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妹妹,果然天下无敌的可爱。这歪头看来的呆懵样子,让她所有跋山涉水的苦累,在顷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唯剩下满心欢喜,连经脉都感到舒畅无比。轻快中,灵府忽然开始疯狂颤栗起来。

    “咦,有灵气波动!?”

    人群中有谁先敏锐的感知到,便接二连三的引起了诸多声响。

    “看,是林蔍!”

    “她、她这是原地顿悟了吗?”

    “不是,她做了什么啊,居然就顿悟了?”

    “她狂揍了那个人偶一顿。”

    “就这么简单吗,要不我也去揍个什么一顿?”

    “嘘,修真界有规矩,妨碍人顿悟晋升天打雷劈。”

    这句之后,所有人自自然然将惊讶或艳羡的声音咽下,齐齐退开了些距离。

    徐蛮也跟着退开到一边,眼看着浮空里许许多多细密的淡蓝色灵气,由四面八方涌来的朝那名为林蔍的女子而去。

    对方也早由那樽人偶身上下来,盘膝坐地的双手悬于丹田位置开始吸纳。

    很快的,这些涌来的灵气就聚在她掌心里,形成了个圆形涌动的灵力球状。

    再接着又过了段光景,便全都涌入了她的灵府里去。

    徐蛮还只是练气期,凭着感知知道对方是筑基期,至于这下又升了几层是分辨不出来的。

    要能分辨,得她升上筑基开了灵府才行。想到这点,她又恨起凌渊那混账东西既然都让她受了这场痛累,居然没像上辈子一样将她修为提升至筑基期。

    不过说来也是羞愧,她个三灵根不满五阶的资质。上辈子的晋升,全都是靠徐福与凌渊拔苗助长一样的推着往前走。

    升了她也没法体会到半点的喜悦。

    只是厌恶着他,强势的逼迫她吃下一瓶又一瓶的丹药,冷眼看她被灵气冲涌折磨得满地打滚也不住手。等她平复下来后,又握着她的手去教会她怎么杀人。

    见她满面是泪的抵抗后,会升起满目的鄙夷道:“如此的无能,离了人该要怎么活。”

    啊啊啊,全都是一幕幕血泪史啊,她真想拧断他的头颅!

    人群又再复燃的喧哗里,徐蛮丧气的朝人偶走去,弯腰一把抓住祂的头发就迈开了腿脚拖着走。

    有人原地顿悟了,其他人自然想讨教些经验的拥堵了过去。但这些通通与她无关,她唯一庆幸的是上天让她重活了这一回。

    她还要忍着厌恨,把那混账从深渊里拉上来。

    正浑浑噩噩的朝前走着,身后人声窃语中又传来道清冷的喊话:“师妹,留步。”

    是在喊她吗,徐蛮不确定。直到那声又喊了下,她才拖着人偶回首。

    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女子与先前似乎略有些不同了。冷然的神色虽然依旧没什么大变化,但那眸中仿佛有些灼光升辉。

    不过也是应该的,原地顿悟晋升了修为。哪怕是再沉闷的性子,都会挡不住开心一下的。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是以,淡淡道:“是在喊我吗?”

    “嗯。”

    “有事?”

    “丹峰的莲芸道君已决定收我为徒,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修行进步。”

    莲芸道君,她的师伯。

    但这又如何,又并非是同个师尊,一起修练进步什么的大可不必要。

    皇城深宫里走过一趟的教训告诉她,同类有时也未必可以同心相扶持的。

    但这辈子,她可是决定在这正道的大树底下苟住性命的,也不好太得罪人。

    便略略点了点头,道:“嗯,那就到时候再见吧。”

    说完话,拖拽着人偶就走。

    可很不凑巧的,她身前又出现一人。这人她认识,若不是这忽然再见,她几乎就快要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了,毕竟相处的时间太短。

