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鲸, 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够格和你搭档通关,但人终归是要有理想的对吧?尤其在这种游戏里,你就当给我个进取的目标, 然后我去努力实现, 好不好?”
那天临别时,翟子渊认真又诚恳地对孟鲸讲了这番话, 夜幕刚刚降临, 月光落在他眼底,明亮得犹如一泓清泉。
出乎意料的,孟鲸沉默很久,最终留了余地。
她说:“你现在的积分有多少?告诉我。”
翟子渊直接点开腕表界面给她看, 他目前的剩余积分是10万左右。
据他所言,自己一直省吃俭用,想去购置一套像样的房子, 不过10万这个数字在神明之城根本不值一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孟鲸在思考权衡, 诚然, 她身边并不需要一个太聪明的人锦上添花, 但多一个足够听话的跟班,倒也不算是坏事。
毕竟在不认识她的时候,他也不是没独自通关过,即使全部躺赢,多少也是要依靠一些运气和本事的。
她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是为了与新玩家签订组队契约,组队后的首场游戏能额外获得一张神明卡牌。
多奖励一张,也许重复率不致那么高,没准能拿到她之前没有的卡牌。
这交易也不吃亏。
想到这里, 她告诉他:“截止到本月底最后一天,还是这个时间来咖啡厅等我——如果你的积分余额能达到14万,我就和你签一次单场契约试试看。”
翟子渊精神一振:“一言为定吗?”
“一言为定。”
她既然敢这么承诺,就必然不会爽约。
……
二十天后。
孟鲸带着从契约中心领来的单次组队契约卡,准时到达了海德咖啡厅。
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翟子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在夕阳余晖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当即兴奋起身,大步流星跑向这边。
“鲸鲸,你来啦!”
“啊,来了。”
他急着把腕表给她看:“我达到14万积分了,整14万!”
孟鲸原本也没把要求定得太高,在她的预想中,他是绝对能完成的,只是需要在游戏里更积极一点。
她点点头,目光下移,注意到了他手里拎着的提袋。
“你拿的什么?”
她这么一问,翟子渊还有点不太好意思,他小心翼翼把提袋递给她。
“今天是咱俩签约的大日子,我寻思着不能空手来,就去商场给你挑了一套衣服。”
“衣服?”
“对,适合参加游戏的衣服,我自己搭配的。”他想了想,又难为情地解释,“但不太贵,主要是再挑贵的,我的积分就到不了14万了。”
所以他买礼物的预算,就只有那么几千积分。
孟鲸打开袋子扫了一眼,是件坠着细链条的拼接款中性风衬衫,还有一条深蓝色做旧的宽松牛仔裤,很好兼顾了时尚与实用。
毕竟是要当珠宝设计师的男人,审美自然不会太差。
她没拒绝,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这么晚了,不喝咖啡,直接去吃饭吧。”
“啊?吃什么?”
“吃火锅。”
翟子渊的眼神充满期待:“只是吃火锅吗?”
孟鲸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契约卡,平静在他面前晃了晃:“吃完签约。”
“好!”
神明系统的组队契约卡,分为红、黄、蓝三种:
红色契约卡是长期组队卡,除非队友死亡,或者主动前往契约中心办理解约手续,否则视为每一场游戏都要绑定通关;
黄色契约卡是单次组队卡,属于一次性的,通关了一场游戏就失效;
蓝色契约卡是附加组队卡,后来如果还有玩家想加入队伍,就再签一次这张卡,绑定组队的上限是四个人。
拿到对应的契约卡之后,只要分别用双方的腕表扫描契约卡上的二维码,就视为绑定成功。
一旦绑定成功,腕表就有了组队聊天界面,双方可以约定时间进行游戏匹配。
月初的某天,孟鲸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在衣柜里挑了挑,最终选了之前翟子渊送的那一套衬衫配牛仔裤。
挺合身,他难道是裁缝吗?眼睛是尺?
