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夜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非这里是没有王法么?竟会任由西夜人如此鱼肉天晟百姓?戍边兵将呢?!
那店小二眼见夜风来者不善,也不敢再多说了,只将他们送到房中便匆匆离开了。
自他们进了这客房中后,这哀嚎惨叫声便没再断过,直至夜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夜风几次差点按捺不住冲出门去,可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殿下几次三番说过不得轻举妄动,他也万不能逞这一时之勇。
夜风刚想到这,同行下属便匆匆进来同他道:“大人,他们来了!”
夜风一把拿过桌上长剑,心中了然。
怪不得安静了,原是这群狗东西的主子来了。
他大步走到门口,正欲开门,手上动作却又是一顿——
身边众人不解,夜风犹豫片刻,终是开口道:“看着后院,听我命令,随时行动。”
一众兄弟都是跟了他许久的,他这话是何意,众人自是了然。
更何况,他们早就看那帮狗杂种不顺眼了!
一声令下,众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齐声应下,“是!”
夜风依稀记得今日刚到客栈时,那三教九流齐聚的场景,如今可倒好,这偌大的楼上楼下,也只剩下了进门那张正桌,而桌前坐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赫连仇和虚鞮湛。
桌上酒肉满桌,身后立着一众胯别弯刀的随从,两人面上从容,却像是到了自家地盘似的。
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赫连仇抬眸一看,正与夜风打了个照面,他深蓝色的眼眸中划过一抹诧异,不过转瞬,却又恢复如常。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此人应该是那个宗政宣的护卫吧?莫非宗政宣已经知晓那女人的身份了?
那宗政宣和那女人……
赫连仇刚想到这,夜风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天晟人礼数周全,尽管手上的刀恨不能将这两人刮了,可毕竟二人身份摆在那,该有的不能少——
“赫连王子,许久不见。”夜风抱拳行礼,眼神似刀。
赫连权低声一笑,“原来是夜护卫啊……那小姑娘倒也厉害,竟连太子殿下……”
他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继而道:“本王忘了,是三殿下……竟连三殿下也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了。”
夜风脸色肃杀,并不想同他玩笑,只从袖口拿出一个黑色小瓷瓶来,“赫连王子,属下奉命办事,可不敢耽搁。”
他话音落下,赫连仇倒是无甚反应,可一侧的虚鞮湛可是坐不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指着那瓷瓶激动地“阿巴阿巴”起来。
他这副样子俨然和从前风流倜傥的世家贵族判若两人,夜风这般严肃的人,看着都忍不住想笑。
赫连仇阴鸷的眸子微微眯起,伸手拍了拍虚鞮湛的肩膀,他这才收敛了些。
“小姑娘倒聪明,若是此次之身前来,想来是有去无回的……”虚鞮湛说着,缓缓抬手,朝向一侧,侍从立即打开锦盒递上——
锦盒中是卷起的一小块羊皮,外表粗糙黑旧,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我西夜人向来是老实实诚心思,从不弄虚作假,只是那小姑娘,却是狡猾的很,本王可是信不过……”
夜风讽刺一笑,“王子言重了,若您不信,这药给你试过你便知晓是真是假了。”
“哦?当真?!”赫连仇眼前一亮,挑眉问道。
“自然。”夜风说着,便将手中那瓷瓶朝赫连仇抛了过去,赫连仇一把接住,和身后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用西夜话同身后仆从说了什么,身后仆从打开瓷瓶又仔细验过,才点了点头。
夜风冷冷一笑,“王子放心,我天晟人亦是言出必行,做不来心口不一,只是这药服用过后,还要内力干深之人打通四肢的十六道经脉,才能生效。”
赫连仇不觉有他,可虚鞮湛都要急死了,他过够了这“聋哑人”似的日子,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夺过赫连仇手里的瓷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吞了!
“阿湛!!”赫连仇沉声呵斥了一句,虚鞮湛又开始“阿巴阿巴”起来,一边“阿巴”,一边看向身后的护卫,随即又指了指楼上,那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身后几人拗不过他,只得抬他上楼,替他打穴。
夜风看着几人笑了笑,不由道:“小侯爷急成这般模样了,您又何必拦着他?”
