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马车上想找茬的那个人,正是严来娣。

    不懂看形势,善妒易树敌,性格冲动暴躁,这样的人,最容易撞的头破血流的。

    柳娇儿不搭理严来娣,陈大丫以柳娇儿马首是瞻,柳娇儿不理,她更不会理。

    摆足架势,嘲笑讥讽了一顿,却没人接招,严来娣气的面红耳赤。

    “你们是聋了吗?没听见我和你们说话?”严来娣尖着嗓子,气急败坏道。

    客栈三层楼里,每个楼梯口有两个身材粗壮的仆妇把守。

    严来娣一嗓子嚎出来,不一会儿,门被敲的咚咚响。

    “吵什么吵?都安静点,路上没人叫你们规矩吗?这样不懂事,怎么进宫伺候贵人!”仆妇站在门口,厉声训斥。

    严来娣吓得一激灵,缩缩脖子,不敢再出声。她人怂脾气大,只能窝里横。

    严来娣恶狠狠的瞪着柳娇儿和陈大丫,把两个人怨的更深。

    陈大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接过柳娇儿手上包袱继续整理。

    “真是个贤惠人,怪不得赶上选宫女的趟儿。天生伺候人的胚子,就该当奴作婢。就是不知道进了宫,你还伺候不伺候的了身边这位副主子。”严来娣没安分一会儿,又嘀咕出声。

    陈大丫个子长的高,把严来娣恶意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妹妹,你别听她的。等进了宫,我也能帮你做活。”陈大丫好脾气安抚道。

    柳娇儿掀了掀眼皮,绕过陈大丫,走到严来娣面前。

    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严来娣,看着怪吓人的。

    一行人里,严来娣最怕这个小光头。说是孤女出身,连县令家的亲戚都哄着捧着,真是邪门。

    “你干什么?我可警告你,明日就要进宫遴选,你要是敢闹事,我就叫主事过来,把你送进大牢,砍你脑袋。”严来娣声厉内荏道。

    柳娇儿嗤笑一声,她歪歪头:“你叫啊,我看着你叫。”

    严来娣敢吗?她不敢。

    “也是个怂货,尽做些丢人现眼的事儿。我且告诉你,你不敢喊,我敢。入京八千人,能入宫者不过一千人数。你若再在这屋子里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让你占了那七千人的位子之一。”

    严来娣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她不能被赶回去。

    进了宫是生死参半,回去却是必死无疑。

    严来娣涨红了脸,她憋着气,不吭声的爬到床上去。一把扯下床帘,当真不再说话。

    陈大丫崇拜的站到柳娇儿身边,对她竖起大拇指。

    “妹妹饿吗?我去叫点饭食上来。”陈大丫道。

    柳娇儿甩甩头,她困了。

    一路上,陈大丫照顾的柳娇儿舒舒坦坦,对她的小脾气和习惯,了然于胸。

    柳娇儿鼓起腮帮子,眼皮半瞌不瞌,陈大丫立马明白,她是困了。

    “床铺好了,妹妹吃几口点心垫垫,再睡去。我来时,瞧着后头有□□辆马车排着队,应当还有好些人。等过一个时辰,我再去打饭。”陈大丫体贴道。

    柳娇儿想了想:“少打些荤腥的,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章程,肠胃不能不适。”

    陈大丫点头称好,躲在帐子里的严来娣,将床帘拉开一条小缝,竖起耳朵听着柳娇儿的交代。

    睡觉前,柳娇儿吞了安神的药丸子,一夜无梦,睡的香甜。

    天还没大亮,客栈里铜锣声敲的哐当响。

    柳娇儿觉浅,听到声音,立马醒来。

    她迅速穿好衣裳,趿着鞋,把陈大丫摇醒。

    “今日之后,我俩许是会分开,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你记住,若是被选入宫,切记少说话少出头,做好分内之事,当个木桩子就好。万事,保命要紧。”柳娇儿在陈大丫耳边,小声叮嘱。

    陈大丫握住柳娇儿的手腕:“妹妹,我们在宫里,会好好的吧?”

    我们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熬到三十岁出宫吧。

    柳娇儿扭过头,望向渐渐亮起来的窗外。

    “看命吧。”柳娇儿幽幽道。

    十一月初五,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

    柳娇儿排在长长的队伍后段,头顶的帽子暖和的捂着她的脑袋。

    陈大丫站在柳娇儿后面十个人左右的位置,她个子中高,一抬眼看到那顶棕褐色的皮帽子,她的心顿时安定许多。

    说是八千人,实际还多些,约莫九千的人数,将空旷的广场填的满满当当。

    那么多人,却安静的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队伍一点点缩短,柳娇儿随着前面人的步子,一步步往前挪动。

