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陌生的眼神,令赵昭训如坠地狱。
她入东宫已有半年,她的院子太子也去了三四次。
太子忽然问她是谁,这是何等折辱。
赵昭训摇摇欲坠,杏眼含泪的模样,更让太子心中火大。
“画虎不成反类犬。”太子冷声平静道。
太子妃多聪明灵秀的一个人,她脸上的笑尴尬的挂不住。
赵昭训骨子里的傲气,被太子的话激出来。
顾不上害怕胆小,赵昭训昂着头,倔强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妾身在效仿谁吗?妾身虽是小女子,也有自己的骄傲。仿效他人的事,妾身做不出来。”
太子看也不看她,他问太子妃道:“太子妃说呢?”
赵昭训迷茫的转头望向脸色不对的太子妃,等着她的一个解释。
若说她们小时候的姐妹情分,半年的时间,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自入了东宫,她对太子妃事事听从,处处敬重,连今日的衣衫头饰,用的都是太子妃送的。
赵昭训神情一凛,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她受的是无妄之灾,却不无辜。
虽然不知太子妃让她学的是谁,可那人在殿下心里定然格外重要。
唯有如此,殿下看到她,才会怒不可竭,厌恶万分。也唯有如此,太子妃才会铤而走险,让她蒙在鼓里,当个替身。
“殿下,此事赵妹妹不知情,全然是妾身安排。殿下要罚,请责罚妾身一人,不要怪罪妹妹。”太子妃担责道。
赵昭训面无表情,并不承太子妃的情。
她像吃了苍蝇一般,心里恶心。
“你回去吧,孤与太子妃有话要说。”太子对赵昭训道。
赵昭训颤着胳膊,顺从的向太子行礼,她一刻不想留在这里。
“以后,这枚簪子和这身衣服,都不要穿了。”太子道。
“是。”赵昭训拔下头上的簪子,丢在地上。
太子妃送她的所有东西,她会全部束之高阁。后院水深,从前是她天真了。
太子妃的眼皮跳了跳,赵昭训大概是恨透了她。
赵昭训阴沉着脸走后,屋里伺候的宫女们,有眼色的紧随着退出去。
桌面上热腾腾的菜,慢慢冷去,油脂凝固的让人没有食欲。金色的镂刻葡萄花纹酒壶,淡绿色的酒,满满的盛在三个酒杯里。
“孤该夸太子妃好雅兴吗?”太子目光落在酒杯上。
美酒佳肴美人相伴,太子妃对她自己都没这么上心过。
太子妃垂着双臂,低头站着,幽幽道:“殿下对拾翠苑的柳姑娘挂念非常,除了节日、生辰年年给她送礼物,东宫进了新的东西或是吃食,都会送去一半,从来不忘。”
“你可知道,娇儿她今年多大年纪?”太子诧异不已。
“柳姑娘今年十岁,已经出落的如花般娇艳。再过个几年,抬入东宫,没有人会说什么。”太子妃道。
“胡闹!”太子扯着桌布,手背青筋暴起。
他克制的忍着,没有怒气上头,将桌子掀翻。
太子妃始终没有抬头,她甚至没有听到太子的那句“胡闹”。
她陷入自己的猜想里,自顾自道:“殿下喜爱柳姑娘,妾身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妾身这几年处处帮殿下掩护,免得柳姑娘遭人嫉恨。直到去年,赵昭训随母亲入宫。”
太子妃顿了顿,内心痛苦的继续道:“妾身见赵昭训相貌与柳姑娘有三分相似,问了她的意愿后,作主让她入了东宫,侍奉殿下左右。殿下对赵昭训,也颇为喜欢,不是吗?”
“孤在你心里,原来是这般急色模样。”太子自嘲道。
“不是的,妾身只想为殿下解忧。东宫嫔妃,份额本就未满。殿下敬重我,我也想殿下过的开心。”太子妃辩解道:“妾身知道殿下与柳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不曾有任何逾越之举。”
“所以,你未雨绸缪,先摆个赝品在孤的后院。倘若娇儿长大后,嫁出宫就罢了。若真的入了东宫,赵昭训家世、入东宫年限都高于她,她穿戴喜好只能避让高位,否则便是不懂礼数,不分尊卑。”
“你让赝品渐渐与真品相仿,真品不得露脸。孤低估太子妃了,太子妃智谋无双。可惜,用错了地方。”太子将太子妃内心深处最隐秘的黑暗,剖开来摊在阳光下。
太子妃又气又臊,她是嫉恨太子对柳娇儿的偏宠。那样无微不至的关爱,令她心惊。
太子妃莽撞道:“万姑姑和父皇的关系,满宫皆知。她的养女,难道不会和她走一样的路吗?与柳娇儿同年入宫的宫女有数万人,万姑姑好眼光,挑出最好看的那一个。她们母女野心勃勃,难不成就因为皇上和殿下偏爱,就让不得人说?”
