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娇儿年纪还小,席面上酒没有,一人一壶果子露,吃着清新。
午饭过后,人各自散去,万姑姑捶捶背,傍晚她还要去值夜,得补个觉。
人都走尽,柳娇儿回到屋里,抱着小矮凳,坐在衣柜前,看着太子送的襦裙一眼又一眼。
她决定,明天就穿着这身衣服,去见太子殿下。不管殿下有没有时间,望他一眼总是可以的。
而且,天气凉的那么快,再不穿上身,等到明年未必还能合身,那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姑娘?姑娘,您在这儿啊!”和禾打扫干净外屋,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前来寻柳娇儿。
柳娇儿托着腮,沉醉的看着衣裳,头也不回。
“姑姑说今儿我休息一天,不用上课。”柳娇儿道。
“我知道,我不是来找姑娘做功课的。方才出门送碗碟时,在门口花坛上发现了个小木盒子,瞧着挺寒碜的,不过上面贴了个红纸,写着“贺”字,想来是给你送的礼物,就拿进来了。”和禾道。
和禾拿到木盒子时,盒子底下垫了一层油纸,隔去花坛里的泥土砂石。
柳娇儿思索片刻,穆公公和云长生的礼她都收到了。平日里教导功课的师傅,送的纸笔,也托姑姑转送给她。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人记挂着她的生辰呢?
想到穆安和云长生的贺礼,柳娇儿忍不住弯唇一笑。两个人送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紫的、粉的绒花珠钗,除了颜色,花样瞧不出分别。
若不是知道他们没有提前商量,真不敢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
论眼光,还是殿下更胜一筹啊。
“这手艺,像是个初学者的,有些灵气,不够成熟。”和禾小心检查木盒子,看到里面放的是一块绣帕,才递给柳娇儿。
“和禾姐姐,那张字你没扔吧?”柳娇儿问道。
和禾疑惑的从手中拿出折叠成块的红纸:“还没扔。”
初学者的字,一笔一画写的笔墨不均,却诚挚认真。
柳娇儿嘴角微翘,和禾观察到,问道:“姑娘知道是谁送的?”
“知道。这个盒子和殿下送的放在一起吧。”柳娇儿摸了摸绣帕,重新放回去道。
翌日功课结束,柳娇儿换上太子送的襦裙,戴着太子送的首饰,金色长命锁服帖的挂在胸口,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跟和禾打声招呼,她脚步轻快的离开。
太子早早等在云台殿,自从寒露过后,这里就成了两人的小书堂。
王申将云台殿的侧殿收拾干净,桌椅摆好,茶水点心从东宫拎过来,愣是将一处荒废的地方,布置的舒适。
太子拿着书,坐在窗边桌前,放松的翻阅着。
忽而,听到叮叮当当的金玉撞击声,太子脸上浮现出笑意,站起来透过窗户,等着来人。
意料之内的,耀眼夺目的橙红色身影,撞入他的视线,一如他们第一天见面,
“太子师父,我来了!”柳娇儿蹦蹦跳跳的跑进殿内,舒展着胳膊,当着太子的面,赚了一个圈,期待的问道:“师父,好看吗?”
太子眼笑眉舒:“很漂亮,是个漂亮孩子。”
柳娇儿低头看着自己板平的身材,小胳膊小腿,就算一年长高了许多,还是孩童模样。
急不得急不得,柳娇儿暗暗给自己打气。
时间还长着呢,等她长大了,殿下就不会把她当个孩子看了。
“孤原想点一桌席面,送去拾翠苑。谁知万姑姑提前订过了,因此孤没有再订。”太子道。
柳娇儿笑弯着眼,声音清脆,无忧无虑道:“那等明年的生辰,我与姑姑说不必订席,将机会留给师父。”
太子低笑出声,笑声犹如碎玉滚动,悦耳好听。
“好,孤定然明年不会错过。这是长命锁?”太子一早注意到柳娇儿胸前戴着的金色长命锁。
柳娇儿献宝的踮起脚,把长命锁捧到太子面前,让他看清楚。
“是姑姑送给我的。姑姑说,作为长辈,她祈愿庇护我长命百岁。”柳娇儿道。
太子想到柳娇儿的身世,眼神愈发柔和。
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在得到自己的孩子后,都会竭尽全力给孩子打一枚长命锁,这是初为父母给孩子最大的祝福。
柳娇儿生父是个秀才,她刚出生的时候,家中不会没有一丝余力打造一枚小小的银制长命锁。
可是看柳娇儿欢喜的模样,她应该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美好的祝福。
“孤也为你准备了一个长命锁。”太子心疼之下,情绪冲动道。
王申茫然的回忆着,太子最近的动向,实在想不出太子什么时候准备了长命锁。
难道是交待陈顺那小子去办了?
