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佛惜她们买好灯便一路往城中的珍溪河去了。
河边柳下,集结着一群人蹲着或站着,大多是亲友结伴而来,当然还有谈情说爱的小情人。
有的人手里捧着着准备放入水流当中的河灯,有的人手里拿着竹竿将自己放入河流的河灯往河中心推过去。
“人好多哦。”飒柔被商敢言抱在怀里,手里小心翼翼地托着她手里的小老虎灯。
“没关系。”莲佛惜看了看周围,瞧见个偏一点的角落,朝那个方向指了指,“那儿没什么人,咱们去那儿吧。”
“好。”商神佑答应道。
三人走到那边去,在临水台前蹲下来,将手里的河灯平稳地放到水面,随后抬手将水拨弄出波纹推送河灯漂向河心。
飒柔双手合十闭上眼,嘴里念叨着愿望:
“希望爹娘、舅舅还有姨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我的前几天掉的牙快点长出来!”
小孩子的天真,让商神佑和莲佛惜两人忍俊不禁,相视一笑。
飒柔顿了顿,睁开一只眼睛瞥一下商神佑后,继续说道:“希望舅舅舅母早日修成正果!还有,最重要的是希望舅舅一会儿能让我再吃一根糖葫芦。”
商神佑两人又露出笑来。
“你愿望太多,神明会很累的!”商神佑摸摸飒柔地头,“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
“啊?”飒柔此刻正在兴头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你答应过你爹爹什么啊?”
“哦。”飒柔垂下脑袋,“好吧。”
莲佛惜安慰道:“乖啦!下次再出来玩。回去晚了,爹爹娘亲会担心的。”
飒柔点点头。
“来,舅舅抱!”
商神佑将飒柔单手抱起来,又朝莲佛惜伸出手,关切道:“这里光线暗,我牵着你走。”
莲佛惜瞥了眼飒柔,有些迟疑,结果飒柔故意打个哈欠,装出困倦的样子躺在商神佑的颈窝闭上眼。
这鬼灵精!
“来啊。”商神佑抬抬手指。
莲佛惜将手递给商神佑,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途中,飒柔竟真的睡着了。
两人走到从白虎街到玄武街的拐角处时,正巧遇到了看戏回来的敢言两夫妇,敢言累了,正要回家去。
莲佛惜一见她们便本能地松开商神佑的手,同她们打招呼。
彼此寒暄之后,商神佑说要送莲佛惜回种桃小院,便没有和他们一家人一起回去,还让她们回去后让管家派人套马车来到明月楼接送她们。
于是周秉怀将飒柔接过去,带着自己妻女回家去了。
和敢言一家三口分开后,商神佑和莲佛惜并排走在街道上。
“刚才为什么松开我的手?”
莲佛惜扭脸看他,心虚解释道:“难为情。”
商神佑笑道:“有什么难为情的,他们都知道,我身边的人都知道。”
莲佛惜心口一撞,抬眼看他。
相较于她的忸怩,商神佑的爱意热烈又直白。
“所以,以后别再躲躲闪闪,更不能轻易松开我的手!”商神佑伸手去牵住她,轻轻晃了晃,“听到没?”
“知道。”莲佛惜抬眼看他,认真道:“以后不会了。”
商神佑闻言,露出心满意足的笑,牵过她的手,嘴唇贴贴她的指尖,问道:“累么?想不想回去了?我送你?”
莲佛惜摇摇头。
“好,那我们可以到明月楼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歇歇,我好些天没见你了,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商神佑牵着她往明月楼的方向去,“我方才和敢言说了,一会儿会有马车来接,到时候我再送你回去。”
“好。”
她们紧握着彼此,经过朦胧的灯火,穿过人群的喧嚣,来到了明月楼的楼下。
走进去后,商神佑将莲佛惜就在原地,自己去询问掌柜二楼还有没有能瞧街景的位置。
莲佛惜怕挡着客人们出出入入,便稍稍往旁边站了站,谁知自己刚往后退一步,就感觉后脑勺的发丝被拽了一下。
莲佛惜一察觉,立刻转头去看,孔民轩那张脸红到异常醉态,手里还提溜着莲佛惜那朵绒花,冲着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哟,这是新来了个漂亮的姐儿?”孔民轩脚步飘忽,有些站不稳,全靠身边两个随从费力搀扶着。
莲佛惜微微皱眉,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身边的随从还算讲礼数,见状忙道:“夫人,对不住,我家小爷喝多了,您多担待!”
说着就要拉着孔民轩走,然而孔民轩显然是醉意上了头,一时间分不清此刻是在酒楼还是在他常取乐的瓦子了,出言不逊道:“来!爷们儿我疼疼你!”将手里的绒花随手一扔,就要朝莲佛惜伸手抓去。
结果莲佛惜眉头拧得更紧,淡然地拎起裙摆,一个翩然转身躲开了,孔民轩连一片翻飞的衣角都没摸着。
“嘿,我这暴脾气!”孔民轩立刻怒气冲地挣脱开两侧的随从,又朝莲佛惜扑了过去,结果眼前一个天昏地暗,落了个人仰马翻。
“哎哟,小爷!”惊得两个随从忙去给他拍灰,拉他起来。
商神佑漠然地收回脚,在莲佛惜身旁站定道:“你怎么样?”
