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的及看清, 那截衣角就消失了,连带着她那位三妹也被拉进了桃花林中。
也许是她刚刚眼花了吧可能只是与三妹玩的好的姐妹,恰巧穿了颜色差不多的衣服。
林之冉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心中思绪万千。
她耐着性子听好友聊了一会儿桌上桃花糕的做法, 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说是吃的差不多了,想去周围逛逛。
旁边礼部尚书家的四小姐王月兰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可就是诗会了, 你在我们之中作诗最好, 怎么不露一手, 让这群自视甚高的才子们刮目相看”
见她执意想去,王月兰也只好叹了口气,“难得你今天有兴致,要我陪你一起吗?”
林之冉浅笑着摇头, “不必了, 你向来喜欢研究吃食,可以趁着这次好好研究一下公主府的桃花糕和寻常家中有何不同”
王月兰正有此意,点了点头,只嘱咐旁边的丫鬟,“照顾好你家小姐。”
丫鬟自然应是。
长公主年纪三十有余, 乃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妹, 此时落座在各家女眷中央, 与各府夫人相谈甚欢,
林之冉见母亲正坐在长公主旁边正说些什么,不好打扰她, 便兀自提起裙摆, 靠近了花开的正旺的桃花树,
府内的桃树大多已栽种十几年,都枝繁叶茂,花满枝头,微风拂过,片片花瓣飘落,飘逸美丽。
林之冉伸手接住,浅粉色的花瓣在她清瘦的掌心转了个圈,是一种带着凉意的柔软触感。
她握住花瓣,往桃花深处探身看过去,并未发现三妹和表哥,心下稍定,于是往深走了几步,似乎在小湖边看见了颜姐儿的身影。
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林之冉停住,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敛下眸光,“清荷、玉竹,你们两个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和我三妹说几句话,不必跟着。”
清荷玉竹点头应是。
林之冉深吸一口气,往那边走过去,她这位妹妹打小身体就不好,一年到头,鲜少出来参加宴会,若是在明处,有表哥在旁边照顾一二,她也能理解。
可偏偏两人却来了这么隐蔽的地方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是与她彼此思慕的表哥,哪怕在外面表现的再淡定沉稳,此时也不免有些心慌。
但愿是她看错了。
绕过几棵桃树,林之冉能看清了林之颜的背影,她似乎在与人交谈。
“表妹一笑,恰如清水出芙蓉,让我心中也松快几分。”
“表哥莫要烦扰,以表哥的才识,金榜题名不过是早晚的事。”林之颜眼中盛着担忧,一身素净的青色小袄,更衬得清丽动人。
张翰文听到她的话,心口一痛,面上还维持着微笑,赞同的点点头。
“好,表哥定不负阿颜表妹所望。”
林之颜见他眉间舒展,似乎心情尚可,这才有些哀怨地瞥了他一眼,“表哥今日怎么没在二姐身边
她心思敏感,前几日在病中就听说了,表哥平日里除了研学读书,常常陪在林之冉身边。
张翰文抚平袖子上的褶皱,一副翩翩公子模样,闻言也只是轻笑:“阿颜这里说的是什么话,我与阿冉只不过是寻常表兄妹之情,倒是阿颜”
他话中未尽之意引人遐想,林之颜也不禁羞红了脸,她性子要强,虽是庶女,凡事却都想与林之冉争个高低,此时被张翰文这么一说,之前的不服气都发软地迷失在了女儿家的情愫里。
林之颜心中熨帖,但面上还是嗔道:“可我听说张表哥前几日去了二姐的院子里听她弹琴。”
“阿颜善琴,奈何前几日病重,我担心不已乃至坐在考场都心心念念,奈何碍于身份不便探望,只能央着阿冉表妹弹上一曲以慰相思之苦。”
他说的句句恳切,甚至搬出考试失利的事情,让林之颜最后一丝忧虑也抵消了,反倒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歉意,自己哀怨迁怒表哥之时,表哥却时刻为自己的病担忧,乃至错过了金榜题名的机会。
虽然她平日很少出门,但对于表哥在京城的才名也是知道的,若是表哥能够安心考试,今年的新科状元说不准就是张表哥了。
“表哥才华横溢,却因我”
见佳人眸中已染晶莹,张翰文暗喜,嘴上却安稳道:“表妹莫要自责,若是阿颜能长命百岁,康健无忧,我就算永远考不中状元也”
“表哥莫要胡说!”林之颜急急止住他的话。
张翰文潇洒一笑,“只要表妹好,我就放心了。”
见到这样温柔的表哥,林之颜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表妹就该多笑笑,往日见不到表妹,只能以阿冉笑容聊以慰藉,但到底不必过眼前人”
两人彼此相望,林之颜的脸颊开始不知不觉地升温。
可不远处的林之冉只觉得心上仿佛漏了个大洞,她嘴唇发白,胸脯上下起伏,连指尖都在颤抖。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两人刚刚的谈话和回忆里与表哥的相处不停的在脑中回荡。
想到前几日表哥的还温柔的称赞她,诗琴双绝,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
竟是这样么?
