丁点顾虑。”

    张一鸣告诉我,沈天行这人是二流子出身。

    早些年,曾带着一群人,在金山区那一带的码头讨生活,硬是靠着几把砍刀,一步步走出码头。

    然后又做起了服装生意,短短几年,沈天行靠着一帮兄弟,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有模有样。

    赚到钱后,沈天行更加张扬。

    89年,那时的法律还不健全,有钱之后的沈天行,经常出入各种娱乐场所。

    有次喝醉后,跟一个女人产生冲突,沈天行打了对方一巴掌。

    几天后,沈天行连同他那帮兄弟,都被堵在服装店里面。

    要不是那间服装店有后门,沈天行那一群人,绝对会被乱刀砍死。

    不过,这家伙够凶。

    逃过这一劫之后,转身找到了对方背后的人,趁气不备,用麻袋一套,直接把人打个半死。

    双方因此结了死仇。

    几次火拼下来,事件越闹越大,直至有次闹出人命后,沈天行连同他那群兄弟逃到了广东。

    后来又辗转到广州,在白云批发市场帮人装卸货,凭借着那股狠劲,在市场结识了一个大老板。

    97年,沈天行回到福州,在西营里市场开了这间冻品店。

    郑老板的身家,确实比沈天行丰厚——可如果要论及在广州那边,和本地势力,绝对比沈天行逊色一筹。

    时至这一刻,我才明白。

    原来,西营里市场的所有冻品批发商,并不是源头。

    真正源头在广州!

    那里才是一手货源——他们直接从食品公司拿货,然后在批发到各地,给郑老板和沈天行这类人。

    一手和二手。

    而我们这类二道贩子,其实属于三手。而到了酒店这边,就已经算是四手货源。

    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庞大到让我心惊。

    但也扩升了我对这个行业的认知。

    不可否认,知道广州那边才是一手货源的时候,我确实心动了。

    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只有先在这里站稳脚跟,拥有了一定的本钱后,才能够有资格接触广州那边。

    一个全新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一边完善这个计划,同时又死死压制蠢动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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