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珠是当晚回来的,不过意外的是,她是被杨蒙仙从城郊抱回来的。
她被送回种桃小院时,人正昏迷着,似乎受了风寒,还发着高烧。
后来,莲佛惜才从萧瑜的口中知道,潋珠是在乱葬岗附近被找到的。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无从知晓。
不过此刻相对于追究原因,让潋珠身体痊愈更为重要。
于是莲佛惜让萧瑜回去休息,自己动身去把江渡云找来替潋珠问诊。
莲佛惜骑马到了江渡云的家门口,她快步迈上台阶一把推开门,喊道:“江渡云!我找你……李泰然?你怎么在这儿?”
院门口,江渡云和李泰然二人见到突然出现的莲佛惜,一下子目瞪口呆,三人面面相觑。
李泰然手上还拎着一捆药包。
莲佛惜面带疑惑地走过去,问道:“你不是和龙也到征州去了吗?为何出现在这里?”
李泰然看着她没说话,神情略有不满,还有一丝不耐烦。
“这个……”
“主子在从征州赶回来的途中受了伤,他怕你担心,让我们瞒着你。”
一旁的江渡云刚打算开口便被李泰然打断。
“诶!泰然你怎么回事?”江渡云诧异地扭脸去看他。
李泰然直视江渡云,淡然道:“这是事实。”
“怎会如此?”莲佛惜忙问道:“他哪儿受了伤,严不严重?”
李泰然冷淡道:“那个消息根本就是假的,我们到了那儿,连那个什么道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反而有一伙刺客守株待兔。”
莲佛惜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我们全身而退,但还是损失了几个弟兄。”
“那他怎会受伤?”
“主子见要找的人不在,意识到可能是有人调虎离山,便连夜赶了回来,谁知途中又有埋伏,左肩中一箭,那箭上淬了毒。”
“有毒!”莲佛惜的心揪了起来。
江渡云见莲佛惜情绪激动起来,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毒早就解了!现在好着呢!”
“好着呢?”李泰然重复一遍,“是啊,好着呢,不过差点儿死在那片松树林罢了。”
江渡云恼了,皱眉道:“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吃火药啦?老商怎么交代你的你忘了?话说回来,有这么咒你家主子的吗?”
“没忘,但也别怪我多嘴!”李泰然看向莲佛惜,继续义愤填膺道,“你早晚会害死主子的!之前在宫宴上,他为了你暗中和皇后作对,现在又为了你四地奔波,遭人暗算。”
莲佛惜一语不发,低头认真地听他说。
“本来就受了伤,一听说你家中出了事情,又忙带着伤不分昼夜地赶回来,这下好了,直接让伤势加重了。怕你担心,还让我们瞒着你,至于你呢?你除了会逃避,你还会做什么?!”
“李泰然!”江渡云喊道。
“别这样,”莲佛惜拍了下江渡云摇摇头,“他说的不错,这事的确怪我。”
江渡云泄气地别开脸。
莲佛惜对李泰然和气地问道:“可以麻烦你你带我去看看他么?”
李泰然没好气道:“我忙,你自己有脸,也找得到路,自己去,别烦我!”
李泰然说罢了,拎着药包转身往外走去,还真就不等莲佛惜便骑上马一溜烟儿地回去去。
“这死脑筋!”江渡云在李泰然跑出去后轻骂一声后又对莲佛惜语出安慰,“你别理他,他就这样,这辈子除了他那唯一的老娘,最服气的就是商神佑。”
“有渊源?”
“算不上,也就是他对老商这个人有一种……”江渡云思索了一下,“对,信徒的崇拜。”
莲佛惜失笑道:“我说总觉得他老是瞪着我,原来是嫌弃我扯住了他心中明灯的后腿。”
“哎呀,管他呢!”江渡云摆摆手,“你今日这般着急地来找我,是谁病了?”
莲佛惜这才想起来,忙拍了下额头道:“对了,我是来找你替我家潋珠看看的,她高烧不退,现下还昏睡着。”
“行,那我去看看。”江渡云转身回屋去拿药箱。
随后,二人共乘乌云朵赶回种桃小院。
来到院门口,江渡云见莲佛惜未动身下马,转身问道:“你不进去?”
莲佛惜摇摇头,江渡云便心领神会道:“哦,对了,你一定牵挂着龙也呢!”
“潋珠便拜托你了!素荷她也在屋子里,她可以帮你。”
“放心,你去吧!”江渡云朝她甩甩手。
莲佛惜右手一拽缰绳便调转方向往定天府去了。
夜色深沉,晚风随着马蹄的奔走生出更重的寒意。
此时已经是宵禁的时辰,马蹄的哒哒声在城中被放大回响,空中弯月惨白,街道上空荡无人如鬼域,只有零星的几支小队还在巡逻。
好在莲佛惜带着商神佑给的那块令牌,能够畅通无阻地进了城。
可她一路风风火火赶到了平天府,结果快到门口时,她又在墙角停住。
莲佛惜翻身下马后,对乌云朵小声道:“朵朵,你就乖乖呆在这里,我进去一会儿就回来哦。”
乌云朵偏偏脑袋,跺跺脚。
“我要翻墙进去了,借你的背用用哦!”