她以为她与表哥乃是两情相悦,只是碍于礼节,都已经开始打算向母亲试探提一提了。
可明明表哥看向她的眼中也曾满是情意,原来只是沾了三妹的光吗?
多可笑。
说不清是心痛还是羞辱更多些,林之冉身形摇晃间扶住了旁边的桃树,却不想有树枝掉了下来,吓得她向后退了一步。
这动静引得林之颜和张翰文循声看过来,两人见到有人都心里一惊。
林之颜看到是林之冉心中松了些,她与表哥虽然彼此心意相和,但到底男未婚女未嫁,独自在此处有些不妥,若是被有心人看见,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虽然林之颜对这位总喜欢端着的二姐不喜,但她也知道对方不是那种闲言碎语的人,只是可能会告诉夫人或者姨娘,让她挨顿骂罢了。
张翰文却在看清是林之冉的时候心下更沉,他刚刚说的话也不知道她听了几分。
他往林之冉的方向走过去,林之冉受惊地往后跌跌撞撞地跑去。
林之颜看见她的举动也有些慌乱,难不成她真的要去找人?
追赶间,林之冉一不留神脚下一歪,直接向旁边倒去,冰凉的湖水立刻浸透了她的衣裳。
这湖是专门养了鱼的,挖的很深,地方又是桃花林深处,连个递进也没有,在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之冉就掉入了小湖之中。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林之颜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快、快救二姐”
张翰文也十分惊慌,此时听到林之颜的话却冷静下来,他面上安慰林之颜,心中却开始思索起来,刚刚阿冉不知道将他的话听去来了多少,将来势必会惹出事端,更何况还有
张翰文想到了另一件事,更是眸色深沉。
眼下若是她失足落水而死,反倒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正沉吟着,状若为难的向林之颜道:“阿冉表妹落水,,我也十分着急,可若是下水救她,阿冉表妹名节不保”
林之颜也忽然意识到他没说完的话,若是如此,夫人势必要让表哥娶了二姐,虽表哥已与自己情投意合,但她区区一个小妾之女,说好听一点是将军府三小姐,说难听了只比府上的奴仆强上一点,怎么也抗衡不过夫人和二小姐的。
她当然不甘。
林之颜有心想去叫人,又唯恐耽误了时间,只能咬牙让张翰文去叫人,自己先试着去捞一下林之冉。
她小时候是会水的,但早已许久未练,林之颜原想着林之冉距离岸边不算太远,她只需要游过去就能将二姐拉回来,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水性,和湖水的温度。
虽是三月末,但京城地居北地,湖水依旧寒冷刺骨,林之颜刚一入水,就觉得右腿猛地痉挛了一下,整个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还未游几下,就呛了口水挣扎起来。
张翰文本就不想叫人,此时看林之颜似乎也有些溺水,便折返回来打算救她,这样哪怕来不及去叫人,也不是他的责任。
他虽是文弱但到底还是个男人,湖水虽冷,估计还能撑得住,林之颜挣扎地有些远了,张翰文犹豫一瞬,还是入了水。
林之冉在湖水之中挣扎,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大量的翻腾的水浪相继奔入口鼻,压迫铺天盖地而来,窒息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却只能让更多的湖水涌进嘴里,和破碎的胸口中。
湖水冰冷的温度让她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隔着光影交错的湖水,恍惚间她看见表哥在向三妹游过去,林之冉忽然连挣扎地力气都没了,回顾自己这一生,似乎就是个笑话。
倒不如在这盛着桃花瓣的寒湖中死去反而体面些。
一滴清泪顺着眼眶融入湖水之中,林之冉缓缓闭上双眼。
周围水波剧烈地动荡,林之冉感觉到手被谁带着薄茧的手紧紧握住了,紧接着被举过了水面,突如其来的空气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意识模糊地睁开眼睛,只看见那人沾染了水珠的长辫和发绳。
