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抱到了床上。
孟欢双脚乱蹬, 鞋子掉到地面,被蔺泊舟的手腕按在被子里,想挣脱开, 可对面力气却非常大,让他完全没劲儿躲开。
在他山势般的阴影之下,孟欢手腕挣的发疼,确认自己在力量方面抵不过他后,自暴自弃,垂眼蔺泊舟, 语气凉凉的:“你是不是想强暴我?”
“…………”
寂静之后, 一声沉沉的叹息。
蔺泊舟俯身,贴着他耳颈的皮肤像是热切地轻吻着,缓慢松开他的手腕,像是在极度地忍耐。
气氛明显冷了一些。
孟欢声音带着酒气,眸子转动,声音委屈, 声明自己叛逆的原因:“我生气了嘛。”
说这句话时, 尾音发腻,等着蔺泊舟安慰他。
蔺泊舟将手搂在他身后,轻轻抵着他额头, 眼前这张白净沾满了汗,头发撩开露出饱满的额头, 眉头蹙着,眼眶又发红的脸。蔺泊舟说:“知道欢欢生气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道:“以后谁再来进献美人,为夫必定严惩。回王府放出消息,此生不再娶, 身子有隐疾生不了孩子,以后从宗室过继一个,好不好?”
孟欢抓着他的手,咬唇,像是在认真听他的话。
听进去了,可一会儿又醉醺醺地警觉:“你画饼。”
男人最会画饼了,都这么说的。
“不画,”蔺泊舟好笑,心里软的不可思议,眼梢往下,“为夫说过很多谎,可是不会对欢欢说谎,欢欢应该知道。”
这句话是真的,蔺泊舟戒备心重,对很多人都有疏离感,可唯独对孟欢没有。
孟欢看了他会儿,像是掂量着信了,可心里还是空荡荡的,委屈巴巴地反应过来:“你就是急着想和我睡觉,拿话骗我。”
“……”
这句话就是孟欢撒娇了。
蔺泊舟唇角微微扯了一下,想笑有点儿笑不出来,垂眼静视孟欢。
他在繁杂枯燥和山压般的公事中条分缕析,再大的事都能冷静处置,置身事外,最忌讳情绪的失控。唯独在和孟欢说话时,一切似乎完全被感性控制,被孟欢牵着鼻子走。
可这样的感觉,他却并不讨厌。
“没有,为夫最爱欢欢。”蔺泊舟耐心。
“你就有。”
“没有。”
“就有。”孟欢声音软乎乎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把蔺泊舟骂成渣男有什么好处,但有时候,就觉得解气。
蔺泊舟声音很轻:“没有呢。”
“就有!”
孟欢语气还凶起来了。
可他就是撒娇玩儿呢,嘴硬,身子对他的防备却完全松懈,双手本来还推着蔺泊舟,现在也放了下去,只有表情不软化,等着蔺泊舟说好话哄他。
蔺泊舟垂下眼睫,看着怀里的妻子。
“你就有,你就有,你把我玩腻了就不要我,等着吧,等我哪天清醒过来了,就跑掉——”孟欢嘀嘀咕咕往他身上泼脏水,想爬起身再喝两瓶,手腕却被男人骨骼有力的手掌摁住,摁回被褥。
带倒在床时孟欢头脑中泛起涟漪,清醒,听到耳畔蔺泊舟平稳的声线。
“嗯。”
“……”
孟欢醉话全收回去了,撩开眼皮意外地看着他:“什么?”
他发现蔺泊舟的脸色有些奇怪,可能是原书设定的问题,他对“逃走”二字有种超乎寻常的敏感。
“为夫就是坏人,就是负心汉。”蔺泊舟一个字一个字照单全收,微微俯下身来,那双褐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孟欢的身影,凑近,声音里有浅淡到不可查觉的意味。
孟欢喉头紧张地滚了滚。
“现在,”蔺泊舟声音慢条斯理,“为夫要开始玩弄欢欢了——”
“……”
孟欢后颈发麻,脊背浮上一层凉意。
“毕竟让欢欢尽快怀上为夫的孩子,”蔺泊舟低笑,声音像是来自幽冥,“就跑不掉了,不是吗?”
