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追时不负之名,速度确实比寻常的马快且稳,可它这些天都跟着风今朝赶路,必定也是精力有限,况且雷天笃定就是要杀他们,一直穷追不舍。

    “不行,这样太被动了,必须想个法子。”风今朝边扬缰绳边观察周边的环境,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追时的限度了。

    “前面有一处亭子,过去就是桥。”白愁飞对于这条路印象较为深刻,因为他赶过来的时候雷纯就是在那里等着他。

    风今朝立马拉住缰绳,让追时停下来,它扬起前蹄刹住车然后旋转了一圈才停下来。

    “不行,千万不能走桥,若是被堵在桥中央必定无路可退,况且我可不会水,你会吗?”风今朝摇头道,她并不建议走那里,况且自己就是旱鸭子,想走水路都不允许。

    白愁飞摇头,他也不会,上次在刑部那一次的影响更是加深了他对深水的恐惧。

    风今朝思虑半刻,耳边已传来阵阵马蹄声,就能感觉到那群人的逼近。

    “既如此,那就送他们一份大礼。”风今朝拽起挂在马鞍上的几坛酒打定主意说,一个想法在她脑中浮现。

    不过半刻,雷天就带着一群人追了过来,果不其然,桥那头也有人围过来,两队人马相聚后,相互通告并未发现人影。

    雷天正要下命令让他们继续搜时,数坛酒朝他们而来,随即哐哐乱砸,不少人身上都洒了不少的酒水。

    就在他们恐慌寻找酒坛来源时,只听到几道划破空中的声音,数支燃着火苗的树枝就窜入他们之间,顿时沾染了酒水的人身上窜起火苗。

    瞬间一团的人慌乱扑火,就在这时一白色身影从一棵树后闪出,借住轻功一阵跃起之时,数枚飞镖从他手中划出。

    雷天较为幸运,并未被火烧及也未被飞镖击中,毕竟前面有挡刀子的人,一片混乱之下手下都不知所措,作为霹雳堂堂主的人必定不会轻易被这场面吓住,随即扛起自己的刀以作防御。

    白愁飞拔出阴阳双刺,所过之处刀刀致人性命,逼近雷天后招招狠狠进攻,就在他们不分伯仲之时,一条鞭子从他身侧绕来,缠住他使刀的手,这时白愁飞逮住机会,一脚将他踹倒几米外,很快就被方才缠绕他手臂的鞭子绕住他的脖子,待他还未反应过来,一道赤玄身影闪过,那道鞭子捆住了自己的双手,连带着脖子被人提了起来。

    雷天被风今朝提着,剩下寥寥几个侥幸无事的人都拿着刀和弓箭防备着,又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他们伤害他们的堂主。

    “擒贼先擒王,计谋使的不错。”白愁飞往后收住了自己的双刺,一脸佩服的走到风今朝身旁,他倒是好奇她身上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当年也曾见识过几位哥哥进行抓捕,自己也跟着去过几次,这就是小样。”被夸的风今朝略带傲气,头微扬着,一副这不过小事一般。

    “不讲武德,暗算之谋岂能摆上台面,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霹雳堂不会放过你们的。”被绑住的雷天还不甘心,挣扎不动只能耍耍嘴皮子。

    “那又如何,比起你的计谋,我这才叫做甘拜下风呢,就是可惜了我这几坛好酒,不过本来就是顺来照顾你们的。”风今朝给他天灵盖来了一巴掌,雷纯通知匆匆,她在去牵追时时向老板买了几坛容易燃的酒,正好用上了。

    “你!”雷天被气炸可又语塞。

    “看来你这身手根本不及你那几位哥哥,不过你那五位哥哥都能被我们反杀,就说明你还不够行。”风今朝以一种嘲笑的方式看向他,不得不说那五大高手确实有实力,可是雷天如果不是仗着人多,根本摆不上台面。

    就在这时雷纯跟雷意带着一群人围了上来。

    “你们可有事?”雷纯满脸着急跑到他们身边问,自己兜兜转转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还活着,来得挺及时的,不费一兵一卒。”风今朝随意应付一下,然后将视线挪向那边领头将剩余人员压制住的雷意,几个时辰都过去了,现在才赶过来。