“没事,你来的正好。”莲佛惜扭脸看他。
商神佑反手握住她,垂眸看向正从地上狼狈爬起的孔民轩,冷冷道:“今日除夕,孔公子喝得有些多,你们这些贴身随从也应该多上心才是,由得你家公子乱闯乱撞,摔出个好歹来可不好。”
“商神佑?又是你这条狗!”孔民轩捂着胸口,晃悠着站起来,“敢跟我抢女人!?“
“公子此言差矣!”商神佑厉声道:“她是我的妻!”
莲佛惜抬眼看他,商神佑手里默默用力,攥得她更紧。
孔民轩眯着眼,疑惑道:“什么?!”
“真是热闹,诸位都在。”
众人闻声抬头,只见高承翊身穿锦帽貂裘,手里捧着暖炉缓缓从楼梯走下来,身后还跟着仍旧是一身素服的仇季秋。
莲佛惜记得高承邕,对仇季秋也有印象,但她似乎已经忘却了,对她视若无睹。
“九殿下!”
众人纷纷想高承翊行礼,连酒醉的孔民轩此刻也清醒了几分。
“今日是个好日子,大家都是出来找乐子,实在犯不上为了点小事起了争执,坏了兴致不是?”
一旁的孔民轩脸上挂不住,但也知道自己一商人之子,自然比不上他们二人亲近,规矩地站住,强颜欢笑道:“九殿下所言极是。”
商神佑起初缓缓松开莲佛惜的手,和她齐齐向高承翊行礼,行礼后又将她的手勾回去握住。
这次,莲佛惜没有挣脱,反而回握住他。
高承翊瞥到,缓缓露出笑,对莲佛惜道:“你就是龙也说的那女子吧?”
莲佛惜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松开她上前行礼:“民女莲佛惜,见过九殿下。”
高承邕见莲佛惜仪态端庄,容貌动人,心下似乎明白了许多。
“不必多礼,请起。”高承邕瞥一眼商神佑,“难怪龙也对你倾心,会抗旨,要拒绝和晏家女儿的婚事。”
抗旨?婚事?
“殿下言重了,皇后的旨意还未下,何来抗旨一说。”商神佑上前一步将护到莲佛惜身边。
“是啊,龙也说的有理。”高承邕话锋一转,看向孔民轩道:“不过这世上也不是事事都能称心如意的。”
商神佑拱手道:“殿下说的是,所以臣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高承邕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随后对孔民轩他们挥手道:“时辰不早了,都散了吧。”又对商神佑笑道:“龙也,你随意。”
商神佑和莲佛惜齐齐侧身行礼,为他让道行,孔民轩方才见高承邕用他那双狐狸眼瞥了眼自己,便随后小步快跑跟了上去。
高承邕带着一行人走后,在原地莲佛惜还未收回自己的目光,紧紧盯着仇季节秋的背影。
好熟悉啊!这股说不出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呢?
商神佑回过头,发现莲佛惜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出神,面露不满,抬手点了一下她的脸颊,酸溜溜地问道:“好看么?”
“啊?”莲佛惜一脸疑惑地抬眼看他,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说道:“他那双眼睛,的确像传闻那样,勾魂摄魄。”
“呵,怎么?魂被勾走了?”商神佑伸手牵住她的手,捏了一把。
“哪儿能么?都在这五指山里攥着呢!跑不了。”莲佛惜晃晃他的手,眼含笑意,迎上商神佑直勾勾的目光。
“走,咱们的位置在上边儿,能看到整个街景。”商神佑扬起嘴角,转身拉着她上楼去。
楼外,街上的热闹自然少了一些,但算不得冷清。
孔民轩追出去时,高承邕的车驾还未离去。
他屁颠颠地跑到车窗旁,毕恭毕敬道:“殿下。”
高承邕帘子也懒得掀开,在帘后用懒懒的语气道:“你这德行还是改不掉,知道是不该动的人就该想都别想。”
“殿下教训的是!”
“别让我再瞧见你这副丑态,脏了我的眼,看清楚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
孔民轩咬牙道:“是。”
高承邕话说完,车夫便甩了一鞭子,往他的住宅回去了。
孔民轩见车队到拐弯处消失不见了,这才原形毕露,往高承邕离开的地方猛啐一口,说道:“身份?我去你大爷的,你个小娘养的!不就仗着会投胎么?有什么好得意的!早晚有一天要你们不得好死!”
他还在骂,身后的随从唯唯诺诺地凑上去道:“爷,您别生气了,这再要气出个好歹来,咱回吧!”
“回个屁!”孔民轩转身就给了那人一脚,“爷今儿不回了!爷现在要去宴杯楼,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回去!”
那随从连跪带爬地站起来,低声下气道:“行行行,爷说不回就不回!”
“还有,一会儿把商神佑那个相好,叫什么……?”
随从接话道:“呃……秋瞳!”
“对!就她,给我找出来,好让小爷我顺顺气儿!”孔民轩边说边翻身上马,“我这辈子,跟他们没完!山水有相逢,走着瞧!”
孔民轩一个劲儿地骂骂咧咧,殊不知,街角处的一个目光正悄悄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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