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秀脸色有些惨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憔悴,“我们只有在宫中的一面之缘,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而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在宫中必定地位不凡。”

    她站在姜檀的面前,绽开一丝笑容,“真是同人不同命,如今你还好好的,可我一点都不好。”

    人在愤怒之时的迁怒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姜檀现下的感觉也是如此,她自问没有哪里惹到过这位姑娘,但此时此刻她对她就是带着一股无由来的恨意。

    “你不是李国公的女儿吗?”姜檀试图想要挪动身子,几次尝试无果之后便放弃了,“为什么会过得不好?”

    李玉秀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开了窗子看向街上,“今日街上到处都是官兵,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才能发现你呢?”

    姜檀的思绪一滞,“我听闻今日抓的似乎都是叛党,”她的目光在李玉秀身上扫过,“你……”

    “我李家不是叛党!”李玉秀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李家三代忠心耿耿、一心为君,怎么可能会是叛党?!分明是他们诬陷与我李家!他们想要我李家亡于今日!”

    姜檀愣了愣,皱起了眉头,“你是偷跑出来的?”

    李玉秀的眼中流出泪水,“是我三弟冒死将我送出来的,他要我跑,要我跑得远远的,可京城戒严,到处都是官兵,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这一日对李玉秀来说与其他几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家中气氛凝滞,一派死气沉沉,还未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李玉书塞了一个包袱,让她趁机从家中跑出去。

    “我为什么要跑?”李玉秀拉住李玉书的胳膊,“三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一早上父亲就满面愁容,母亲也偷偷落泪,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她一直疼爱的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大姐,你拿着我给你的东西跑出去,找个地方藏起啦,不管知道什么都不要出现。”

    李玉书给她塞的都是一些看不出来路的金银细软。

    李玉秀即便是再迟钝此刻也觉察出了什么,她拉住李玉书的胳膊,颤抖着问,“我们李家可有,可有……”

    她害怕问出这个问题,更害怕得出自己不敢听到的答案。

    然而李玉书果断摇头,“没有。大姐,这不过是牵连,抑或是刻意打压,总之,是有人想要对我们李家下手。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逃不掉,但你一个女眷可以。”

    “大姐,”李玉书目光戚戚,“走吧。”

    李家刻意闹出动静吸引了官兵,让李玉秀以及三个装扮成她模样的婢女从家中逃出,那三名婢女成功地吸引了追兵的注意,让她逃入了茫茫人群之中。

    但如她所言,以京中今日的状况,想要逃出京城难之又难。

    更重要的是,李玉秀不想逃。

    “既然我李家无辜,为什么我要就此逃走,”李玉秀说起这件事情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父母兄弟可能都要为此送命,难道要留我一人苟活于世吗?”

    姜檀看着她,片刻之后说道,“若我是你,就扮作乞丐,混在流民之中,再毁了半张脸,叫人认不出来,等到风波过后,再想办法出城。”

    李玉秀愣了下,笑意嘲讽,“你倒是什么都舍得下,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你不懂得家族亲长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也不懂得这世代功勋的风骨与脊梁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不过就是皇帝养在后宫的女人罢了,金丝雀一样,没有飞出过那座皇宫。”

    没想到对方在此刻还能讽刺她两句,姜檀隐约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

    “我确实不懂你所谓风骨,”她说道,“我只是觉得人死就什么都没了。如若能好好地活着,我绝不会去寻死。你三弟送你出来,是希望你侥幸逃脱,而不是这般无谓送命吧。”

    可惜她的话李玉秀根本听不进去。

    李玉秀冷笑,“我需要你来开导我?我听闻这几日皇帝一直在找一个人,想来应该就是你了,我本没想到这个法子,谁让你运气这么不好,就被我遇上了呢。有你在手,他们投鼠忌器也不敢对我如何,至少我还能有一个伸冤的机会。”

    不论成功与否,对她来说至少也算是为家族做了一件事情,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像个废物一般的逃命苟活。

    意识到说不通李玉秀之后,姜檀便不再开口谈此事。

    李玉秀所说她无法感同身受,但现下被抓住的人是她自己,姜檀也没办法可怜她。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事情,”姜檀对她说道,“况且,你怎么知道皇帝当真愿意为我听你申冤呢?”