    “感谢两位相助才得以擒住雷天,虽说他对二位的行为确非仁义,但他还是霹雳堂的人,还请二位将他交于我们来处理。”雷意上前一步,拳掌之礼相待。

    风今朝直接把雷天推给雷意,“绑完把鞭子还给我就好,你们的家事我不感兴趣,只是希望有些帽子别乱扣,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风今朝并不愿意与他们搭边,不论任何关系。

    霹雳堂

    雷天不服,手下的人也跟着不服雷纯,她便一个一个把人杀到服,雷天最后还是低了头,可雷纯怎么可能留下这个隐患呢,直接让雷意一刀解决。

    风今朝始终没有踏入霹雳堂半步,就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白愁飞则站在她身边。

    “怎么不进去?”风今朝偏头看向身旁环手抱胸的白愁飞问,她觉得奇怪,难道他不应该进去护着雷纯吗?

    “我想楚河之行我已经完成了,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有些事我确实不好参与。”白愁飞面无表情的回答,没什么奇怪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你还欠我几坛好酒,别忘了。”风今朝一本正经的说。

    “可你看看我的衣裳,被你撕得不成衣形了。”白愁飞偏过身让她看清楚自己身后的外衫,因为要做临时火把,为了助燃风今朝直接拿自己送她的匕首割破他的外衫衣袍缠住树枝做火把。

    风今朝面无慌色的看着那惨不忍睹参差不齐的外袍,她确实承认白愁飞这一身帅气,可这是为了救谁?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风姑娘,白公子,这次真的很感谢你们的相助,你们的恩情雷纯会记在心里。”两人还未分辨清楚谁是谁非,雷纯就已经出来了,身上手上干干净净,看来为了见他们已经粗略收拾过了,说上感谢时还行上一礼。

    “所以,有桥集团幕后主使是蔡相是吗?”风今朝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

    “是,其实这次来楚河不只是为了收复霹雳堂,更是完成蔡相给我的一项试炼。”雷纯也坦荡承认自己来楚河的目的,只是对于自己利用白愁飞一事羞愧难当。

    风今朝低头浅笑一声,果然自己猜的没错,而后她抬眸看向雷纯道:“这事,不必记挂,你要走的路与我们不同,凡事与蔡相为首的,此后不必再有关联,你有你的苦衷,那些柔心的话不必再说,至于你与大白的事,你们之间说清楚便好。”说完,风今朝就一人往街道外走,留下空间给他们。

    “抱歉,是我利用了你,我身边能用的人实在不多,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雷纯的视线从风今朝离开的方向回到白愁飞身上,不管怎么说她都愧对于他。

    “无事,此行是我心甘情愿,就如那日在六分半堂你为我拦下那一刀一样,只是此后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雷纯,谢谢你,让我知道走不通的路,怎么走都走不了,我也该换一条路走了。”白愁飞轻轻叹下一口气,一直随心而走的他,心好像换了一个方向,它告诉自己,那条路会有指引,会亮着一盏灯,不让他失去方向,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好。”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雷纯已经看明白白愁飞的种种表现,也为他高兴。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再说话,而是相互行了一礼拜别,不止是这次的相聚,更是此后的相待。

    客栈

    风今朝在马厩里给追时安排刚刚掏了不少银子买的上好口粮。

    突然一只着白袖的手给它的食槽加入了一瓢干净的水,她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也不理会他,拿着干草料喂着追时,时不时还摸摸它的脸,顺顺它的毛发。

    “已将如数的酒买好,何时收验?”风今朝不说话,白愁飞便主动开口,其实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他似乎猜测到她情绪不好。

    风今朝没有回复他,而是继续目不转睛的与追时玩。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风今朝不说话,白愁飞也不说,本以为会一直如此,还是风今朝忍不了一个人在身边站着又不说话。

    “雷大小姐那里不需要帮忙了吗?”风今朝打破尴尬问。

    “楚河之行目的已经结束了,剩下的该是你的事了。”白愁飞直接说,他不是一个很会转圜的人,习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有我何事?”风今朝被他这么一说随即有些心虚,怎么回事?怎么就说到她身上来了?