赫连仇这下可是有些动怒了,虬髯胡须都生猛了些许,深沉的蓝眸中带着些许杀意。
“对了,属下倒是忘了提醒赫连王子,除去这地图,你还需给我们三皇子妃准备十张□□。”
“你说什么?!!”赫连仇豁然起身,勃然大怒,“十张?!你当我赫连王族是什么?!任你鱼肉欺凌的百姓么?!”
夜风不置可否,继续道:“既然赫连王子都查验过属下的药,那也将地图交给属下查验一番才是。”
“……”
“你真是找死!”赫连仇獠牙毕露,身后的侍从也纷纷拔出弯刀,一派剑拔弩张的架势。
“呦,赫连王子这是做什么?西夜人不是向来诚实守信么?莫非您要出尔反尔?”夜风不怒反笑,胸间热血翻腾。
呵呵,总算来真的了!
他真他娘的一早就装够了!
正当他想到此处时,方才虚鞮湛进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阵打斗声响过,方才同虚鞮一起进门的高手被破门摔出,紧接着便是一声干哑的惨嚎,虚鞮湛被夜风下属挟持而出——
“表……表哥!!别放过他们!!”虚鞮湛高声道!
赫连仇气急败坏,上前两步,“阿湛!你好了!”
他话音落下之际,夜风已然飞身上楼,落到了虚鞮湛身侧,踢了踢他木木胀胀的腿,威胁问道:“小侯爷,您好了么?”
虚鞮湛的腿依旧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这才知晓,自己这是又着了那小娘们的道了!
他咬牙切齿地冲楼下大喊,“表哥!!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我若死了!你势必杀了那个小娘们替我报仇!!”
他话音落下,脸上便生生挨了一拳!
“砰!!”
虚鞮湛被打得吐了口血,夜风却是皱眉,“竟敢污言秽语议论了皇子妃,你娘才是个老娘们!”
他说着,随手便将随巾帕塞进了他的嘴里,免得他再继续乱说话。
赫连仇这下是不敢上前了,毕竟自己的姑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次又是他将阿湛带出来的,如今他这般情状,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若是真的闹出了人命……
赫连仇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夜风,这才总算是放低了姿态,“夜大人,不就是验图么?!给你就是了!”
他说着,合上手中的锦盒,直朝夜风扔了过去!
夜风担心有诈,踢过一脚,锦盒裂开,地图飞出,他顺势接住,大略看了眼便收了起来。
“还有面具呢?!”夜风冷声问。
“本王这就着人准备……”
“等等。”夜风又叫住赫连仇。
此刻的赫连仇已然是隐忍到了极限,一张粗励的脸也是涨得通红,俨然如一头困兽一般,沉闷嗓音压抑着危险,“你还有要求?!”
他此次出行,左不过就是想着活动一番几国关系,却不想竟惹了这么多事情!
他堂堂一个王子,何时被人这等胁迫过?!简直是奇耻大辱!
夜风沉声一笑,轻轻拍了拍虚鞮湛的肩膀,“后院的人,我要带走。”
“你!!”赫连仇双眸阴鸷吓人,“你别得寸进尺。”
“呵呵,究竟是谁得寸进尺?!我天晟百姓在天晟境地被你们外族人欺辱至此,倒成了我得寸进尺了吗?!”夜风这话音落下,可谓是振聋发聩,堵得赫连仇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王爷不同意也罢,那就尽管动手,左右我们路上有小侯爷陪葬,也不寂寞!”他说着,给一侧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人竟从身上解下一排整齐炸药直接挂在了虚鞮湛身上!!
随即摸出火折子就要点——
“别!!有话好好说!!”赫连仇都吓得破了音,一颗心刹时提到了嗓子要,还说个屁有的没的,连连告饶,“放!本王放人!!行了吧?!!快……快把火放下!!”
