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神明游戏每一局的设定,都不可能真正允许玩家们摆烂混日子,哪怕他们并不在意最终结算的积分多或少。
今晚的拼图环节更加证实了这一点,这将是目前唯一翻盘的机会, 否则白天因劳动不合格而减刑少的玩家, 排名倒数,就会在夜里被处决。
木板隔音又阻隔视线, 目的是禁止每组玩家之间偷看作弊或者抄袭战术。
其实这纯属多虑, 拼图能有什么可借鉴的,大家忙活自己都忙活不过来。
翟子渊认真安慰孟鲸:“鲸鲸你放心, 我以前闲着无聊也常玩拼图, 有点经验, 咱们不至于倒数。”
“我知道, 本来就不至于倒数。”孟鲸语气淡定,“拼图我负责就行, 你听假监狱长讲课。”
“还听他讲课?咱们的当务之急不是拼好拼图吗?”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让我们一边听课一边拼图?”她无语反问,“难道是为了锻炼你左右脑的平衡发育吗?”
“呃……”
“是故意为了让你一心二用, 没精力去听他说什么。”
由此可见, 课程内容里必定藏有重要信息, 就看玩家能不能准确分辨出来了。
翟子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立刻正襟危坐,支棱起耳朵听监狱长讲课。
不过监狱长站在那, 最初啰啰嗦嗦讲的都是一些完全没意义的思想教育,什么“一时爽快的暴力是罪恶滋长的温床”, “触犯底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此刻对你们的改造是为了让你们拥有更光明的未来,不必在腐朽的沼泽之中发烂发臭”……
然后又提了一段宇宙的起源和人类的进化过程, 再提科技的发展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别说玩家们现在都在忙着拼拼图,就算坐在那纯听讲,都得集体打瞌睡。
毋庸置疑,翟子渊也很犯困,他为了保持清醒,就要试图看一些让自己精神振奋的画面。
比如正在拼拼图的孟鲸。
如果说她平时面对陌生人,偶尔还会披着那层温柔文静的伪装,那么在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她冷漠与锐利的那一面会完全显露出来,显得气场尤为摄人。
她低垂着眼睫,唇线微抿,手指不间断在盛放拼图的盒中翻找整理并简单归类,很快就拼出了图案的边缘线。
被她触碰过的每一块拼图,似乎都能在她脑海里迅速存档,这需要多么强的眼力和图形分析能力。
真帅啊,鲸鲸真帅。
翟子渊只来得及在心里感慨这么一句,下一秒,孟鲸就面无表情转过了头。
“看够了没有?”
“……对不起,我就是歇歇眼,其实还在听课的。”
她点点头:“那你告诉我,监狱长刚才上一句说的什么?”
“……”
“说的是‘劳动能让人实现自我价值,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在这里都是寻求自我救赎的过程’。”
翟子渊深感意外:“你也在听课?你一边拼图一边听课?”
“这冲突吗?”
“可你不是让我负责听课吗?”
孟鲸坦然回答:“是为了给你找点事做,免得给我添乱。”
“?”
ok,谁让队长的大脑是八核处理器,他最多只有两核。
尽管知道了孟鲸也在听,为表示自己并非坐享其成,翟子渊依旧听得全神贯注。
……他终于等到了对方讲起这座监狱的旧历史。
这段旧历史和上一段废话的衔接非常突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过度,很容易就被忽略了。
自然,全场百分之八十的玩家,都没意识到这是个重要线索的转折点。
旁边的孟鲸手上动作没停,却略微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前方讲台。
监狱长板着那张方方正正的脸,鲶鱼似的嘴巴一开一合。
也不知怎么,说到正事了,他的发音吐字就开始模糊不清,内容讲述也模棱两可,显然是故意不想让玩家听仔细。
这就更考验了玩家提炼关键词句的能力。
“……就在那座乱坟岗上,建立了如今的野山监狱……可那群怪物却并没有因此消亡,仍然游荡在监狱各处,利用……蚕食着生者的骨血……被罪恶蒙蔽心智的犯人,是亡者最好的祭品,但是……锻造武器,才能消灭怪物,从而……”
翟子渊纳闷:“这怎么越到后来越没有一句完整的话了呢?”
“说得太完整,大家不就都听清楚了?”孟鲸重新低下头,“这也是游戏筛选的一种方式。”
他探头凑近,观察她已经拼好的那部分图案,若有所思。
“鲸鲸,这是不是一栋建筑内景?”
“还挺聪明。”孟鲸顺口应着,“那你猜是什么建筑内景?”
“是……”他凝神片刻,忽然一惊,“该不会是咱们这座监狱的内景吧?”
孟鲸笑了,她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
这拼图的全貌,确实是监狱的内景地图。
她还没拼完,只能看出一部分内容,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能看出这座监狱共有七层。
不过六层与七层,目前并未对玩家开放,他们没有熟悉地形的机会。
这正是给他们的提示。
除此之外,从她拼好的图案上分析,这幅地图有关六楼与七楼的门,好像都做了不同的标记——有的标记了绿色√,有的标记了红色x。
这意味着有的门可以安全开启,有的门打开则有风险。
为以防万一,她指着拼图告诉翟子渊:“把标注红和绿的对应门号尽量都记清楚,咱俩一起记。”
“没问题。”翟子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瞒你说,我记忆力还是挺优秀的。”
“真的吗?我不信。”
“?”