莲佛惜说完,摸摸它的鬓毛,随即一踩马蹬,再轻踩马背后,飘然跃上墙头再一个翻身落地。
谁知一转身便撞见了两手抱胸的李泰然正冷漠地盯着自己。
莲佛惜先是一惊,然后脸上一晒,佯装淡然。
李泰然有些无奈道:“你这老毛病就是改不了,从大门进来很丢脸吗?”
莲佛惜抿抿嘴,没说话。
“走吧,我给你带路。”
莲佛惜忙道:“不必了,我找得到路。”
“你找不到他,主子不在他的房间,当时情况危急,他被暂时安置在离府中大门最近的一处小楼里。”
李泰然说罢,便转身往风竹小楼的方向去。
莲佛惜无可奈何,便乖乖跟了上去。
许是因为李泰然对自己的态度,莲佛惜可惜保持了距离,谁知正走着,李泰然忽然停了下来,害得莲佛惜差些撞上他。
“怎么了?”莲佛惜不解地问道。
李泰然又迈开步子,不过速度稍稍放慢了些。
走了几步后,李泰然又忽然开口道:“为什么不走大门?”
莲佛惜心道:这与你何干呢?
“你别嫌我多管闲事,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家主子已然是关系非同一般了,男婚女嫁,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莲佛惜面露疑惑,随后又意识到,这人在替他主子抱不平,要名分呢!
她想到这儿,觉得李泰然有种直愣愣的傻劲和可爱,差点儿憋不住笑。
李泰然没发现,继续说道:“公子的一颗真心都系在你身上了,你若是对他真有情谊,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莲佛惜听到这儿,嘴边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根本没开口,但李泰然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继续道:“之前皇后忽然提起公子的婚事,想把晏家的女儿指给公子,但被他挡了回去。”李泰然叹息一声,“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这样拖着,皇后一定会觉得那是公子的搪塞之词,她那样的人,不达目的,难保不会故技重施。”
莲佛惜眉眼深沉,若有所思。
不多时,二人就这样在李泰然的念叨声里来到了风竹小楼的楼下。
李泰然止步道:“我想说的说完了,要送你到的地方也送到了,你自己上去吧。”
他说完便转身,结果被莲佛惜叫住:“请等一下。”
李泰然疑惑地转身看她。
莲佛惜露出笑容,柔声道:“谢谢你!龙也身边有你这样的人,真好!”
李泰然觉得这女人莫名其妙,自己明明算是多管闲事,甚至有点挤兑她,她居然没有一丝怨愤?
李泰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脸嫌弃地挥挥手转身,说道:“我不吃这一套,你快上去吧!”
说罢,在月色中沿着雪白的鹅卵石铺设的小路走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中。
莲佛惜抬头看了看,楼里还亮着灯,她扶着楼梯动作轻轻地走上去,随后来到门边敲了敲。
”进。”
莲佛惜闻声推门进去,随后关好门忘里面走去。
屏风后,商神佑长发放了下来,穿着一身单衣,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块铺着兽皮的藤编摇椅上,就着烛火看书。
在朦胧的灯火中,隔着用天青色颜料描画着山水的蒙纱屏风望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身影,让莲佛惜脑子里不自觉的冒出了丰神俊朗四个字。
“谁?”
商神佑见那人进了屋,但久久未出声,便开口问道。
莲佛惜缓缓走出屏风去,缓缓道:“我。”
商神佑在警惕中松缓过来,侧一下脸,无奈道:“我就知道那帮小废物瞒不住你。”
“哦,你撒大谎还有理了哦?!”
商神佑心虚的挪开一下视线,随后把卷起来的书本往一旁的书桌扔去,接着朝莲佛惜笑着招招手,说道:“来。”
莲佛惜没动。
商神佑再次招招手,哄道:“乖啊,来。”
莲佛惜轻轻叹口气,走过去,任由商神佑揽住她,让她坐在膝上。
商神佑往后一仰,摇椅往后倒,把莲佛惜抬高,任由商神佑仰视着。
“潋珠的事情我听说了。”商神佑抬手摸摸她的侧脸,“我没帮上忙,对不起。”
“你胡说什么呀!别傻了!我自己也能处理,处理不好耶不必怪别人。”
“哟!还挺有担当。”商神佑露出轻松的笑,“谁告诉你我受伤的事儿的?”
莲佛惜警觉道:“我不告诉你!”
商神佑眯着眼朝她凑过去,摇椅便又向前倾斜,二人高度互换,莲佛惜仰视,他俯视。
“真不说?”
莲佛惜摇摇头,闭口不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萧瑜那个大喇叭。”
“随你怎么说,我就不告诉你,我还想他继续给我当卧底呢!这样你就骗不了我了!”莲佛惜神气道。
“呵!还挺厉害啊!”
