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僵住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怪不得”？
虞微一下子清醒了，把梁居安推开，直起身看他。
不会是……
我靠，别吧。
虞微一下子明白了。前两天虞微在医院揉他脑袋。结果他醒着。
不仅醒着，还记着，现在要把这揉脑袋的动作补回来。
虞微一下子就不悲伤了。有点尴尬，还有一点点想揍人。
结果梁居安这人还笑。
虞微吸吸鼻子，把眼泪擦了：“那什么……确实就，你脑袋手感挺好的。”
梁居安笑着点头：“嗯。可以理解。”
虞微扯着嘴角，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她在旁边尴尬一阵子，才发现自己刚把人衣服都哭湿了一小片，赶紧从自己包里掏了餐巾纸出来递过去，“不好意思啊。”
太丢人了。
梁居安挠挠头：“这有啥。”梁居安接过纸抹了抹肩膀，效果微乎其微，肩膀上的衣服还是一片花。
……晚上的天气其实挺凉爽，比下午惬意多了。
虞微哭过了，心情平复了点，和梁居安东扯西拉地聊。有些事情说出来便好受些，哭过之后，对于原本十分难过的回忆，竟然也有了心思调侃两句。
梁居安静静地在旁边听着。
梁居安：“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很愤怒吧。我感觉你做的没什么。”
虞微：“好。”
虞微突然又想到什么。
虞微：“我以前觉得和别人说这些的会……”
梁居安：“怎么了？”
虞微：“显得我很可怕吧。”
梁居安顿了顿，笑了起来。
“怎么会啊？”
虞微：“不会吗？”
梁居安耸耸肩：“当然不会了。”
虞微：“好。谢谢。”
梁居安：“这有什么。”
虞微：“我发现你这人真的脾气好。你知道吧，就是你好像什么都能接受。”
梁居安挠挠头：“这叫脾气好吗？”
虞微：“嗯，我一看你就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梁居安笑了。“听起来好无聊。”
虞微：“嗯？倒也不会。”
真的不会。
还挺……好的。真挺好的。
虞微看着梁居安在变幻灯光下的侧脸。
这个人应该收到过……很多的爱吧？应该在一个充满了爱的家里长大的吧？
他或许有一对充满了包容和温柔的父母吧？
虞微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对比之下更显失落。
虞微看着他心生羡慕。
真好啊。我也想要这样。
虞微看着梁居安的侧脸。架着金属框眼镜的男生，从侧面看，鼻梁还蛮挺的。光影在他脸上掠过，侧脸的边缘隐在黑暗里。
虞微掏出了手机，“咔擦”，拍了一张照片。
梁居安在镜头里转过头来：“怎么啦？”
虞微：“记录一下。”
梁居安：“哦。”
他想了会儿，说：“那不能只有我吧。”
虞微：“诶？”
梁居安把手机掏出来，咔擦一声，给虞微拍了一张。
虞微伸手去挡：“别啊？刚哭过，丑得很。”
梁居安低头看手机，摇摇头：“不会不会。”
虞微想去抢手机，梁居安把手机拿远了。这人个子高所以手长，虞微够不到。
梁居安又把手机藏到背后，对着虞微笑。
虞微想了想。算了算了。无所谓，她自己也拍了人家呢。
虞微看了看那张照片，梁居安的那张侧脸在晚上变幻的灯光下，模模糊糊。
这种就叫氛围感了吧。
虞微笑了笑，把界面关掉，手机放回口袋里。
……双层巴士在城市里穿梭。虞微靠在椅子上，看了眼路标：“我们哪一站下啊？”
梁居安：“都行。”
虞微想了想：“那下一站吧，时间也快到了。晚上学校还有讲座。”
梁居安点点头。
到站，两个人背起包，从座位上起身，准备下车。
梁居安往旁边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诶？”
虞微：“怎么了？”
梁居安：“你看到那边那个人了吗？”
他凑到虞微身边，指了指前排一个人影。
虞微定睛一看，一个中年女子，靠着椅子躺着。
虞微：“那个阿姨？看到了。”
梁居安：“她是不是一直这么坐着很久了？”
虞微：“你怎么看出来的？不是眼睛没恢复吗？”
梁居安视力比虞微差得多，虞微没忘。
梁居安：“旁边人刚才叫她了她几次，她一直没反应。”
虞微想了想：“太困了？”
梁居安顿了顿：“不像。这样……我去看看吧。我怕……”
怕什么？
梁居安：“你要不先下车等我？或者你先回学校……都不行，太晚了。咳，赶不上下一站再说吧，抱歉了，我就看一眼。”
梁居安走上前去。虞微并不知道为什么梁居安会对街上的陌生阿姨感兴趣，但她不可能留这人一个人在车上自己下车，也跟了上去。
中年女子应该也是游客，戴着一顶红色遮阳帽，头低着，面孔隐在黑暗中。
旁边一个年轻女子是她的女儿，在推她，叫她醒来下车。
梁居安直接凑到中年女子跟前：“阿姨？”
中年女子低着头，没有一点反应。
梁居安问她女儿：“阿姨睡多久了？”
“十分钟？一直不醒。”