    “昨夜的问题,如今你还未回答我。”白愁飞可没有失忆,她说过如果能活着出楚河她就会告诉自己为何改变行程奔赴此处来。

    “我不是说要出楚河才说吗?真是莫名其妙,记性这般差吗?必定是你这几日没休息好,现在记忆都混断的,不说了,我都困了,追时你慢慢吃,我先回去睡觉了。”风今朝明显慌张的越来越厉害,话多但是句句不着重点,把手里所有的食料往追时食槽里一扔,之后摸着太阳穴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

    留下略带凌乱的白愁飞站在原处,半晌又无奈的笑了出来,是啊,他期待什么,她不是每次都这样嘛,只是不知为何听不到她说,心里就堵得慌。

    白愁飞看着乖乖吃草的追时,顿时觉得这马儿怎么也这般像主人?他伸手想去摸摸它的脸,原以为它会反抗,没想到它还会用脸去蹭蹭他的手。

    “辛苦你了。”白愁飞看着它说,这是他该说的,可又不仅仅是对它说的。

    风今朝睡的心满意足才醒,不过那时已经天黑了,觉着再躺下去身体反而腰酸背痛的,于是就爬起来顺带下楼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白愁飞的房间就在她旁边,出门的时候看着他房内并没烛火,想着或许还没醒呢,就自己下楼了。

    谁知板凳还没坐稳,掌柜的就凑过来寒暄几句。

    “姑娘,你醒了,您稍等片刻,白公子为您定的饭菜一直帮您备着呢,马上就能上。”

    风今朝倒是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出现幻觉了呢。

    后知后觉才听明白是白愁飞,也是,自己认识的那寥寥几人中还有谁姓白啊?

    “诶,掌柜的,劳烦问一下,您口中的这位白公子可是在房内啊?方才下来的时候见他烛火未点也不敢轻易敲门。”风今朝喊住掌柜问。

    “哦,白公子傍晚时分出去了,嘱托我们为您备好饭菜后就还未归来。”掌柜的站住回想一番说。

    风今朝点点头,他在这楚河有什么值得出去那么久的事?难道又去找雷纯了?

    其他的她没有细想,就这么坐着等菜上桌,令她惊喜的是,白愁飞点的全是她偏好喜欢的菜系,这是很难得的事。

    “姑娘,白公子说了您先吃,不必等他。”掌柜的眼力见看准风今朝的脸色,即刻上前去说。

    风今朝的脸色带着疑惑,这什么操作?准备的两个人的量,又说不必等?不过又想着不管他,又不是自己不能吃两份。

    想着就扯了一个鸡腿开始嚼,掌柜的又递上一坛酒,说是这个酒也是白愁飞挑的,酒性较纯没那么烈,适合姑娘喝。

    这倒是把风今朝搞的一愣一愣的,到底什么意思,突然有点虚的感觉,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位大白不会憋着什么大招等着自己吧,脑海中虽然脑补许多新奇和令人兴奋的事,不过手还是不安分的揪着另一只鸡腿开始啃起来。

    “朝朝,起来了,这个菜如何?”鸡腿嚼得正香,白愁飞就踏入店内,自然的走向风今朝那一桌。

    “你,发财了?介个菜,点的不错,就四有点费银子吧。”鸡腿肉还在嘴巴里嚼着,风今朝说话断断续续还不清楚的,然后腾出一只手给他递碗和筷子。

    “还有点积蓄,吃完我带你去逛逛楚河。”白愁飞表面云淡风轻,接过碗筷后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用了一双没用过的筷子给她夹菜,然后自己再喝起汤来。

    这个提议风今朝表示可以,南方的城镇总会比北方更有韵味,如果可以她还想在河边放莲花灯呢。

    两个人的进食形成对比,白愁飞总是斯斯文文优雅的夹菜,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反观风今朝倒是随性许多。

    风今朝也是有苦难言,这些天赶路,基本上都是风餐露宿,没吃几顿好的,几块干饼就水,稍作休息又得赶,至于为什么这么赶,自己对比白愁飞要慢,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他走的是哪条路,而她则是一路走得官道,所以弯绕费时较多。