气氛在极度的诡异之后。
孟欢脑子里飞快浮起往事的短暂回忆,发出一声惊叫,手脚并用往床下爬。但他喝了酒身上没力气,刚撅着屁股爬了没两步,脚踝就被握住,轻轻松松地拽了回去。
“跑什么?”蔺泊舟声音平稳。
“呜。”孟欢哭着脸,双手跟猫爪似的蜷着,睁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蔺泊舟,“夫君。”
蔺泊舟脱掉了外衫,肩颈线条露出,皮肉紧紧覆在刚硬的骨骼身躯上,眉眼依然俊美,可身上却莫名充斥几分失控的野性的味道。
他好久没碰孟欢,现在跃跃欲试,散发的危险气息让人脸红。
孟欢可太懂被他“玩弄”是什么感觉了,委屈:“不要不要,明天还要骑小骡子赶路呢,会痛的,不可以做那种事……”
蔺泊舟眸底暗沉,修长的手指轻捏他下颌,俯下身,没碰到他,孟欢跟条挣扎的小鱼似的,发出比刚才还凄厉的“呜呜呜呜呜”,边抓着他肩:“不要,不要,夫君,不要……”
这会儿知道求饶了,呼吸里还带着酒气,语气腻的让人心慌,尾音撩的人心尖都疼。
孟欢可乖了,连忙求饶:“夫君最好了,夫君放过我,好不好?”
他显然喝醉了,说话比之前不过脑子更不过,脑子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整个人直率又可爱。
蔺泊舟垂眼:“可为夫是个心狠的负心汉。”
“不是,夫君才不是,”孟欢搂着他脖颈,“夫君对我最好了。”
蔺泊舟莞尔,俯身想吻他,谁知道孟欢立刻应激地挣扎起来,好像立刻要被办了一样,手腕紧绷,发出“呜呜呜呜不要不要”的哭腔。
直到蔺泊舟磨蹭着他的唇瓣,探入舌尖,慢慢将他吻的浑身酥软,才略感疑惑地歪了下头,手指轻轻抓紧蔺泊舟的手臂。
“这么害怕?”蔺泊舟好笑。
孟欢懵了下,发现并没有那么可怕,蔺泊舟吻他时,反而勾出了他骨头里的舒适,浑身暖的不可思议。
蔺泊舟:“还生孩子吗?”
孟欢崩溃:“不生了,不生了。”
“不行,”蔺泊舟手往下,似乎触摸到了什么,目光停在孟欢湿润的眸子,“试试。”
“呜呜呜呜呜呜呜,”孟欢真破大防,但凡想到颜色小说里攻对受说生孩子后会发生什么,孟欢心情就爆炸,“真的生不了,我们怎么生啊!夫君,不行,会坏掉的,你会把我搞坏的……我明天还要——”
“不会。”
蔺泊舟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试试,为夫会很小心。”
说着,孟欢眼前发黑,被他抱进了怀里。
眼前,没有预料中的狂风骤雨,只有漆黑的阴影中蔺泊舟自顾自解开了衣衫。
“……”
孟欢头晕目眩地看着他,喉头滚出一阵干燥的渴意。
浑身,好像有什么东西,缓慢地烧了起来。
-
清晨,驻扎在野外,空气潮湿温润,似乎沾染着淡淡的水雾。
孟欢先一步醒来,军营里就这点不好,什么都不方便,昨夜蔺泊舟亲自去帐外拎了一桶水,给孟欢清理着身子。
孟欢蔫蔫地坐了会儿,自我反省。
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昨晚蔺泊舟那个变态程度,让孟欢一度以为自己真能怀上。
他穿好棉质的衣裳,露出白净的耳颈,走路的姿势也很正常,看得出来腰也不酸腿也不痛,只是看蔺泊舟的眼神比以前还要羞怯和复杂。
蔺泊舟没醒,昨晚为了怀孩子他付出了许多努力,孟欢全程没怎么动,全是他变态的独角戏,只有最后时才会让孟欢配合一下。
没叫醒他,孟欢悄悄走到营门口,和大步流星赶来的司旭撞上目光。
“王爷醒了吗?”他是个粗嗓门。
孟欢摇头:“还在睡。”
“还在睡?我刚要和王爷议论操练兵马的事,”司旭皱了下眉,“既然王爷没醒,你为何在王爷的营帐中?”