“王申,你回趟东宫,把孤给娇儿的礼物取过来。它放在孤屋里博古架上中间一层的紫檀盒子里。”太子道。
王申神色一变,太子屋里的那面博古架,摆放的每一样东西对太子都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殿下,您说的是您屋里的博古架?”王申小心的试探问道。
太子确认道:“速去速回。”
他虽然是一时冲动之言,但不至于出尔反尔,且也是真心想要送给柳娇儿的。
柳娇儿看出太子和王申对话里的暗涌,她装作不知,满眼期盼的望着太子。
被太子催促着,王申马不停蹄的赶回东宫。
博古架上中间层,只有一个紫檀盒子,王申双手把它端下来,打开之后,他吓的手一抖,差点儿把盒子掀翻了。
“殿下,东西奴才给您取来了。”王申手递过去的时候,微微发抖。
殿下这回给柳姑娘的东西,太贵重了。不仅仅是贵重,意义也不同凡响。
“这是孤幼时佩戴的长命锁,为父皇所赠。大婚之后,孤才将它摘下妥善放好。今日,孤将它送与你。虽然,孤不是你的长辈,但你既然叫孤一声师父,孤就要尽好师父的责任。”太子道。
鹅卵大的玉质长命锁,温润光泽,入手温热。比划着大小,果然是婴幼儿就能戴上的重量。
“师父,皇上送给您的长命锁,意义深刻,您赠予我。”柳娇儿握紧小小的玉石,嘴上说着不敢收,实际舍不得放开。
“若是没有收你为徒,孤打算将它送给孤的第一个孩子。”太子促狭的笑了笑:“今日,便宜你了。”
“殿下,您可没有我这么大的闺女!”柳娇儿不乐意了,改口道。
太子哈哈笑道:“小小年纪,不要思虑过度,会闹脾气才好。孤给你的,你收下就是。难道孤还做不起新的长命锁,送给孤的孩子?”
柳娇儿宝贝的把玉质长命锁放进荷包里,太子看到后,顺口夸了句:“这个荷包绣的很好看。有形有神。”
“等我学会做荷包,我可以给太子师父做!”柳娇儿拍了拍荷包,对太子羞赧道:“明明是想来谢您的,结果又得了您的礼。”
“孤等着。过来坐下吧,你来之前,孤将你下个月的功课布置好了,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孤。”太子指着摊开在桌上的书册道。
“师父,今儿不能休息吗?我穿着这么好看的衣裳,首饰满身,提笔不方便。”柳娇儿晃着手腕的镯子。
太子严肃道:“学习不可懈怠。王申,过来替姑娘收好首饰。”
太子送的襦裙是窄袖,不用担心袖子扫在桌上,影响写字画画记录。
柳娇儿叹了口气,认命的站到桌前。
手腕上的镯子,她还是没有舍得让王申拿走,重是重了点,可是看着它好看,写字的时候心情也会更好。
柳娇儿就是一个爱美的娇气小姑娘。
太子当了她几个月的挂名师父,当然了解她的脾气喜好。见小徒弟乖乖的看着书,他也坐在对面,翻起了之前没有看完的书。
到了时间,太子让王申远远的跟在后面,送柳娇儿回去。
太子送长命锁的事,柳娇儿瞒着所有人,没有透露出一丝消息。
隔了几个月后,柳娇儿有一天夜里做噩梦,万姑姑过来陪她睡时,才发现了一枚小玉佩从她里衣锁骨位置掉出来。
皇帝送给太子的长命锁,当初叫了万姑姑一起挑。因而,玉佩一掉出来,借着微弱的烛光,万姑姑一眼认出。
万姑姑望着柳娇儿天真的睡颜,心头思绪万千。
这个孩子比她幸运多了,未来一定会过的比她好。
万姑姑温蔼的把玉佩塞回柳娇儿的里衣,继续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安稳睡觉,做个好梦。
事后,万姑姑当作那夜什么都没有看到,柳娇儿出门时戴着两个长命锁,在院子里则只戴着太子送的那枚。
倒不是厚此薄彼,实在是金子打的长命锁,连着链子,那么大一块,她戴上一天,脖子都被勒红了。
春去秋来,在万姑姑眼尾长出第一条细纹时,柳娇儿十岁了。
两年的时间,柳娇儿看起来娴静许多,内里实则被宠的更加娇气。
太子的气质,愈发成熟,外人看他,只觉得太子深不可测。同样的,东宫的后院,又被皇帝拨去两个新人。
柳娇儿的心,渐渐焦躁,压抑不住她的嫉妒和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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