夜风同几人面面相觑,继续道:“赫连王子,属下也不是不守信用之人,你给我们准备好离开的车马,等到了安全之地,属下不仅会放了小侯爷,治腿的药也会双手奉上!”
赫连仇还能说什么?如今他只后悔当初带了这么个累赘出来,如今也只能任人摆布了!
“好!!”赫连权一口应下,愤怒又无奈。
夜风瞥了眼身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虚鞮湛,拱手道谢:“此次,多亏小侯爷。”
虚鞮湛怒火攻心,两眼一番,险些撅过去……
姒意自来天晟后,还是第一次穿得这般正式隆重。
她只觉得这繁重头饰近乎要将她的脖颈压弯,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说不出来的别扭。
她虽没说,可一个轻轻晃动脖颈的动作却将她出卖的彻底,坐在身侧的宗政宣觉察到了她的难受,自是心疼。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颈肩处,试探开口,“这头饰定然压得你难受了,我帮你揉揉?”
宗政宣话音方落,姒意便想到了之前莫名的拥抱,她下意识地摇头笑笑,“不必了,我可没那么娇气。”
宗政宣动了动唇,本想说话,可又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终是没有开口。
她到底还是抵触他的……
早知如此,他即便是再情难自禁,那日都不该冒失去抱她……
宗政宣此刻自顾自地懊恼着自己犯了从前的老毛病,全然没发觉身边的人偷瞄了自己好几眼。
姒意最怕气氛突然尴尬,好比此刻。
她不过是没让他揉肩膀罢了,他为何突然沉默了?不会生气了吧?
姒意思忖片刻,为了打破这僵硬的气氛,她左思右想,轻了轻嗓。
“咳咳——”
宗政宣回过神来,却见她正盯着自己,不由担忧地道:“可是嗓子不舒服?”
“没有!那个……应该快到神坛了吧?”
“还需半个时辰,你……”
“诶!长路漫漫,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哦?”宗政宣别这下倒是来了精神,方才懊恼的心情已消散了大半,一双黑眸流转生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那不如说说……你。”
“我?!”姒意脸上划过一抹惊愕,转而又恢复了平静,“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为何要寻四国地图,祁烨究竟为何要追求杀你,还有……你真正的身份。”
这回轮到姒意沉默了。
他提的一字一句,都是她藏在心里的痛,每想起一次,都要痛苦一次,甚至心底会有一瞬的窒息之感。
“小意。”他唤了她一声,强克制着自己想要握住她手的冲动,语气却是无比坚定和郑重,“我知你的脾气秉性,若你不想说,我自不会逼你。”
“只是,我再不想你一人面对这世上的艰难险阻,人心丑恶。”
“哪怕你永远对我心存芥蒂,我都不忍看你继续难过受苦。”
宗政宣这话说得极是真诚,若姒意心中再不动容,那是假话。
只是……她这一生,注定要孑然一身,又如何能不让他失望呢?
思及此,姒意那一张假面上挤出一丝笑来,看着他的眼神却也如他一般真诚,“冬祭过后,有些事,我自然会告诉你。”
“只是,你对我这般好,又是何苦……”
“何苦?”宗政宣苦笑一声,低沉的嗓音竟也带了几分干涩和心酸,“若我能知这“何苦”的缘由,我一早便解脱了……”
这一行恍若过了许久,以至于到了神坛行宫时,二人才猛然发觉。
二人下了马车后,便见到了等在行宫门口兰若姑姑。
她依旧是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上前行礼后,目光又在二人身上逡巡一瞬,这才恭敬开口道:“殿下,奉皇后娘娘旨意,奴婢特来接殿下和皇子妃去往行宫,请殿下和皇子妃随老奴过来——”
她说着,便已转身带路,姒意忍着这一路的头重脚轻随她前行,并无半分异样。
就在二人快到行宫殿门时,姒意上台阶时一个恍神,脚下踩了个空,一个趔趄就要往前跌——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腰间突然被人用力一揽,宗政宣焦急的声音响在一侧。
“小……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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