    “哟,倒是个有运道的,正好满七岁,没有白跑一趟。”捧着名册,纤长身段,吊梢眼,白皮肤,穿着深青色棉袍的姑姑,对着柳娇儿打量道。

    柳娇儿双手手指相扣,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垂首行礼。

    万姑姑眼睛一亮,起了兴味。

    “把帽子脱下,让我瞧瞧。”万姑姑道。

    柳娇儿抬手帽子一拿,毛茸茸的圆脑袋,露在万姑姑面前。

    万姑姑笑出声,细长眼眯起,颇有些风流韵味。

    其他小姑娘哪见过这阵仗,纷纷红了脸,不敢抬头乱看,愈发显得柳娇儿出挑,与众不同。

    “伸出手来。”万姑姑又道。

    柳娇儿听从的伸出手,手心向上,掌心的纹路清晰好看,指甲缝干干净净的。

    “行了,手收回去吧。”万姑姑青葱似的手指,在柳娇儿额头点了点,留下一抹红印。“难得见到个合眼缘的,破一回例,洗刷干净了后,你就跟着我吧。记住了,我姓万,以后叫我万姑姑。”

    “这头发短的,不用再剃了,热水里里外外搓洗干净了就成。”万姑姑扭头转身,对着帘子后面的人道。

    只隔了几步远,帘子也是薄薄一层,后面的粗使宫女,把万姑姑的话听的真真儿的。

    她清脆的应了声,态度恭敬。

    万姑姑此人脾气怪,奈何以前跟着的主子厉害,哪怕旧主病逝,她在宫里依旧过得体面。

    若不是自觉年纪大了,想找个投缘的小宫女从小养熟,往后给她养老送终,以万姑姑的身份,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六品女官,多少男子这个年岁还是一介白身。

    柳娇儿不知道万姑姑有品阶在身,她从孤女到流民,再成为太子行宫里养的外室,知道不了那么多东西。

    但是,她长了眼睛,会看人。

    只见帘子后等着的宫女,笑盈盈的看着她,说话细声细气,柳娇儿便知这一回,她走大运道了。

    遴选宫女的要求,格外严格。即便有了万姑姑的叮嘱,检查宫女也不过动作温柔些。

    从头发摸到脚趾,龇着牙探着口腔,活生生的人,如同牲口一般,一寸寸皮肤的受着检查。

    “果真是万姑姑看中的人,干干净净的,给咱们省事儿了。妹妹莫要羞恼,仔细检查是宫里的规定,以防从宫外带了不干不净的病到了宫里。”检查宫女挑了件看起来最好的棉袄,给柳娇儿裹上。

    柳娇儿甜甜一笑:“有劳姐姐了,姐姐们辛苦,我明白的。”

    从里正家带出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一路花销从不省着,只剩下五十两。

    抓了两块碎银子,分别塞进棚子里的两个宫女后,柳娇儿得了两块点心和糖水。

    “你年纪小,经不得饿,吃点点心垫垫胃再出去。”检查宫女捏了捏银子大小,乐的笑眯了眼。

    她们不比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平日里除了年节能得些赏赐,一个月三两银子,少得可怜。

    刚得的这一块,少说有二两重,白得来的银子,拿的就是舒服。

    许是盛世太平,哪怕是穷人家的女孩儿,养的也还不错。

    景泰二十年的宫女小选,共选入一千二百八十人。比预计的多了二百八十人数,却没有人提出异议。

    宫里的老人办事,最是滑头。给小宫女空出的屋子,本就多拿了几间出来。虽然还是不够住,但都是年纪小的孩子,挤挤睡也不是不成。

    没选上的女孩儿,连夜遣返回原籍,这一趟大概是她们一生,走过最远的路了,

    天黑了,柳娇儿坐在矮一点的凳子上,双手叠在大腿上,乖乖巧巧。

    小宫女的粉色棉服,把她衬的甜软可爱。

    桌上点着的两支蜡烛,灯芯不摇不晃,外面的风丝毫吹不进来。窗子边上的柜子,摆放着一篮错落有致的花,一个小香炉,熏香袅袅升起。

    对比着被万姑姑领走前,几十个剃了头的小宫女挤着的大通铺屋子,黑咕隆咚还透风,柳娇儿打了个寒颤。

    “怎么抖了下,是衣裳不够厚么?”万姑姑挑眉道。

    灯下出美人,烛光下的万姑姑,如同一只千年老狐狸,容颜虽不过分美貌,却有着令人沉迷的韵味。

    “回姑姑,衣裳厚的,娇儿不冷。娇儿只是想起先前的那个屋子。”柳娇儿搅搅手指,不好意思道:“那么多人睡在一个屋,太可怕了。”

    万姑姑吃吃发笑:“真是个娇贵的姑娘。你可还记得,你选的是宫女,不是锦衣绫罗的贵主儿。”

    柳娇儿大眼睛里,一派天真和信任,她理所应当道:“可是,娇儿被姑姑领走了,就和她们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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