截止到晚十点,孟鲸拼好了452块拼图,这算作她和翟子渊的小组成绩。
这并不是她的真实速度,但鉴于要听监狱长讲课,还要去记红绿标注的门号,中途多少耽误了一些时间。
然而不重要,总之两人不可能是刑期倒数,这就够了。
回到牢房,墙上石英钟的指针,正在慢慢走向夜里十一点。
距离熄灯不远了。
孟鲸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期间顺便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当前所获得的全部线索和信息。
……直到屋里灯光熄灭。
她冷静睁开了眼睛。
她又等了五分钟左右,确定外面彻底没了动静,这才起身下床,用之前存好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拧开了牢房的门。
她的计划是一路去到五楼的狱警宿舍门口,因为宿舍门口安装了衣架,可见狱警们会把制服都挂在衣架上,其中大概率也包括钥匙。
她拿到钥匙,再去二楼把翟子渊放出来,要是不搭理他,那家伙恐怕会眼巴巴在门后面等一整夜。
结果她刚走没几步,寂静的走廊里,突然就响起了“叩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声音很轻,但足够引起她的注意了。
她警惕转身,发现声音是从10号牢门那里传来的。
她走到了10号牢房门前,抬眸望向那扇窗口,透过走廊昏暗至极的光线,看见了一位男人的半边脸。
……哦,是那位颇有艺术家气质的,留着小胡子的长发男人,算是她的邻居。
隔着网格状的窗口,长发男的表情晦暗不清,但能听出来他的语气里是含着笑的。
他说:“小姑娘,你在食堂偷钥匙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我就猜到你今晚会行动。”
“……”
“咱俩的牢房挨着,你肯定也拿到了我的钥匙对吧?怎么样,要不要给我也开个门?不开门的话,明天我也许会向狱警揭发你哦。”
孟鲸深吸一口气,像是被吓到了,她连忙摆手,压低嗓音哀求。
“不要啊大哥,别揭发我,我……我有你的钥匙,我这就给你开门。”
长发男看上去很满意:“好啊,我就喜欢识趣的姑娘,那别磨蹭了,快点开吧。”
孟鲸随手脱掉外面的那件狱服,慌慌张张从内侧衬衫口袋掏钥匙,在试了两次之后,找到了正确的10号牢门的钥匙。
门一打开,她就把钥匙交到了长发男手里。
“大哥,这个给你。”
长发男笑了一声,他在接过钥匙的同时,猛地抬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他的眼神阴恻恻落在她脸上,充满了将弱者玩弄于股掌中的戏谑与恶意。
“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连钥匙也敢偷,那你是不是还知道其他的线索?你趁夜里出门是要去干什么?”
“我……我……”
他手指收紧,威胁之色更甚:“说,不然我就掐死你,让他们明早来给你收尸。”
孟鲸脸色涨红,她惊恐万分地盯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胆怯哽咽。
“求求你,别杀我,我……我是要去四楼找一件东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带你去,找到了就送给你,你别杀我好不好?”
“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也不确定,是下午劳动时发现了一条线索,只说让我去四楼找一件监狱长的私人物品。”
她既然冒险深夜出行,自然是有线索才会这么做,更何况这说法是可信的。
长发男想了想,觉得让她带路是更明智的选择,于是同意了,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别耍花招,我会考虑留你一条命。”
孟鲸捂着喉咙咳嗽,战战兢兢连声道谢,大约是受了惊吓腿软的缘故,她还没往前走两步,就不慎脚下打滑摔倒在地。
“……真是个废物。”
长发男拎着她的领子,不耐烦地想把她拽起来。
头顶微弱的灯光犹在闪烁。
孟鲸在起身的瞬间,左手委屈擦泪,右手却已经探向裤腿内侧。
她的小短靴里,藏着今天中午从食堂后厨,顺来的那把剔骨刀。
规则里可没有说,不允许把后厨的厨具收归己用。
她像只骨骼柔软的猫,灵活挣脱了长发男的手臂,并就势扯住了他的腰间皮带。
下一刻,锋利的刀刃闪电般刺入对方小腹,而后迅速拔出,在他尚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刹那间,又疯狂连刺数刀,最后一刀正刺进他胸腔附近,力道之深,深没至柄。
血积在刀柄处,随着拔刀的动作,染上了她的衬衫衣袖。
她用力一脚,将长发男踹向墙壁。
她持刀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瘫倒在地,神情是一贯冷漠的平静。
她说:“你以为我放你出来,是怕你去向狱警揭发?”
“……”
“我放你出来,是代表着你今晚必须死。”
长发男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呼吸渐趋困难,他怒目圆睁,艰难地想要抬手指向她,明显想要说点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孟鲸干脆利落在他身上又补了一刀,在确信他已经完全断气之后,用他的衣服把刀擦干净,并将他的尸体拖进10号牢房,重新锁上了大门。
做完这一切,她卷起沾了血的衬衫衣袖,捡起不远处自己那件狱服穿上,慢条斯理系好了扣子。
此时距她离开牢房,不过十五分钟。
小皮靴踏上走廊地面斑驳的血迹,她拎着刀,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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