    风今朝确实吃得比她平时的量多一些,酒足饭饱之后,就被白愁飞带到街市内逛起来。

    楚河镇说大也不算大,可说小也不算小,江南风味韵足,不少的小桥流水人家,河道沿边就是排排的房子,建筑,河道还有划船,还真的有不少放河灯。

    风今朝挑了两盏莲花灯,原本卖灯的婆婆还说可以写一些想要寄托的话,可风今朝并没有要,她只拿了两盏灯。

    看着点亮的两盏灯,在那小小的烛火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与父母欢快娱乐的时刻,可是不小心的一滴烛蜡滴在自己手上才转醒,发觉那不过是过去的云烟了。

    风今朝一言未发,将莲花灯平放好在河面上,然后双手合十没有想要说的话,而是闪过片片回忆,记不太清,只记得那时候还小,可这又是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自从客栈出来后,两个人基本上没说几句话,风今朝有目的,所以直奔就是莲花灯,她拿灯放灯都是她自己的意愿,她也没有问白愁飞放不放。

    白愁飞呢也没有说什么话,就这么跟着她,并不是什么事都需要用言语来表达,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吧,有些话不用说都懂。

    他站在她的身后,她闭着眼睛,红唇紧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隐忍。

    曾在江湖,他也听闻过风家将士的英勇,平定过不少的外来入侵,可却在十几年前遭到辽国的突袭,为守重要戍边城池,风家众将包括将军与夫人以身殉国才等来援军,不过多亏他们的驻守,不若北宋必定损沦陷不少城池。

    风将军拼死一搏,得了忠烈之名,可那时年纪还小的风今朝成了遗孤,先帝不忍她无依无靠,于是召回宫中封了郡主之名,可谁又知虽有封名依然无依无靠的风今朝在那深宫大苑中过得到底风光如何呢?

    慢慢,风今朝合十的双手手指交握在一起,甚至有些发抖,力气大得手上的青筋都展现出来。

    眼角滑落两行泪,身体慢慢颤抖起来,可是没有呜咽没有叫喊更没有声音,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痛哭。

    白愁飞见状担心的想要靠近去安抚,手伸在半空可又无从下手,他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会如此大的反应。

    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又怕自己的力度把握不好会揉碎了她一般,她身上传来的破碎感太强了。

    她的仇恨,不得见声,不得去报,这才是她最最痛苦的事。

    “朝朝。”白愁飞轻声喊着她,不敢问她怎么了,不敢劝她,只能这般无力的喊她一声。

    心魔缠绕,让她备受折磨,深受困顿,是白愁飞的唤喊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湿漉漉的褐眸睁开,缓缓放松自己,偏头看向他。

    “我没事。”

    “为何不写?”白愁飞视线先是随着那两盏河灯,后又落定在她身上,其实她明明很想写的,可她选择放弃,为什么?

    “因为我不配,因为我还苟活,因为有仇不得报!”

    白愁飞话如同打开了风今朝泪腺的闸门,好不容易隐忍下来的情绪,再次被激起,言说之时,充满着恨意,激动之下眼睛变得通红。

    白愁飞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是这样形容自己,以前的她并不是如此的啊!明明一直都是洒脱随性,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去了京城之后就不一样了,最近更甚。

    仇?何仇?当年的风家献身守城之仇吗?当初据说确实是有人里应外合,泄露军机情报,不过那人也早已被处决,如今她说的仇?难道另有隐情?

    “大白,我风今朝这一生,可以与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做过命的好友,也绝对可以与为蔡京做事的至交好友断裂关系,所以在这江湖中这天下内,为蔡京做事的人从不交涉,若有交涉必定断绝来往。”说着风今朝那红红的眼眸中,再次落下两行泪,她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他的没有再说。

    风今朝的话,很明显,与谁都对付,唯独蔡京,那为什么呢?联想前面的话,以及温柔先前说过在她面前绝对禁忌的人,白愁飞就已经猜测得出是为什么,当年的隐情必定关联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蔡相。

    哪怕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步,风今朝依然没有哭喊,只是抿着唇,落着泪,身上因为情绪激动得控制不住颤抖,白愁飞看着这样的她,心就犹如被人拿着他的双刺一刀一刀的在划,她的每一滴就如自己心中滴落的血一般,让他揪疼,复而,他不知随着心还是脑子,往前一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我记住了,我知道了。”他应着她,安抚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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