昨晚蔺泊舟想好借口了,孟欢面不改色说:“王爷有眼疾,时常头疼,昨晚被司将军气得旧疾复发,小人会推拿按摩,便让他留着在身旁守了一夜。”
司旭没话讲了:“末将有罪。”
孟欢趁着夜色,一路快步回到了自己所在帐篷。万籁俱寂,营帐里的人都没醒,此时还在沉睡当中,远远有士兵举着火把来回巡逻,看见孟欢也并不询问。
进了营帐内,孟欢尽量放轻手脚,但还是惊醒了身旁的祝东。他睡眼惺忪:“你昨晚为什么没回来?”
孟欢把刚才对司旭的话重复了一遍。
祝东就没司旭那么容易信了:“真的吗?”
他是真的八卦。
可孟欢睡觉没睡好,困得很,不太想理他,打了个呵欠便躺进了被子里,将头蒙住。
“你刚才说起司旭,”祝东说,“你知道吗,他这个人很厉害的。”
孟欢犯困,但强撑起精神:“嗯?”
“他操练的班军勇猛又秩序严明,以前对战俺答夺过几次头功,这次是王爷特意召他过来的。”
果然是。
孟欢记得原书里这个人还挺重要,就是不记得具体重要在什么地方,听祝东说了就懂了。
“他给王爷赠送美人,大概是想讨好王爷,减轻阻力,方便以后练兵吧,不过王爷怎么没同意呢,他不是好色之徒吗?”祝东思索。
孟欢闭着眼,忍了一会儿。
祝东敲了下手,恍然大悟:“对啊,应该给王爷送男孩子啊。”
“…………”
孟欢掀开被子,爬起身,神色郑重地看着他:“祝东。”
“嗯?”
“你这么背后议论王爷,”孟欢眼睛明亮,带着一点儿疑惑,“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吗?”
祝东:“这。”
“人多眼杂,”孟欢学着郑重其事的语气,做了个杀头的表情,“隔墙有耳,你现在随口胡说被人听见,以后告密告到王爷那里,你就完蛋了。”
“……”
祝东表情顿时慌张了许多:“那我不说了。”
-
两天后,山海关外。
听说终于抵达城关时,孟欢下了自己的小骡子,改为步行,但一下马就没忍住打了个趔趄。
他脚上血泡结了好几层,走路时像条小美人鱼,脚心跟刀子割似的。
哎。
终于到了。
孟欢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他的脚还是白白净净,骨形瘦削,足尖粉白,只不过后跟和小脚趾生了血泡,但又被针挑破,此时血迹斑斑的。
虽然蔺泊舟时不时会给他揉揉,可是行脚太累,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孟欢深呼吸了一下,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关。
在路上走了十几天,蓬头垢面的人群之中只有他维持着难得的体面,乌发笼着白净耳朵,唇瓣红润,俊美清新得像一缕风,棉衣里发红的皮肤显出白皙的里子。
这可能就是主角光环。
祝东从他背后走来,说:“我们马上就进城了。进了城跟着王爷住最大的官府,睡床,吃饭,穿绫罗绸缎。他娘的!这一路老子受够了!”
孟欢蔫蔫地嗯了一声:“我也受够了。”
他只想找张床好好睡一觉,然后找蔺泊舟好好诉苦,跟他好好说会儿话。
王府的人行礼都打包好了,却迟迟没等到通知入城的消息。
孟欢被人打发,说:“去问问?”