话音落下,太子妃面色煞白。她说了什么?她居然背后非议皇上。
无论身为臣下,还是作为儿媳,皇帝的行事,都不是她能揣度议论的。
“太子妃可知道,你方才所言让父皇知晓,你这太子妃之位不保。”太子舌尖抵住后槽牙,咬牙低声问道。
“殿下,妾身知错了。”太子妃后知后觉的吓到腿软,她呜咽的求着太子,害怕太子将她提到皇帝面前。
太子看她这幅模样,可怜又可笑。
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可能,草木皆兵的防范着。
“明日你对外称病吧。孤会让孤的乳母进宫小住,接手账册,暂管东宫内院。也免得太子妃处处盯着孤的东西,送去哪里。大周国库充盈,孤的私产也颇为丰足,太子妃少为几篮果子辗转反侧,如临大敌。”太子道。
太子刻薄的话,扇在太子妃脸上,真疼。
“谢殿下。”太子妃感激道。
她认罚,对此没有任何不满。
对皇帝不敬,对长辈不敬,暂时剥夺宫权,没有让其他嫔妃代管,太子对她足够仁至义尽。
“赵昭训禁足一月,罚例银两个月。此事,由太子妃派人传达旨意吧。”太子继续道。
他不会给太子妃和赵昭训,留有彼此讲和的机会。
太子妃心头苦涩的应下:“妾身领旨。殿下放心,妾身保证,东宫之中不会传出任何流言。”
想着太子妃今日的目的,太子一刻不想在这里多停留。
一桌子好菜,最后没有一个人吃。
太子妃虚弱的靠在桌子上,提着酒壶,直接往嘴里倒。
宫女们都在外面候着,没有太子妃允许,她们不敢贸然入内。
哐当一声,酒壶跌落在地毯上,酒盖和壶体碰击的金属声,吓的门外廊下的宫女们神情慌张。
“蔓玉,殿下走后,太子妃一个人在屋里这么久,我有些担心。咱们一起进去看看?”花瑶担忧的往里望了望,关起的门什么也没有让她看到。
蔓玉赞同的点点头,她对散在角落不敢动的宫女们道:“你们去外院站着,没有传唤,不得靠近。”
看着宫女们纷纷退出去,她才轻轻的敲着门。
“主子,奴才可以进来吗?”蔓玉问道。
太子妃两颊酡红,她醉的迷迷糊糊,蔓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到她耳朵里。
“进来吧。”太子妃醉意朦胧道。
蔓玉和花瑶得了准许,一个人挡在门前,一个人将门开一道小缝,两个人迅速的前后钻进屋里。
“我的天,主子怎么喝成这样!”花瑶一进屋,看到地上的酒壶,还要脸侧趴在桌上的太子妃,惊的瞪大了眼睛。
蔓玉手肘捣了下她的腰,她立马闭上嘴。
两人一个收拾地面和桌子,另一个把太子妃扶起来,哄着太子妃走到床边躺下。
许是不胜酒力,也可能是想醉一场,不面对现实。
太子妃仅剩的一丝清醒,在蔓玉、花瑶进屋后,放心的散去。
“主子睡着了。”蔓玉给太子妃盖好被子,听到她打着小小的鼾声,转身走到花瑶身旁,帮她一起收拾桌子。
“赵昭训走的时候,神色不对,似乎有些忿恨。不多久,殿下也气怒冲冲的走了。难道主子引荐赵昭训,令殿下不满?”花瑶给蔓玉咬耳朵道。
贴着耳朵的气声,别说酣睡的太子妃听不见,就是清醒的人,隔着远了也听不清。
蔓玉无解的把菜肴装回膳食盒里:“等明日主子醒来,咱们就知道了。今儿你守夜,我守夜?”
“我来吧。昨儿晚上就是你,今儿你好好休息。”花瑶叹了口气道:“要我说,主子不该多管的。殿下一个月有十多天时间来主院,剩下大半时间独宿在前院。后院其他主儿们羡慕的眼都红了,可任她们花招百出,都不能影响主子和殿下的夫妻感情好。这时,主子偏要横插一个人进来,殿下自然不乐意。”
“嘘,小声点儿,别说了。主子做事,咱们听着就是。”蔓玉不和她一起碎嘴。
两人小声嘀咕着,没有发现床上的鼾声停止。
太子妃迷朦的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帐子,上面是百子嬉戏图。
嫁进东宫三年,她的肚子至今没有好消息,侍候殿下最久的周良媛,也膝下空空,更别提其他人。
殿下已经二十岁了,东宫无子,朝廷官员已有微词,她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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