    “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李玉秀眼中满是执拗,“你不也不用担心,我让人替我送了个信到贺太傅府上,即便别人不知道,他也一定知道。贺太傅为人敦厚宽和,他一定会帮我。”

    姜檀张了张嘴,神情怪异,“贺缃青敦厚宽和”

    是李玉秀没见过好人还是贺缃青掩藏太深

    相比较起贺缃青,若李玉秀去求助宋昀兴许胜算还能更大一些。不过姜檀自己都难自保了,也不会再拉宋昀下水。

    李玉秀并没有察觉到姜檀话中的意思,她一直站在窗边观察窗外的景象,没过多久,她的呼吸起伏,手摁在了窗前。

    “来了。”她的脸上再次涌上了笑意。

    ……

    ……

    “这是李玉秀带走的东西的单子。”

    “李玉秀将人带到了青松茶楼,经过查证,青松茶楼应当是李玉秀的私人产业,因为一直以来未曾亲自经手,所以藏得很好。”

    陈汤一边驾车一边对贺缃青说道,“李玉秀将人带过去以后,便封闭了茶楼,接着让人送了信过来。”

    陈汤万万没想到,将姜檀放在贺府之中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他就恨不得当场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公子,这件事情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回去……”

    “回去再说。”

    贺缃青的声音森寒,即便是不看陈汤也知道公子此刻动了怒。

    贺缃青闭了闭眼睛,想到姜檀便自心底升起一股恨不得将其处之而后快的恼怒,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做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他料想到姜檀还会想要跑,但没想到她会选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往出跑。

    “蠢货。”

    薄唇中吐出这两个字,随即便是一声轻若无声的叹息。

    马车停在茶楼面前,随之而来的便是将茶楼包围起来的官兵,贺缃青下了马车,抬起头看向那唯一一扇开着的窗户。

    李玉秀将姜檀带到窗前,挡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右手拿着一把匕首横在姜檀面前。

    茶楼下面是分散排开的官兵,弓箭锋利冷森的箭头指向她们。

    “贺太傅!”李玉秀将刀锋压向姜檀的脖颈,鲜血便立刻涌了出来,“你终于来了!”

    “李大小姐,”贺缃青抬头看向她们,目光微不可查地扫过姜檀而后才落在李玉秀的身上,“李国公已经据实交代他所有的罪责,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不可能!我李家无罪!”李玉秀一听到贺缃青的话便激动了起来,“你不要以为仅凭你一句话我便会相信你,我要面见陛下,除了陛下,谁都不能靠近一步!”

    “李大小姐,”贺缃青的声音微冷,让从未见过贺缃青这般样子的李玉秀都怔愣了一瞬,“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说我便会让你见到陛下?你所做之事,乃是想要借此胁迫陛下,此等大不敬罪过,你真的担当得起吗?”

    “可我李家没有罪!我没有罪!我只要见到陛下,陈清事实!”李玉秀大喊道。

    “有没有罪不是你可以决定的,”贺缃青冷哼道,“我且问李大小姐一句,拿走的东西之中可有一块雕刻了展翅鹰隼的青玉,此青玉乍看平平无奇,然而那展翅鹰隼之上却嵌了双瞳,此乃是西凉王子的信物!李三公子叫你带出此物的意图昭然若揭!”

    “不可能!”李玉秀连连摇头,“我三弟乃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不可能害我。贺太傅,贺二公子,为何连你也要如此?!”

    可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去回想李玉书交给她的东西,她一件件地回想却发现似乎真的有这么一样东西。

    不,三弟不可能害她,绝对不可能!

    “我不信,我不信,”李玉秀突然大喊,“我说了我要见陛下,若不然我就杀了她!贺太傅应当知道她是什么人,若她就此殒命,陛下不会放过我,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既知道她的身份,便知道她死了比活着好,”贺缃青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朝天子与官员,绝不会受任何人胁迫。”

    他拿过身侧官员手上的弓箭,弓弦拉开,利箭直指两人。

    宋昀此时刚刚赶到,看到贺缃青的动作立刻大喊道,“贺太傅!”

    还未到近前就被人死死拦住。

    “不能射箭!不能啊!”

    陈汤拦住他,便是想要站去贺缃青身边都分身乏术。

    “宋大人,别靠近。”

    李玉秀死死地咬着牙,双目赤红,“有本事你就动手。贺缃青,我不信你敢!”

    贺缃青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茶楼之上,姜檀微微垂眸,清风吹动她的长发,露出苍白素净的面容来。

    她的唇动了动,却无声。

    贺缃青。

    楼下的人神情微动,绷紧的弓弦松开,利箭嗖地一声飞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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