商神佑抬手准备去轻轻揪莲佛惜腮帮子的软肉,结果被她躲开了。
“干嘛!”
商神佑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笑嘻嘻地逗她,“干嘛搭拉个脸?像个瘪嘴老太太。”
“你……好烦啊!”
莲佛惜没好气地往他右肩膀轻拍了一下,结果商神佑立刻皱紧五官。
“嘶——”
“啊,怎么了?我拍到你伤口了?”莲佛惜紧张问道。
“唉,有点痛。”
莲佛惜脱口而出,争辩道:“不可能,李泰然说你伤的是左肩,我拍的明明……”
莲佛惜瞧见商神佑憋笑憋到发抖,这才回味过来,用头去撞一下他的右肩,不满道:“好啊!你!大骗子,讨厌!”
商神佑挑着她的下巴,得意道:“兵不厌诈!”
莲佛惜白他一眼后又说道:“我想看看你的伤势。”
“想看啊?”商神佑眉毛一抬,仰躺回去又把莲佛惜翘起来,“不给!”
莲佛惜眉头皱起来,商神佑又忙抬手去为她抚平,柔声道:“我真的没事,渡云为我瞧过,现下已经好多了。”他放下手扶住她的细腰。
“唉,罢了罢了,看也不让看,我走了,回去看潋珠去。”
莲佛惜作势起身,商神佑立刻单手圈住她的腰,钳住她不让她动弹。
“怎么这般没恒心?你若有心,再磨一磨,想看也并非难事。”商神佑坏笑道。
“我不吃你这一套!”莲佛惜眯眼道。
商神佑又向前倾,二人鼻尖快碰到的时候,摇椅又换了前后高度。
商神佑呢喃道:“不吃?”
莲佛惜抬手挡在他的胸口,“不吃!”
“真不吃?”商神佑继续往她身上凑
莲佛惜忙往仰头躲开,“你真的好烦啊!”
二人正笑闹着,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两人一下顿住了。
“主子。”
是李泰然的声音。
莲佛惜还挺直着脖颈,两手抓着商神佑的衣服,上半身后仰悬空着,一听这声音,忙锤他一下,示意他拉自己起来。
江大夫飞鸽传书来,说是潋珠姑娘已无大碍。”
商神佑将莲佛惜一把捞回怀里,两人又倒回去,然后在摇椅里晃荡着。
“知道了。”商神佑回了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莲佛惜,一手摸腰,一手玩她的手指。
莲佛惜皱眉瞪他一眼,结果对面变本加厉,动手不够,还要动口。
李泰然见屋里没了后话,便又说道:“天色不早,城门已封,属下自作主张,让手下的人将莲娘子的马牵到马房去了。”
莲佛惜和他分开,脸红心烫,一眼的水光艳涟,
商神佑笑着吻吻她的额头,对外面的李泰然说道:“做得好!下去吧!”
“属下告退。”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只剩下安静。
屋里却是兵荒马乱。
藤椅咿呀呀的声音不断,屋外还时不时有巡视的人经过,铠甲碰撞发出的声响让莲佛惜仿若惊弓之鸟,偏生自己跟前这个忘情动作的人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兴奋?
莲佛惜在清醒和沉迷之间微睁眼眸,将商神佑意乱情迷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分隔两端的腿时而悬空,时而碰到地面,她们在起伏的吱呀声,炙热的喘息声,以及摇椅前前后后,起起落落的交替中乐此不疲。
藤椅被折腾的偏移了位置,椅背的一角卡住了桌子,于是连累着桌子也跟着颤抖,桌上果盘里的苹果堆塌落下来,四散而逃。
桌边的书本也滑落到地上,和被摔破的果子相一样可怜巴巴,不堪地趴着。
烛火快要燃尽时,吱呀声再次响起,商神佑抬腿挪开了椅子,让莲佛惜躺在他的怀里,一摇一晃地将她送进梦乡去。
莲佛惜全身都酸得没力,侧身靠在商神佑结实宽厚的胸膛,像滑进水池般迅速被睡意包围,沉入梦底。
她侧脸,耳根,甚至脖颈的发丝都湿透了,整个人还是泛红,只差冒着热气。
看样子热得不行。
商神佑见状,把她细白的胳膊从她身上盖住的衣服掏出来,接着抬手伸出手指拨弄一个没掉下桌的果子滚到手里,接着往窗户一抛,将窗户撞开。
屋外的一阵清风立刻平缓地灌进来,带来一丝凉意,莲佛惜身上的红潮才算褪去,发丝也在逐渐变得轻盈。
月色肆无忌惮地落进窗来,盖在莲佛惜熟睡的侧脸,轻飘温柔。
商神佑在布料下轻柔地抚摸莲佛惜的脊背,微微凸起的骨头,和皮肤温暖的触感,都让他感到无比平静。
蜡炬成灰,屋子里立刻被纠缠的月色和夜色所填满,春宵苦短,情人梦中只盼白日晚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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