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坍塌只有一瞬。
房间里的壁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的，也许是怕影响到我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睡眠质量，又或许是他不太愿意让我看到这样的一幕，但是不论怎么说，睁眼的刹那，心跳先思维一步停滞一秒，身体又开始了那种奇怪的反应。
结弦好像没察觉到我醒来了，外面的灯光被窗帘隔绝，像是幕布一样把结弦的轮廓描绘出来，他扬起的，漂亮又脆弱的脖颈，滚动的喉结，青筋暴起的手臂，耳边则是杂乱的喘息，空气像是粘稠的海水一样，潮湿又糜烂的味道。
他突然又攥紧我的手，然后像是脱了力气一样松开，隔了一会儿才轻轻吸气，声音也黏糊糊：“啊……脏掉了。”
抽开手的那刻我顺势动了一下，然后被早有预料似的盖住眼睛，汗濡湿的掌心贴着还没睁开的眼睫，声音微哑，哄孩子一样：“我就起来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啦。”
紧接着是很轻的叹声：“怎么会睡得这么浅啊。”
脚步声远离，直到听见卫生间的灯被打开的声音，我颤巍巍睁开眼睛，这才好不容易把那股气轻轻呼出来，手脚僵硬。
脑子乱糟糟一团，提醒我最好不要做一些让自己露出马脚的事情，于是就开始装睡，装半梦半醒，被重新抱进怀里也不敢乱动，蜷着手指在脑子里想明天的训练计划。
还是当没醒来过好了。
我这样想着，一直被压制的理智忽然像是飓风一样卷了上来，一方面指责我太没有原则，另一方面又开始敲打我怎么又被糖衣炮弹俘获，明明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居然还跟上瘾的人一样对他完全无法抗拒。
戒断反应，这是戒断反应。他们说，带着谴责意味——你没有抗住，太失败了。
这次会不一样的。我略有点不甘心，感觉自己像是被两个思维分割了一样，一边对我说你好失败，一边对我说这次一定会不一样的。
恋人可以互相变得更好的。
有个柔和的声音替我回答着，坚定无比。
只要、只要结弦不放弃的话，这次一定会不一样的。
我们可以越来越好的。
4
不懂是不是错觉，羽生最近真的越来越黏人了。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放飞自我了。
比如说一醒就黏黏糊糊把脸贴过来蹭来蹭去，比如一脸哀怨盯着时钟上的数字，小朋友一样念叨为什么时间过得好快，比如凑过来讨抱的时候完全不顾及那个曾经让他一度手足无措的尴尬事物，姿态自然无比。
我睡得人都发懵，木着脸，感觉有东西戳在侧腰上，硬硬的，硌人。
他一直都很喜欢玩这些家电类的东西，书包里一堆耳机就是最好证明，所以那个手持摄像机被他研究透了以后就玩的有点不亦乐乎，我关掉热水擦着脸站起来，通过镜子看见他举着摄像机在门口，可可爱爱挥了挥手：“早上好。”
我顿了会儿，挑起半边眉：“你这是？”
“诶？你不觉得很好玩吗？”羽生笑嘻嘻的，又溜达到别的地方去了，尾音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可以留住这一刻哦。”
今天要赶飞机回去日本，磨磨蹭蹭好久才拖着他半人身高的行李箱站在门口，准备出门的时候还在别别扭扭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做什么？”我也打算出去训练了，穿好鞋子在原地跳了跳，有点莫名其妙，“还不走吗？不会赶不上飞机？”
“你不觉得漏了点东西吗。”
他很小声地问，语气里带着一种对我来说有点莫名其妙的期待感。
我确实不太明白：“你还漏了什么？”
“需要我帮你拿吗？”
他忽然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看着我，沉默一阵子，然后转头，泄气一样打开家门走出去。
“你干什么？”我实在是没搞懂，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走，只能又重复一遍，“是漏了什么需要我帮你拿吗。”
“不，什么都没漏。”
明明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表情却不是这个意思。
多少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细看之下还有一些犹豫。
犹豫什么？
倒退两步又走回来，在距离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我仰头看他，视线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仍是不得要领。
羽生结弦啧一声，低头，快速地在唇侧亲了一口，离开时耳尖有点泛红，硬是板着一张脸：“懂了吗？”
我还是一脸发懵样：“……懂什么？”
结弦露出一种无奈的神情，叹气，摆摆手，脸颊鼓起来像小河豚一样，咬着后槽牙说：“什么都没有。”
……噢。我点点头，露出一种了然的表情。
yuzuru。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趁着后者回过头的空当，上前一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下拽，借着力道顺势把人推到了墙壁上，仰头咬了一口翘起的漂亮唇珠，忍不住发笑：“下次直说不就好了嘛。”
羽生乖乖低下脑袋，顺毛软软地搭在前额上，映衬着眼睛显得可怜又无辜，湿漉漉的，小狗的眼睛。
“那你还不亲我吗。”羽生闷声闷气地问，总给人感觉像是闹脾气的小孩，“明明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装傻。”
一开始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贴着下唇蹭了蹭，然后就被人很不满意地咬了一下，我没那个力气再跟他闹了，退一步，抱起手臂，看着羽生露出一种不满的神情，内心忽然就有点高兴起来，点点脑袋：“亲完了，还不走吗？”
他侧头，贴着脸颊蹭蹭，带着一点小脾气，一摇一晃地走出去，拉起他大大的行李箱，头顶温顺的软毛被风吹起，天线一样立了起来。
我看着那个背影才开始意识到，原来他真的在肉眼可见地快速成长着。
半青涩半成熟，温和有礼的同时带着独属少年人的肆意张扬，印象里我很少这样注视他离开的背影，在仅有的记忆里搜寻，得到的也只是寥寥几个零星的画面。
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停下，他转过来，歪歪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我：“还不走吗？”
和记忆里每个画面都相继重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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