孟欢只好站起身,走向蔺泊舟和陈安在的军帐。他们刚下马,站在军帐前,神色却十分凝重。
蔺泊舟靴子踩着一块石头,眉头紧皱,看见孟欢时目光温和了一瞬,便转开。
“毛诚昌为什么不出城来迎?”他问。
众将领议论纷纷。
“不知道。”
“我们早发去了消息,说即将到达山海关,他们难道没收到消息?”
“不会,怎么可能不开城门来迎?”
孟欢眨了眨眼,懵懂地东张西望,气氛紧张,可他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费力想跟上蔺泊舟的思绪,理解这一切,可就算试着回忆原书里的内容,也什么都不知道。
片刻,几位兵将过来:“王爷,末将恭迎来迟!”
蔺泊舟面无表情,眯窄的视线俯瞰他们。
指挥使说:“王爷,毛总兵此刻在城内摆置了酒席,恭迎王爷,请王爷随末将入城吧!”
蔺泊舟抬手,有人取来画像,他垂眼查看,确定这人是山海关的指挥使朱亥无疑,神色温和了几分:“毛总兵怎么没来?”
“毛总兵前两天迎敌朱里真,坠马摔断了腿,今天挣扎着要来迎接王爷呢!被末将们劝住,现在就在城里等着王爷。”
蔺泊舟笑了笑,说:“是吗?那本王现在就进城看看他去。”
他语气风轻云淡,没了刚才的紧张。
孟欢也松了口气。
看来总算要进城了。
——好吃的饭菜,舒适的床铺,遮风挡雨的房间,似乎在对他遥遥招手。
孟欢准备回去提醒大家拿包袱跟王爷入城,没想到蔺泊舟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穿着飞鱼服的峻拔身姿站在原地,漆黑的眉梢抬起,眸子里倒映着雾沉沉的天色,神色似乎也变得阴郁如灰雾,让人琢磨不透。
“十五万大军还未安置,天色晚,似乎快要下雨了。”蔺泊舟说话了,“本王还是现在城外住宿一晚,安置好兵马,明早再入城和毛总兵叙话吧。”
朱亥脸色微变:“王爷——”
蔺泊舟侧目,对他春风般和煦一笑:“你回城多备些酒肉,明天犒劳军。要是备不成,本王唯你是问。”
孟欢听到这句话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
蔺泊舟在说谎。
——他要准备杀人了。
因为这个活阎王,不会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话,如果这么说了,大概率是让对方放松警惕,好一击致命。
孟欢舔了下唇,虽然不解但没有多问,只是在一旁垂头丧气。同时,他觉得脚有点儿疼,可又不好说什么。
蔺泊舟语气友善,朱亥紧绷的肩膀松懈:“那末将先回城了。”
在他回头已看不到蔺泊舟时,蔺泊舟脸色平淡了下来,舌尖轻轻抵了低压槽,狭长的眸子变得极为冷淡:“毛诚昌想拿本王的人头向朱里真献关,真是胆大至极!”
孟欢杏眼也睁大,看他的神色无不意外。
“什么!?”镇关侯替他问了出来。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蔺泊舟这分敏锐,都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凶险。
“毛诚昌失陷建州,知道本王过来他必死无疑,决定用本王的人头去献关朱里真,用以讨好,保全荣华富贵。”蔺泊舟语气平淡,“他让本王先进城,十五万兵马被拦在城外,本王单枪匹马,正好被他杀头。”
“……”
孟欢后背好像起了一层冷汗,神色有点儿呆,漆黑的眸子茫然地看向蔺泊舟。
我靠。
就这么一会儿,居然是生死之间?
蔺泊舟到底长了几百个心眼子啊?!
孟欢黑润的眸子转动,不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蔺泊舟捏紧了马鞭,眉间的丘壑始终没有平息,似乎在想怎么解决这场危机了。
不过,他想起什么,漆黑的眸子落在孟欢脸上,似笑非笑温柔问:“小侄儿来干什么的?”
“……”
孟欢“啊?”了一声。
他突然有点儿说不出自己脚疼,想撒娇,大家行路疲惫,准备催他赶紧入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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