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依着寻常的习惯,处理好政务后,穿着青色缎面锦袍,大步走向梧桐院。

    前几日,柳娇儿说,殿下穿青色衣裳,以玉簪束发,一定很好看。

    宫中绣娘连夜赶工,做好新衫送过来,太子立马换上。

    王申有事被派出宫去,今儿跟在后面的人是陈顺。

    陈顺一双眼睛,将东宫形式看的清清楚楚。

    他弯着腰,笑眯了眼的吹捧着太子道:“殿下您今日穿的春衫,衬的人如同雨后青竹般挺拔俊俏,真是玉树临风,翩翩潇洒。”

    太子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微翘,心情显然极好。

    “赏。”太子心情很好道。

    柳娇儿正翻着奇闻志异录,太子人一出现,她的眼里只有那一抹翠色,再无其他。

    “殿下今日格外俊朗!”柳娇儿眼睛噌的一亮。

    她放下书,拎着裙摆,芙蓉色的绣鞋,踩在地上,步步生莲。

    “耽于美色,不可取。”太子道。

    “耽于殿下,可取。”柳娇儿自然的牵过太子的手。

    她一见到殿下,就想靠近再靠近。

    陈顺躲在后边,将太子脸上克制的喜色,看的清清楚楚。

    哪儿还有对外人的稳重成熟,分明是个毛头小子模样。

    “油嘴滑舌。祥云纹玉佩,你戴了有八年,该换个新的了。”太子摊开左手,一枚颜色沁人心脾的绿翡翠团形玉佩,落入柳娇儿眼帘。

    “原想着在你进东宫后的第二天早上送出,奈何好料子难寻,耽误了些时间。孤知你挑剔,非最好的东西不喜。若拿个寻常可见的玉佩,让你换下,定然不情愿。瞧瞧,这枚玉佩可看得上?”太子道。

    镂空雕的鲤鱼戏莲,入手微凉。

    柳娇儿捏着玉佩,举起透着光看了看。

    阳光穿过镂空的地方,照在她脸上,玉佩上的鲤鱼尾巴摇摆,似乎放进水里,就能游起来。

    柳娇儿苦恼的抿抿嘴,太子看到,问她:“怎么了?”

    “娇儿在想,腰带是否能承的住两枚玉佩的重量。”柳娇儿道。

    太子哑然失笑:“贪心。”

    “夫君所赠,与初遇不同。殿下,这枚玉佩,是您送给您爱慕的小娘子的吗?”柳娇儿娇声道。

    太子直接扯下她垂在荷包旁的祥云纹玉佩,半蹲下身,将新的翡翠玉佩仔细系好。

    “此枚玉佩,是孤为心爱的小娘子所寻。今日,小娘子已在怀中,玉佩双手奉上。”太子道。

    柳娇儿珍惜的把祥云纹玉佩,塞进荷包里。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殿下。”柳娇儿道。

    耗时一个月的荷包,在柳娇儿手指头多了两个针眼后,终于绣好了。

    柳娇儿脚步雀跃的拉着太子,走到里屋,抱着一个小匣子,脸红的挪着小碎步过来。

    “和禾说,我的绣工比以前进步了很多。拿出去,也不显得丢人。”柳娇儿道。

    陈顺看到小木匣,眼皮子一抖。

    上午王申从正院回来复命时,也抱了个小木匣子回来。

    殿下看了后,没有丝毫迟疑的,淡然吩咐,好好收起来。

    有些东西,好好收起来,是因为那是心尖至宝。有些东西,好好收起来,是因为不能乱扔又不会触碰,最好的结果就是束之高阁。

    并蒂莲的荷包,几乎是每一个闺阁少女都学过的绣样。

    太子收过好些个,唯有这一个他拿在手里,心生喜欢。

    荷包鼓鼓的,里面显然塞了东西。

    太子打开荷包,里面塞着晒干的芍药花瓣,还有一个编了头发的同心结。

    永结同心,花开并蒂,桑结连理。

    “好看。”太子柔声道。

    太子温柔的抚摸着荷包上的并蒂莲绣纹,想着将这个荷包挂在前院的床头,还是藏在枕下。

    柳娇儿见他喜欢,也笑着露出白白的贝齿。

    “除了荷包,还有画也画好了。画装裱好,再请殿下在画上提诗。这么一想,我答应了殿下许多事呢。”柳娇儿道。

    “哦?还有什么事是答应了孤,还未做的。”太子问道。

    柳娇儿肚子一挺,脸不红的直白道:“成婚那夜,殿下喂我吃了个半生不熟的饺子,我答应了殿下要生。”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算算时间,说不定就在肚子里了。”

    话音刚落,她脸色突变,眉头锁紧。

    太子紧张的扶住她:“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

    “我的小日子,似乎提前到了。”柳娇儿小声道:“定然是这阵子补品吃的太多,气血过于充盈。”