    哦,对了,她还欠着人几百灵石。

    想到这层,徐蛮又记起了她还欠着三师兄一笔债。

    贫穷真使人焦虑,她的日子都紧迫成这样了,还想什么男人呢。

    叹息的抬起眸来,徐蛮略有心虚的迎上双上温淡的眼,解释道:“那什么,我绝对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只是最近手头比较紧。”

    说完,就开始静默的等待。

    男人身段修长,白绸束乌发。一身雪白衣的中间系着条同款腰封,两边各垂着条穗绦压襟,外罩着件及地的薄纱。

    像个斯文俊秀的书生,将自己打理得如此整洁细致。

    不似某人,就跟没长手一样。

    只是若这人,不用双极为多情的眼,这样盯着她看就好了。

    见她回望,那淡淡一笑的温淡眸间,有股隐约的执着与坚毅之色。

    好歹比某人多了太多的庄重与矜持,才没在这大众之前做什么出格的事。

    只朝她供手施礼道:“师姐,我也会拜入丹峰莲芸道君座下,到时还望师姐照拂一二。”

    今日真是奇了,前一个师姐后一个师弟的把她夹在中间,丹峰真就这么吃香?

    不管了,她这辈子已负累重重。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挽救,就不好再搭上他人性命了。

    是以,赶紧丢下句到时再说,便拖着人偶逃一样的奔走。

    到达山脚阶梯前时,抬头一望眼那巍峨高耸,徐蛮决定还是破财一回。

    肉疼的摸了摸本就不富裕的储物袋,她又拿出七块灵石转身进了传送阵。

    这回的目的地,自然是丹峰。

    等出了传送阵后,徐蛮看了眼跟在后边的人偶,那张脸已经残到看不出个模样。

    她本来想用祂这个惨状去让师尊消消气的,但连个本尊的样子都看不出来,还有个什么用处。

    于是拉着祂的手,走到一处席地而坐,细细的给祂捏回了原来的模样。

    接着,便想灌输些东西进去。

    “我此后就是你的主人了,我坐着时你得站着。我要喝水了你就忙递杯子,我要休息了你就要给我捶腿。总之你什么都要听我的,不准说半个不字,听明白了没有?”

    人偶懵懂着一双眼,嘴皮掀了掀,只吐出个主人的简短词句。

    但也好过没反应,徐蛮又再接再厉的教道:“快说你错了,你有罪。”

    “……你……错,有罪……”

    徐蛮顿时气结,恨恨道:“是你错,你有罪!”

    “你……错,有罪……”

    啊啊啊……徐蛮抱头在心底狂喊。

    难怪凄土也算得上是稀罕物,却没什么人贪图,因为根本就是个无甚大用的鸡肋。

    等气顺了些,徐蛮终于放弃,抬手折断了路边几跟树杈子插在祂衣领后,抚着额头道:“算了,跟上来吧。”

    连累了无辜的人,总归是有些心虚。

    徐蛮先悄悄带着人偶回了自己那座水榭,等到了天黑,才起身预备去见人。

    人偶独自盘膝坐在门前,在徐蛮站在身边望下来时,才迎着人的视线直起身。

    “乖乖跟上来吧。”

    话落下,徐蛮沿着小径踏上了桥面。朦胧月下的水榭里,云雾飘渺得宛如仙境。

    四周静寂里,池水忽然产生了阵异动。

    徐蛮寻声望去,却见黑幕里有条庞然大物由水中赫然窜出,张大着嘴巴朝她“哈”一声的喷了口气的又跌落回去。

    徐蛮被吓得愣在原地,等见不到那物再来展开后续攻击,才咬牙怒道:“疯子,真是个疯子!谁允许他把这条该死的大蛇,养在我的池塘里的?”

