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梦。
一场原本不会有人,再记起过来的梦。
寺舍的木质长廊传来咚咚咚的声响,脚步在急促中不乏参有活泼与欢脱。
宿傩因为这个共振的频率,睁开了眼。
她躺在榻上,半身由于睡姿的不佳,跌塌在地。没人会训斥什么……阳光顺着窗檐的方向洒进室内,宿傩也没有被这晃眼的光线照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有的只是怠惰……
挺不可思议的,会在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小女孩脸上,看到这样倦怠的表情。
习以为常的侍女,甚至不需主人家有提起好奇心的机会,直接开口解释道:“宿傩大人,是来拜访的司官所携的家眷。”
用的是形容主次关系,但也同样代表着亲人系带的词,平铺直叙的语气就像在描述豢养的家畜。
宿傩没有回复的必要,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一只手背过来,撑着自己的下巴,斜靠在窗沿,看已经从廊道跑到了寺前方空地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她的另一只手模仿着他们跑步的动作,用食指与中指沿着窗框,往着支着脸的胳膊那处跑……
这段距离显见的太短了些,宿傩很快就跑完了一个身躯的宽度,抬眼看到夫人模样的女人过来牵走了两个孩子。
男孩不愿意,赖在地上打起滚来。
夫人的华服和头上装点的冠饰不允她低头拉扯,最后还是赶来的护卫,将人连哄带拽地拖走了……
宿傩无所谓地收回视线,她的姿势没有变,除开振袖下后依着支撑的另一双手,和那手下在睡前就按压住的一本志怪杂说。
里边以人类的角度描绘了一些,对于妖怪的臆想,可悲的永生给他们带来的是无尽的孤寂与自怨自哀。
宿傩疑惑过,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对着永远会满足她一切需求的侍女提问道:“为什么?”
孩子的为什么,来得即合理,又漫不经心。
当时的宿傩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永生与力量会给主人公,带来后边的不幸。她拿着这本应该是不小心夹在经文咒书里的绘本,递给照顾她的侍女,像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地提问道。
侍女说:“因为没有人会懂吧。宿傩大人,你并不需要知道这些。”
并不觉得那是个能说服她的答案,宿傩又问上了据说是德高望重,留在寺内净修的老和尚。
源信和尚呵呵呵地笑着说:“这个答案,有机会你应该去问天元那个小子。”
宿傩一回想,表示对那种流着鼻涕,还脏兮兮的东西没有兴趣。不到四岁就被检验出拥有术式「不死」,会代替她被送来这里。他以后会支撑起整个岛州国的结界。
记起上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就在挖鼻屎吃,沉着冷静如宿傩,想想都是一阵恶寒,……
宿傩之后又问了很多人,甚至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对着在她的斩击下垂死的人提问:“你为什么想要活下去?你觉得你一直活下去会幸福吗?啊,算了。我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接着是血液喷溅的声音……
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只是她也得出来一个结论:那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可怜话语。因为必须面对死亡,所以臆想永远活着的人必定会活的很痛苦,他们没有伙伴,家人,没有存在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或死去的意义。
匍匐在地的侍女身下,鲜血蜿蜒了一路,凝滞,发黑,她苦苦趴在脚边,像是看到什么最后的希望般地,她的手伸入已经出落少女人衣裙的下摆,绢绉的布料被掀起,侍女紧握着宿傩的脚踝,用面颊贴近这位的脚背,一声接着一声地唤着:
“宿傩大人,宿傩大人,宿傩大人,我想成为你的一部分,宿傩大人,宿傩大人……”
那时的宿傩依旧坐姿随性地用手背撑着脸,垂眼评估着,评估着餐板上的这块肉,眼角下方的另一双副眼倒是没有主眼的古井无波,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奸笑,嘲弄这世界一切人的不自量力。
忽然,宿傩难得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伸出有着漆黑长甲的手,掐住侍女的下巴,掰过脸左右打量,她腕上的两圈黑纹比什么都要吸引人的视线。
“肉质还不错,相识的缘故,这一点更能叫我兴奋,还是个处女的,但你……”
宿傩因为她的发现,而感到惊奇:“妊娠了。”
……
「食」
最原始确认地位高低的方式。
所以在博物馆的路上,宿傩驻足在一幅令她在意的画面前后,察觉到脚步停顿的角井优二做出了介绍:“这是红皇后的假说。”
“哦?”
宿傩的意思很清楚,角井优二稍微简述了「爱丽丝梦游仙境」这个脍炙人口的童话:
“在这条路上你要不停的跑,不停的跑才能留在原地。”
红色的女王看着在赛道上跑着的丑角,从左到右,最前方的是一只拿着怀表的兔子,之后跟着的一个身着蓝裙的女孩,之后的之后,被大面积的黑色色块填充遮盖。
靠近观看者这边的,能看到女王端坐着的背影,和无数站起身来的扑克牌兵。
“据说这幅画的主意,是描述社会的疲态。”
角井优二不论何时都能孜孜不倦地开启他的普教大业,真怀疑他的本体是不是复读机之类的东西。
“观众席上,但凡有一个人站起来了,后排的人就必须陆续站起来,到最后大家就只能站着看表演,大体上就是这个意思吧。”
角井优二就像是短路了一样,在自己脑内的资料库里寻找着「画家陈述」,然后肯定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宿傩无言地嗤笑了一声,没有去否定角井优二的答案。只是这副画讲得可不是什么大多数人的无奈,她将视线从红皇后的位置挪开。
站在前方的人从来不需要为了后边的人而改变,什么是有意义的死亡,什么又是无意义的。永远保持着自己优势的地位,这没什么错的。
尝试着背叛了自己的种族看看,结果还是,不论是咒灵还是人类,越是弱小的家伙,越是喜欢聚集在一起,唧唧歪歪,咿咿呀呀,有些……聒噪呢。
公园沙堆内垒砌着一个个的小土堆。
啊对,就是在这么一个,你一定在日漫里看到过的,有爬架有滑梯有土堆也有秋千的低龄儿童公园内,这里暂时还没有纯爱剧组过来鸠占鹊巢的高中生,以谈论人生抱负的借口谈情说爱。
黄昏降至,别的小朋友都被拎回家了,那还独自蹲在这个主角秋千席上的小海胆,一定是会一脸落寞地期盼着,期盼着一些,小孩子都会期盼投注到他们身上的感情。
盯着自己脚尖的惠小朋友,没有改变他的姿势,风牵动着屁股下的座椅摇摇晃晃,有什么东西在那块阴影中翻滚着,伺机而动,如丛林里盯着猎物的野兽。
倏地,一个比他的黑暗,要大上些的阴影,将他的影子吞没。
先前还在蠢蠢欲动的某物,褪去野性,恢复它本该有的……被驯养的特性,夹着尾巴就灰溜溜地跑回到了幽暗的深处。
惠没忍住地缓缓抬起了头,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舔舐过他的脸颊,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张嘴,一张长在肚子上的大嘴……
……禅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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