那发绳是她亲手做的,是,阿姐
林照樱也没想到,竟然在皇帝那边耽误了这么久,她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公主的桃花宴。
好在还是赶上了,她揽住阿冉的腰,阿冉很瘦,轻而易举就能将她举过肩膀,还能冷静地往岸边游,与旁边费劲拉扯林之颜的张翰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照樱顿了一下,也将张翰文旁边的林之颜也拉过来,她直接深吸一口气,将两个人都搂到岸边。
她红色的披风提前就摘下来放在岸边,将两个人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张翰文才气喘吁吁地爬到岸边。
林照樱看向张翰文,身材瘦弱,长的还算不错,但此时浑身狼狈,眉间小人之色尽数显现。
张翰文暗恨这人搅了他的好事,抬头却发现刚刚在水中没看清楚,此人竟是个女子。
虽然穿着打扮与寻常女子不同,目光冷冷,但确确实实是个貌美女子,张翰文连忙开口道谢。
“感、感谢姑娘,伸手搭救,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被林照樱再次踹下湖里。
接受了系统给的剧情,林照樱没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杀了他,就算好的。
在原剧情中,林之冉会在溺死前被一个恰好路过此地的浪荡公子哥救下,也因为失了清白,被迫嫁与那位公子哥。
但那人早已妻妾成群,林之冉只能以平妻之位入府,过的十分不幸福。
在深宅之中磋磨不到十年,就香消玉损,含恨而终。
不过被张翰文救了林之颜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的主角便是张翰文,此文讲了他从一个小小的破落户穷秀才,如何一步步收服各路貌美女子,打脸极品亲戚,最终功成名就、妻妾成群,位极人臣的。
张翰文是林之冉的早已仙故的老太奶的姐姐的孙子,是林之冉的远方表哥,近半年在将军府借住,为的是准备会试,考取功名,但此次的成绩并不理想。
他真才实学没有,投机取巧却十分擅长,剽窃诗词、花言巧语、坑蒙拐骗做的轻车熟路,又生性冷血,无所不用其极,最终还真让他有了一番作为。
这样一个种马文男主,林之颜虽为正妻、也是女主之一,温柔小意,处处合心,却也免不了张翰文一轿又一轿的往府内抬人。
林之冉之所以被定义为反派,也是因为她在嫁人前后的那段时间,心有不甘屡屡针对林之颜和张翰文。
林照樱收回脚,她的服装与京城女子修身柔软、浸湿以后就会显露身体轮廓的衣服不同,虽然紧身却不怎么吸水,此时湿了大半也影响不大。
她抱着用披风雇严实的两个小姑娘,稳稳当当地大步往外走,不远处有她的亲信守着,只需避开人群找一条能够出府的小路。
谁知回过身却看见身后的桃树冒出来一颗脑袋。
林照樱一个眼神扫过去,发现是刚刚才见过的人。
离刚才见面不过一个时辰,谢景辞的打扮状态都与之前大为不同。
区别大概就是之前酒熏人闲,肆意烂漫,此时仿佛酒醒了。
谢景辞见到林照樱看过来,仿佛明白她刚刚心中所想,眼神慌张错开,赶紧道:“将军放心,今日之事景辞必守口如瓶我与世子相熟,知道这边有一条路较为偏僻,可以出府。”
“多谢。”林照樱有些意外。
谢景辞听到道谢眼睛亮了亮,但他刚才太过孟浪,现在又急于挽回自己的形象,只好努力板着脸。
好在他刚刚暗戳戳说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可惜没来的及问她需不需要带路,林照樱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离开了。
她的身上除了草木还染上了桃花香。
谢景辞唯爱烈酒老酒,此时却忽然有闲心想去试试公主府的桃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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