    夜色空寂中无人应答,只有那塘中蚺蛇,恣意地游动着嬉戏。

    时而窜出水面,朝桥上之人哈出几口恶气,时而甩尾拍上一阵水去溅湿她衣裳。

    徐蛮克制了再克制,终于将翻涌的气恨给咽落回去。因为她把自己气坏了也无人来心疼,还不如和解的放自己好过。

    就当牠不存在吧,不存在吧。

    可有些东西,偏是劣性深种。

    徐蛮在桥面一路离开的途中,会时而掉下来几只乌龟砸得咚咚响,时而落下来几只河蛙呱呱叫。

    先前似如梦幻仙境般的静谧,全都被毁了个彻底,致使徐蛮心烦气躁的拔腿就跑。

    就在她这阵埋头冲走间,却没注意到。被蛇尾拍起的水花,在月色的映照下晶莹璀璨。纷纷扬扬的,似如触手可及的萤火与星光……

    而另一边,莲凤正在一手翻动着账本做记录,一手颓丧的拨动着算盘。

    凡间界的普通人,总幻想着他们这些修仙众,整日里不用干活。

    食仙果饮琼露的坐于高台,笑观台下衣衫轻薄的女子们翩翩舞动。

    实则,他们比凡间众更是忙累到有干不完的活,就好比他这个丹峰来说。

    领了宗门的物料炼丹,在允许的损耗范围内还超出的话,就要自己补上去。

    整座峰的弟子,不但要负责炼出整个宗门所用的各种丹药,还要炼自己的私丹。

    为了做好这个大家主,让峰下弟子都有资源可供修练,他每日的清晨都要告诫他们用心炼丹,夜晚便一盏孤灯的盘算盈亏。

    难得挤出空来,还得带着这满峰的弟子们出外打打“野食”来充盈他们的私袋子。

    几个徒弟里,也只有个南玉能耐得住性子坐一坐,其他几个就别谈了。

    可他这个当人师尊的,也不能可着他一个人欺负。况且他还这么的年轻,正是需要时间来精进修为。所以他又哪里舍得让他,在一堆堆的账本子里浪费光阴。

    正万般苦闷里,殿门忽然被人推开。

    莲凤抬头望去,却见消失了几日的小徒弟。满身的湿哒哒,一手扶着门,一手将她身后同是湿哒哒的人偶朝前猛力一扯。

    “说话!”

    人偶扭头看着她,呆懵道:“说……话……”

    徐蛮心累的闭了闭眼又睁开,咬牙道:“说我有罪。”

    “……有罪。”

    “把头扭过去,对那个人说。”

    “……”莲凤觉得,小徒弟有些太难为一个土人偶了。再说用个非本尊的假物来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修真界还真没有凡人那么爱讲究道德操守,遇事不服就干是常态。

    甚至一些秘境里,杀人夺宝也各凭本事。有证据的大可以寻来报复,没证据的便只有闷扛了那不忿。

    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场虚伪的镜花水月,是由强大者来书写掌控或是作假。

    过份执着的辨出个对错,只会累了自己。看来这个小徒弟,还有得教呢。

    思及此,莲凤略过人偶,朝徒弟看去:“你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事?”

    徐蛮抹了把脸上的水,情绪激烈道:“师尊,给我种火种吧!我想炼丹,想吃蛇肉。”

    莲凤拂在算盘上的手顿了顿,才道:“倒也没必要如此激动,种火种本来就是每个丹修必要进行的事情。只不过,是不是等到天亮再说,为师眼下正忙着。”

    徐蛮抿唇愣在原地久久,才低声道:“师尊,画符我也会,只是眼下修为还太低,画出来的东西也没多大用处的只会浪费材料。所以,您不必可惜被拿走的那堆符箓。”

    莲凤边埋头于账本与算盘里,边回答着徒弟的话:“可惜是有点可惜,不过他琼峰也是要供给宗门符箓的。他们那里弄不来,宗门也会发放的,你不用太担心这个。”

    实则,他知道徒弟想要说什么。因为那双眼与脸,太藏不住话,但也真没必要。

    想了想,若不出口,这徒儿能站在那里把地砖都给磨穿了,便扬声道:“回吧,明天早上再过来,为师带你进火冢。”

