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皇后人选之后,很快到了元日。
因为皇帝将要大婚,这一年的元日盛大而热闹,容太后有意让楼竞越与容曦培养感情,便将容曦叫到宫里陪她。
容曦的年纪与怡安一般,但与胆怯的怡安不同,容曦举止得体,言谈有度,不愧是容家以皇后之仪教导出来的女儿,如此姿仪慧心,才是能坐镇中宫的人选。
即便心中百般不情愿,楼竞越无法拒绝皇太后的旨意,只能接受这位容家的小姐做自己的妻子。
强颜欢笑久了,皇太后觉得碍眼,楼清随请安的时候,容太后冷冷地问:“怎么皇帝看起来情绪不佳,难不成是这媳妇不合他的心意?”
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容曦就坐在她对面陪皇太后下棋,她垂着眼睫,仿佛对一切都不关心。楼清随的心“咯噔”一下,笑着说:“要是曦姑娘陛下还不满意,那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让他满意了。”
楼清随走到容太后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母后想啊,陛下刚十四岁,这就要娶仙女一样的皇后了,他心里肯定忐忑害羞呀,陛下的性子母后又不是不知道。”
容太后听了觉得有理,便顺着楼清随的话就坡下驴。她也能明白楼竞越不愿迎娶容家女儿为后的理由——皇帝大了,不愿再做傀儡。
这场风波就这么被楼清随三言两语揭过,后来容曦和楼清随相伴在御花园散心时,容曦大着胆子问长公主:“陛下究竟是怎样的人?”
二人相处下来关系很是融洽,有些私密的问题也不是没有交谈过。楼清随惊讶一向稳重矜持的容曦竟然问起这样的问题,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再稳重得体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如今要出嫁,嫁的还是当朝天子,心中不免忐忑好奇。
“陛下他性子温和,喜欢读史,最近呢喜欢骑射。”楼清随浅浅一笑,“虽是天子,到底少年心性。”
容曦微微点头:“多谢殿下。”
楼清随咯咯笑道:“都要成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呢。”
这话说得容曦脸颊绯红:“规矩总是不能少的。”
楼清随看着娇艳如花的容曦,不免想起远嫁弛虞的怡安来,如今过去两个多月,不知出嫁车队又走到了哪里。
容曦让楼清随想起了替她和亲的怡安,她心中愧疚,便去探望了文太妃。唯一的孩子离开后,文太妃便一直不太好,楼清随时有探望,太后和陛下也派了最好的太医前来为太妃调理,但心病难医,文太妃的身体一直病恹恹的。
一见到楼清随,文太妃的眼泪便流个不停,楼清随坐到文太妃身旁,宽慰了文太妃一番,又询问宫女日常用药的情况。她知道这病是因为思念怡安,如今也只能劝慰。
“怡安有大昭为倚靠,弛虞人不敢亏待她。太妃还请放宽心。”事到如今,楼清随也只能这样安慰她。
“是我害了怡安……”文太妃攥着楼清随的手,她悲痛万分地哭起来,“都是我害了我的儿……”
“太妃……”楼清随不解,为何文太妃会说是她自己害了怡安?怡安是代替自己远嫁和亲的,文太妃要埋怨,也该找上自己。
文太妃却不肯细说,她只是抓着楼清随的手哭泣。
元日之后,紧接着到来的是上元节。
楼清随求了太后很久才求来出宫的机会,她带着惜合出宫,在街角见到了一直等候他的文玘。
这是时隔一年之后的再次相会,看着文玘手中熟悉的糯米圆子,楼清随笑着接过:“玘哥真好。”
只是这笑容里带着多少无奈,楼清随也说不清楚。
上元节到处灯火璀璨,三人路过花灯摊子,文玘为楼清随选了她喜欢的兔子灯,自己手里则提了一盏普通的红色花灯。
一行三人在热闹的灯市中闲逛,楼清随与文玘一边走一边聊,交谈的内容是关于容谨的。
“你是说,容谨的母亲是被活活打死的?”楼清随听了文玘的话震惊不已,容谨说过他的母亲在容容死后便郁郁而终,没想到竟然是被活活打死的。
“女儿死后,她冲撞了容老爷。”文玘偏过头用那双温柔的眸子看着楼清随,“容谨入伍也是在那之后,据我所查,容谨最初进入军队是以挑夫的身份,而且,他在入伍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容六。”
这番话属实出乎楼清随意料,没想到容谨在范阳容家的地位这么低,不仅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还以挑夫的身份进入军队。
显然他是被人设计了。
以容谨将母亲和妹妹的尸骨移到帝都神宫的举动来看,这二人在容谨心中占据了绝对重要的地位,这份重要甚至超过所谓的人伦纲常,所以他才会说容家祖坟是肮脏的地方。
被活活打死的母亲和被凌虐致死的妹妹都和容家脱不了关系,容谨可以杀了周家父子,那身为罪魁祸首的容家他必然不会放过。
可如今,容谨身为大昭权臣,范阳容家不仅没有遭到报复,甚至家中兄弟姐妹都凭借容谨的地位为官高嫁,原本没落的容家在范阳如日中天。
“他怎么会放过容家?”楼清随摇摇头,她忽然颤抖起来,有个想法在脑海中跳跃叫嚣,几乎要让她的心跳出来,“他不会放过容家。”
“容谨在下一盘大棋。”文玘赞同了楼清随的想法,“他想的,恐怕是要扳倒容家。”
文玘的话让楼清随忍不住战栗,真的是这样吗?
