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朝之后，沈璜照例与贺缃青在偏殿谈事。
“西凉如今异动，边界城中出现了不少西凉的探子，以行商之名刺探边情，”贺缃青递过一封信去，“这是季小姐越过官驿送回的消息。”
沈璜蹙眉，“为何要越过官驿，官驿现在竟不可信么？”
“她既然这般做，必然是有缘由。”贺缃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沈璜看过季酉送回来的信，而后将信纸重重地压在桌上，“这些蛮夷之人，以为我父皇死了，便能进犯我朝吗？”
“此事还要慢慢商议，”贺缃青说道，“西凉也不会贸然进犯，他们也在观望。”
沈璜吐出一口浊气，当真被这群蛮夷气得不轻。
“关于姜檀之事，”贺缃青话题一转，“陛下怕是要快些有个决断了。”
今日朝堂之上，已经有人提出这件事，只是此事不必西凉，不过是提了一句而已。但就宫宴过后来看，朝臣是断然不能接受她的。
这也就代表着，沈璜要另想办法。
沈璜也知此事难办。
“若当初不叫她出现便好了，”他有些懊恼，“藏得好好的，不让人知道，也免得今日这些麻烦。”
可想藏一个人哪有那么简单
沈璜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贺缃青，随即暗了暗。
太妃的话至今仍在他耳边折磨他，沈璜昨夜几次想要去看姜檀最后又生生止步。
贺缃青在这时道，“臣上次问的问题陛下应当还记得，如今臣再提醒一句，若陛下要的是人，那么就不该拘泥于名分。”
“陛下想要什么，自己最清楚。”
沈璜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语，过了半晌他问，“太傅觉得应当怎么办”
“此事或许——”
还未等贺缃青一句话说完，大太监刘唤急急敲门，“陛下，娘娘来了。”
沈璜蹙眉，立刻就要将人赶走，又听那刘唤道，“是姓姜的那位。”
贺缃青端杯的手一顿，看向门口。
沈璜自己也未曾想到，待反应过来便立刻道，“让她进来。”
姜檀与鸢翠一同踏入偏殿，她见着贺缃青还“呀”了声，一脸装模这样的讶异，“没成想贺太傅也在。”
这声贺太傅让贺缃青回想了宫宴那天。
他捻了捻手指，微微颔首，并未说话。
沈璜却道，“你怎么来了？”
姜檀对身后鸢翠招招手，让她将托盘递到沈璜面前。
“没怎么，膳房送来的雪梨银耳汤，我记得你爱雪梨，就送来了。”
姜檀看了眼贺缃青，笑了下说，“既然在贺太傅也在，一起喝一碗吧。”
她说着，还亲自盛了一碗，只是递的不是贺缃青而是沈璜。
“鸢翠愣着做什么，”姜檀递完之后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给贺太傅盛汤。”
鸢翠连连点头，盛好后递到贺缃青面前。
贺缃青接过又放下，目光在沈璜身上一扫而过，说道，“姜小姐有心了，没成想我在此处竟然还能蹭到一碗羹汤。”
姜小姐。
沈璜拿着汤匙的手顿了下。
“说起来正巧，姜小姐恰好就带了两个碗、两个汤匙。”贺缃青似笑非笑地道。
姜檀“嗯”了声，幽幽地道，“若非贺太傅在此，这一碗就应当是我的。”
贺缃青的手动了动，嘴角笑意淡了下来，“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既然如此我怎么敢夺人所爱，不如——”
“她不爱雪梨，”沈璜笑着打断了贺缃青，“自是给你的。”
这回轮到姜檀有些讶异，“这些你都记得，我不过是以前提了一句而已。”
沈璜冲她笑了笑，“你的事情，我都记得，又何止是这一件只是你从不问我罢了。”
姜檀一噎，垂眸未语。
然而这一切若从旁人角度看来，却仿佛羞惭。
贺缃青的眸光暗了暗。
他抬手尝了口，而后道，“味道太甜了。”
“我倒觉得刚刚好。”沈璜放下又盛了一碗，这回他没让姜檀动手。
姜檀睨了贺缃青一眼，“是贺太傅口味刁钻，不食甜食吧，”她随即对沈璜道，“不过还好，陛下喜欢。”
沈璜愣了愣，旋即露出笑容，“若阿檀日日如此，就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姜檀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反倒说起最近民间要近的上元节，她想要去看一看。
她已经多日没有提过出宫的事情了，现如今她一提，沈璜果然犹豫了。
他无奈地说道，“我还说你为何突然这般，原来是有事。”
“想出去走走罢了，毕竟我也难能出去一趟，陛下不忙就陪我去吧，这样也好。”姜檀说道。
沈璜迟疑了下，随即道，“好。我也想出去看看了。”
碗底落在桌上碰出轻响。
“臣就打扰陛下好事了，”贺缃青站起行礼，“不过臣所说之事，还望陛下好好考虑一二。”
贺缃青出了殿门没多久，果然姜檀也出来了。
他停下脚步，扭头看了过去。
“看来他信与不信，都丝毫不影响你在他面前做戏。你转变地这般快，就不怕他生疑吗？”
“生什么疑，”姜檀觉得好笑，“是疑心我另有图谋，还是疑心我红杏出墙”
“若是前者，我所图他不给，图也无用，不如求个安稳，若是后者，”姜檀打量了贺缃青一遍，“我也无心他人。”
贺缃青眉头微动，心底生出一股陌生的躁动的情绪来，“想通了，想要好好待在皇帝身边，做他的妃嫔了吗？”
姜檀反问，“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贺缃青轻哂，“就算你有心，他如今也做不到，前一日纳你为妃，后一日就会恶名远扬。你现在是个棘手之人，他想碰，但根本碰不得，只能放在眼前暂且看着。”
姜檀审视着他，突然道，“你干嘛这么生气”
贺缃青一愣，蹙眉问，“我生气”
姜檀又问，“是因为我向沈璜示好又说无心与你，所以你心生妒意，所以说话才如此尖酸刻薄么？”
他尖酸刻薄
贺缃青脸上表情消失殆尽，目光沉沉。
姜檀敛了笑意，“我说喜欢是真的，但对你无意也是真的，”她搭了眼帘，掩住眼底嘲讽，“既如此求不得跑不掉，我还不如从了沈璜。”
“我现在如你愿了，你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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