    徐蛮上辈子的火种是凌渊帮着种下的,没进过什么火冢。她只入过符冢,对这方面略有了解。为了不让自己明天进去了会找不着北的瞎摸乱撞,便决定先问个清楚为好。

    “师尊,这火冢里边是个什么情况?从前偶然中到是听人吹嘘过,但没亲眼见过还是想象不出来。”

    莲凤继续头也没抬的回话:“火冢火冢,里边自然全是火种了。剑修需要入剑冢寻剑与悟剑意,器修需要入器冢寻器心。丹修则是入火冢寻火种,而符修自然是入符冢种符义了。”

    这话落下片刻,徐蛮又再扬声道:“师尊,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火冢里吓不吓人。”

    想当年她随凌渊进过一回符冢出来后,可是连着做了三个月的噩梦,消瘦得几乎丢掉了半条命去。

    “怕就不用进了吗,为师这里可没后退的路。”凌厉着说完,莲凤抬头看去。

    这一眼之下,却见小徒弟不知何时已端正的跪坐在那处。

    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溢出的全是乖乖听教的认真。此情此景激得他心头一软,忙缓下了面色同语气:“为师同你四个师兄一起陪你进去,难道还能让你出什么事吗?”

    既是这样,那她就先回去的等到天明再来吧。

    刚起身行完告辞礼,却听那把声问:“那个什么,你会算数与打算盘么?”

    徐蛮回转身,看了看案台上那堆账本,心底分明在抗拒,但嘴巴却不自控的发软道:“会是会那么一点点,但不太精。”

    “当真!”

    “嗯……”

    “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

    “……”徐蛮有点后悔,但对收容了她这个麻烦精的人,真的太难以撒谎。

    更何况,这人还把自己早已经用开的一个上好丹炉给了她。

    想到这层,她心间悔意霎时消散,渐升起了股想要报答的热忱。

    接下来,二人便移动了位置。

    莲凤拂袖变出个玉榻依偎上去,并阖起双目悠哉着羽扇轻摇。

    而徐蛮则安稳的跪坐在蒲团上,一手执笔的利落书写,一手轻快的拨动着算盘珠子。

    熬到夜半时,她终于把所有的账本都算了个清清楚楚。

    扭头一眼,发现师尊已垂手睡着了。

    她没出声做打扰,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

    再次回到水榭后,那条蛇到没再作妖。

    徐蛮入屋躺在了床上,许久也没法入睡。有些对火冢的担忧,但更多的是期待与激动。

    这辈子,她定要活出不一样来!而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这样的迹象真好。

    心怀着这点小喜悦的不多时,徐蛮终于合眼睡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窗边已是大亮。她赶紧起身简单整理了一番,就朝师尊那儿出发了。

    门前坐着的人偶,也紧随其后地跟上。

    边行进中,徐蛮边抬头看了瞬日光。

    时辰还早,只盼今日诸事皆顺。

    与此同时的另一座山头。

    有四间同样制式的木屋,按东西南北对立的建在片开阔的平地上。

    不多时,四栋木屋分前后的被人从里边拉开。

    有人君子如玉般扬起抿淡笑后,朝左侧看去,“二师弟,早。”

    南仁看了眼风度翩翩的师兄,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也回礼道:“大师兄早。”

    对面的南奋伸了个懒腰,也是咧开了嘴角:“一百多年了还天天问这句,假不假啊。”

    说着,朝自己另一侧望去,“老四,要打一场活动活动筋骨吗?”

    南圆还来不及应声,便见有道身影由不远处的树梢间落下。并在他们迅速站成一排拉开警戒的眨眼间,拢着双手的出现在眼前。

    男人身型挺拔颀长,着身黑缎锦袍,银丝玉冠束墨发。慵中带冷的目光忽然一敛,剑眉轻扬的展开道诡异的笑。

    “人这东西啊,是会日久生情的。你们四个觉得你们师妹的模样,生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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