    太子手覆在她小腹上,暖融融的。

    “一会儿孤给你揉揉。”太子道。

    他本不会懂这些,奈何年少轻狂收了个小徒弟。小徒弟长成豆蔻少女,一个人莽莽撞撞的,他不免多操心她的成长,旁敲侧击问了太医令几句。

    柳娇儿娇滴滴的跟太子撒娇几句,被和禾拉着去了侧间换了衣裳,才抱着暖手炉重新回来。

    其实,柳娇儿身子被养的很好,有云长生盯着,又不必像其他宫女一般劳累做活。胎中和幼时亏损的营养,早在入宫后一年年的补药中,弥补回来。

    她不惧冷,暖手炉并不想拿。

    可是,和禾拿着太子子嗣说事,她还是老实抱着灌了热水的暖手炉,哪怕额头、鼻尖沁出了汗。

    太子看着她裹的厚了一圈回来,小姑娘的小嘴撅着。

    “热了就把怀炉放到一边。有孤在,和禾不敢说你。”太子一眼看出她们主仆之间的眉眼官司,护短道。

    柳娇儿摆摆手:“和禾也是为了我好。殿下真心疼我,就晚上和我一起喝了补汤后,早些休息,别再熬夜了。您瞧您总是半夜才睡,脸都瘦了。”

    太子吸吸肚子,心虚不已。

    短短一个月,他腰带系上时,已要放宽一指。

    今日,皇帝在散朝后,叫住太子。

    那一句“吾儿胖了?”,令太子如有雷劈。

    往常皇帝关心太子时,说的总是“吾儿瘦了,吾儿莫要太辛苦。”。

    两相对比,太子无法昧着良心,相信柳娇儿的话。定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当不得真。

    话虽如此,晚膳的汤还是炖的浓醇,太子连喝两碗,吃的满面红光。

    柳娇儿身子不爽快,入夜没多久,就闹着要他陪着一同入睡。太子不舍得拒绝,还是从了。

    王申和陈顺交班时,陈顺咂舌道:“咱们这位柳良娣啊,可真是厉害,殿下被她吃的死死的。旁的就罢了,能让殿下扔下折子不管,早早歇息,只有这位了。”

    王申斜眼笑话他:“若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事事把柳良娣摆在最前。咱们是殿下的奴才,心疼殿下不顾身体,忙碌做事,却劝不动殿下。所以啊,谁能让殿下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就是我王申的恩人祖宗。”

    “嘿,就你忠诚殿下,心疼殿下,难道我比你差了。柳良娣喜欢好看新奇的东西,我明儿就去替她搜罗。不,现在,我现在就去库房看看。”陈顺道。

    太子身边的两个内外总管,互相别着劲。不过,这两人一向如此,倒没有人多想。

    只有梧桐院领东西的奴才,发现他们院里的东西,又好了一层,隐隐有超过太子妃的架势。

    意识到不对劲后,下面人连忙汇报给和禾。

    和禾也发现了,她想了想,决定去问穆安,梧桐院的待遇一再提高,是否是太子暗中示下的。

    谁知穆安也不知情,和禾立马阴谋论了。

    和禾严肃的向柳娇儿禀告,细数近日的不对劲。

    “今儿送来的梨子,数量和正院的一样多。但是,奴婢瞧着底下铺着的那层果子,比正院的要大,品相更好。”和禾道。

    柳娇儿可以不常去给太子妃请安,吃穿用度也可以具佳,但是唯独不能在公中分发东西时,越过太子妃。

    太子的私库没有人能干涉,公中分发却要按着身份来排。

    柳娇儿闻着屋里燃烧的鹅梨香,淡淡的梨汁果香,十分清新自然。

    “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谨慎是好事儿,但是不必事事小心。太子妃不是小气的人,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儿生气的。况且,你也说了,是底下铺的那层果子大些。也许太子妃那筐梨子,也是如此。”柳娇儿懒散道。

    和禾不赞同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两次太子妃不在意,往后下面人习以为常,做事愈发不注意,让太子妃以此拿捏为您的把柄,发难于您,那可来不及了。”

    柳娇儿撑起身子,从贵妃榻上坐起来。

    她目光清明,没有得势的轻狂。

    这些年,她的用度一直是太子暗中补贴,吃穿皆是最好。

    “你去问问王总管吧,此事他也许知道。”柳娇儿想了想后,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儿。

    和禾知道自己不如柳娇儿聪明,从不自作主张。

    柳娇儿气定神闲,她短暂的惊慌也被抚平。

    “奴婢这就让穆安去王总管那儿打听打听。他们是师徒,走近些不会引人注意。”和禾考虑周到道。

    “我的好管家婆,梧桐院奴仆众多,劳你费心了。此事虽不如你所想那般,但是还是有赏。”柳娇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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