倘若容谨筹谋多年,为的是扳倒容家,那他将会是比容骞更可怕的存在。
一阵欢呼声打断了楼清随,原来是木架上的花灯升起来了,街上男男女女们拍手欢呼着,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灯挂到街边空出的木架上。
这是大昭的习俗,未婚男女将花灯悬挂在木架上,命中注定有姻缘的人将会被这盏灯指引相遇。
“玘哥不去挂花灯吗?”楼清随问身旁的人。
文玘摇头:“不必。”
先帝在时,他们曾在这样的夜晚将花灯悬挂在木架上,彼时二人心意相通,也都以为命定的姻缘在彼此身上。
如今时过境迁,再想起往事不免伤感,楼清随和文玘都不再说话,静静地沿着这条街向前走。
将长公主送回马车上,文玘见她疲倦便对惜合道:“惜合姐姐多操心,别让殿下受了风。”
惜合知道文家这位公子心细,这样的叮嘱不知听了多少遍,笑道:“文大人放心吧。”
“玘哥,我回去了。”楼清随放下马车锦帘,就要吩咐车夫动身时,文玘忽然抓住了锦帘。
楼清随心思一动,定定地看着文玘,文玘也在看她,一向温柔含着笑意的眼睛中如今满是克制的痛苦:“我的花灯早已在殿下手中,殿下的花灯可还在臣的手上?”
“岁岁年年人不同,人已不同,手中的花灯自然不再相同。”楼清随闭上双眼不忍去看文玘的表情,她放下锦帘,感受到文玘的颤抖,心中悲苦更甚,一狠心,将锦帘狠狠拉下。
“走吧,回宫。”楼清随淡淡吩咐。
文玘站在原地,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久久地伫立着。
在楼清随与文玘走过的街上,一袭黑袍的男人站在挂满花灯的木架前,他将手中胖乎乎的兔子灯挂在木架上,望着楼清随与文玘远去的方向静默着。
深夜,容相府。
“你说韬光养晦?”容骞转过身,俊美的面容有些阴郁。
“是。”容谨站在大厅中,将自己对朝局的分析说给容骞,“朝堂之上,容文两家犹如二虎,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得利的是作壁上观的人。再者,皇太后为皇帝定下皇后人选,如此关键时刻,不能让天子大婚一事出现变故。”
“眼下弛虞止戈,只剩内忧要解决了。”容骞笑了笑,“文徽心狠手毒,奈何装得太好,这叫我心有不甘。好侄儿,你可有法子让文徽露出马脚?”
“大人想用哪件事做饵?”
容骞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想让咱们的皇太后狠下心来,能用的只有先太子了。”
“大人是说……曦尽?”容谨眸光闪了闪。
“正是曦尽,先太子和秦昭仪都死在这毒药上,皇太后心里一定恨极了这味毒。呵,她心慈手软,我便让她不得不下手,省得生出事端。”容骞冷声道,“记着,手脚干净些。”
容谨垂首:“大人尽管放心。”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容骞说到这里,又道,“你府中那几个下人上了年纪伺候不周到,一会我让管家给你拨去一批下人。你虽未成婚,房中总要有几个女人伺候,这次不要再拒绝了。”
“多谢大人赏赐。”容谨拱手拜谢。
容骞看着低眉顺目的容谨,有些困倦:“夜深了,你也别回去,就在这里留宿。”
“是。”容谨在容骞面前永远谦卑顺从,这是让容骞看中他的理由之一,也是让容骞提防他的理由。
像他这样有胆识有才能的人,岂能一辈子在自己面前恭顺谦卑。容骞混迹官场多年,深谙其中深意,容谨是一匹狼,一旦自己压不住他,便是灭顶之灾。
容谨跟着管家来到为他准备的客房,他在容府内留宿过几次,格外熟悉客房的位置,只是这一次,他发觉管家带领的这条路极为陌生:“这不是去客房的路。”
管家笑了笑:“这是老爷偶尔休息的地方。”
将自己休息的地方让出一夜,容谨的心忽然警惕起来。
这是一处极为雅致的院子,容谨推开屋门,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看着床帐中朦胧的人影,容谨明白这是容骞为了拉拢自己而备下的赏赐。
两位娇美的幼婢为容谨宽衣,黑色绣金的长袍搭在架子上。婢女做完这一切,躬身退了出去,容谨掀开茜色纱帐,便看到锦被中埋着一位雪肤美人儿。
美人儿□□,趴在床上向容谨伸出手臂:“容大人,请怜惜奴家。”
容谨问她:“你是何人?”
美人儿道:“奴家名唤玉珠,乃是府中奴婢,今日特来伺候大人。”
容谨解下身上中衣,将美人单手搂在怀中,玉珠惊喘一声,然后放松身体任由容谨品尝。
容谨拉下最外层的床帐,伸手点了玉珠的睡穴,玉珠尚未反应过来便陷入了昏睡。
容谨将锦被盖在玉珠身上,缓缓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容谨向容骞讨走了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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