她看了眼墙上挂钟,而后点击腕表的【游戏匹配】选项,待绿色提示框显示匹配成功,随手拉开了卧室大门。
这一次,依旧是五分钟左右的缓冲过程。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牢房内,就是那种年久失修的单人牢房。
牢房里只有一张一米左右的窄床,一副板凳,还有个脏兮兮的老旧马桶,墙上污迹斑驳,错落悬挂着残破的蛛网,不时有拇指大小的蟑螂爬来爬去。
哦,是监狱主题。
她起身,习惯性检查四周。
铁门紧锁,门上只有一扇小小的网格状窗户,勉强能看到外面的走廊。
走廊里亮着昏黄的钨丝灯,有狱警拎着电棍在来回巡逻,皮鞋坚硬的鞋跟踏在水泥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正对床的墙面上挂着一台石英钟,钟表左侧贴着一张字体醒目的《作息时间》,右侧贴着一张《犯人条例》。
作息时间的内容是:
7:00-8:00早饭
8:30-11:30劳动
12:00-13:00午饭
15:00-18:00劳动
18:30-19:30晚饭
20:00-22:00学习
23:00熄灯
犯人条例的内容是:
1爱惜粮食,珍惜有米饭的日子;
2尊重亡者,夜间不要高声喧哗;
3服从狱警,时刻整理仪容仪表;
4善待狱友,了解彼此过往经历;
5认真改造,争取早日刑满出狱。
不得不说,这里面的每一条都很奇怪。
孟鲸看了一眼钟表的时间,现在是晚上10点58分,根据作息安排,很快就要熄灯了。
照目前看来,所有玩家都应该是单人牢房,不知道翟子渊被分去了哪里,而腕表的组队聊天界面,一进入游戏自动关闭,就算是绑定队友也没办法随时联系。
只能等明早再说。
她坐回床边,翻了翻那床受潮的被褥,见发黄的枕头旁叠着一件黑白条纹的狱服,狱服上标着数字9——她是9号犯人。
狱服散发着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她嫌弃地掸了两下,然后看见从狱服口袋里掉出来一个白色塑料瓶。
她捡起塑料瓶,拧开瓶盖,发现里面装的是白色粉末,不晓得是做什么用的。
正巧这时熄灯了,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她这才看清,原来是荧光粉。
牢房里要什么荧光粉?
她将瓶子重新塞回狱服口袋,把狱服当成床单铺在那,侧身一躺。
熄灯是熄灯了,但今晚肯定是不能安稳睡觉的。
按照以往经验,第一晚必然要出点状况,为的是让玩家们尽快熟悉本场游戏背景。
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有节奏地发出轻响。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或许是午夜十二点左右,安静到渗人的监狱内,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如果是已经睡熟的人,是绝对听不到这种声音的,但孟鲸很清醒,所以她听得也很清晰。
这个时间狱警都不巡逻了,玩家被关在牢房里也不可能出得来,可想而知,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摸黑靠近牢房铁门,考虑到铁门那扇窗户有点高,很难保证视野,她把床边的板凳给搬了过去垫脚。
网格状的窗户很不方便,她将一只眼睛贴近网格缝隙,在有限的范围内窥探。
走廊里没有完全熄灯,但光线明显比刚才更暗了一些,周围空荡荡的,并没什么异常。
她的目光在墙壁挂着的那些模范狱警照片上停留了许久,直到那阵奇怪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似有所感,视线下移,朝走廊地板望去——
果然,对方正趴在地板上。
那好像是一个男人,一个穿红色衣服的男人,一个双手扒着地面、像条蛆虫一样往前蠕动的男人。
它匍匐前进,背后的衣服被整齐撕裂,软塌塌垂在两侧被拖拽着,如同诡异的蝴蝶翅膀。
而它的脊椎骨,就是蝴蝶的躯干。
……等等,脊椎骨?
孟鲸瞬间深吸一口气,她意识到自己看错了,对方其实并不是穿着红色衣服。
而是被生剥了皮。
垂在身体两侧的,正是它血淋淋的皮,而中间的脊椎则被一刀剖开,骨缝间露出外翻的模糊的筋肉。
它缓慢爬行,身下拖出一道粘腻的血痕,在它那狰狞弯曲的手指间,似乎紧握着什么东西,试图将其藏进怀里。
孟鲸屏住呼吸,试图看得更仔细一点。
然而这只是障眼法罢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
男人停止了爬行,它在她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刹那间从地上挺身而起,同样被剥离了皮肤的一张鲜血可怖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贴向了牢房窗户。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至,它恶狠狠瞪着欲裂的眼睛,眼球几乎脱眶而出。
双方隔着窗户上的网格,近在咫尺地对视。
孟鲸下意识往后一仰,人却还在板凳上站得稳稳的,她表情阴沉,用力咬了下后槽牙。
她一声没吭。
男人,又或许说是不人不鬼的这具男尸,它等了十几秒,都没等来孟鲸关于恐惧的任何过激反应。
它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悻悻地重新趴回地面,朝远处继续爬去。
孟鲸有些明白了,这大概是给玩家们的第一关考验,内容来自那张《犯人条例》。
——尊重亡者,夜间不要高声喧哗。
她刚才并未叫出声来。
但总会有人害怕,总会有人尖叫。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
十分钟后。
走廊尽头的牢房里,传来了某位玩家刺耳的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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