梁居安凑到女子跟前：“阿姨？阿姨你醒醒？”
她毫无反应。
双层巴士发动起来，她往后一仰，随后往一侧直直地倒了下去，像一个失去了支撑的人偶。
年轻女孩：“妈！”
梁居安：“阿姨！”
两个人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把中年女子架住。
虞微站在旁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年轻女孩：“这……这怎么回事？中暑了吗？给她弄点水喝……”
虞微赶紧翻自己的书包。
梁居安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一抬手：“等，等一下。”
虞微停下手：“应该不是中暑。”
梁居安：“对。”
梁居安问年轻女孩：“姐姐，阿姨平时有什么基础病吗？”
年轻女孩：“啊？呃，我妈身体挺好的……就有点高血压。”
梁居安看了看中年女子，说：“她今天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年轻女孩想了想：“没什么啊……哦，最近一段时间感觉比平时容易累，以前她特别能走，这两天容易头晕。是对海城水土不服吧……”
梁居安站着不动了。
年轻女孩：“怎么回事啊……要不我们把她搬到车下面一层？有空调可能好点，下一站我带她下车。麻烦你们了啊……”
虞微不知道梁居安在想什么。他手搭在椅背上，低着头没说话，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虞微：“怎么了？搬不搬？”
梁居安：“等……等一下。”
虞微突然有点紧张。梁居安拧着眉，听着年轻女孩说的话，她每说一句，梁居安都更加僵硬。
虞微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怎……怎么了？”
年轻女孩看他们两个都不动，把妈妈的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打算把人扶下去。
梁居安抬头看到，飞快地伸出手：“等一下！先别动！有可能不能搬！”
女孩：“啊？”
梁居安：“我担心可能是别的症状，搬了更危险……叫救护车吧！晚上不堵车过来很快，”
女孩：“啊？那……那行，我来叫。”
梁居安：“我等会儿慢慢解释……虞微！”
虞微：“诶！好……我去叫司机停车！”
梁居安：“对赶紧！”
……虞微冲下楼梯，跟司机描述一遍情况，说有人可能突发疾病，司机把车在路边停下。
虞微并不知道梁居安那个中年女子可能是什么情况，所幸救护车两分钟就到了，因为这里离医院正好很近，并且晚上车不多。
把中年女子送上救护车之后，虞微看梁居安还是紧张地紧紧握着拳，就问：“去看看？”
梁居安：“走吧，耽误你时间。”
虞微：“没事。考试都考完了，讲座迟到不影响。上车吧。”
两个人跟着那对母女一起坐上救护车。虞微还是第一次坐救护车，颇有一些好奇。救护车的车厢隔音效果很好，非常安静。虞微和梁居安挨着坐，话都不敢说一句。
坐上车之后，虞微看着梁居安比之前放松一些了。
虞微看了看他的脸，压低了声音：“怎么冒这么多汗？”
梁居安摸了摸额头：“热的吧。”
虞微心想，他在急什么。
为什么？
梁居安平时那么迟钝——不仅视力不好，反应也不快，算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迟钝，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虞微自认为算是遇事反应很快的人，可是之前在车上经过那个中年女子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
根本注意不到这种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虞微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测。、
梁居安小声问她：“你坐过救护车吗？”
虞微：“没。”
梁居安：“那你要坐稳了。”
虞微：“啊？”
梁居安：“车要开了。”
话音刚落，救护车发动，从原地窜了出去。
虞微被猛地一甩，差点从座位上飞出去，梁居安一把把她拉住。
梁居安：“我说的没错吧。”
虞微：……
她还以为救护车都开得又稳又慢。
梁居安：“救护车开不快，怎么救人啊。”
虞微：“……也是。”
救护车一分钟冲到医院门口，把病人送下去，那女儿跟着，梁居安和虞微在后面跟了会儿，不能再跟进去了。
梁居安停下脚步。
虞微：“那我们……”
她想问梁居安还等不等那个阿姨出来。
然后她看到梁居安像整个人突然没力气一样，靠着墙，缓缓地滑下去。
虞微：“你怎……”
梁居安呆了会儿，看到虞微，又反应过来，扶着墙站起来。
梁居安：“啊……我想去坐会儿。”
虞微：“行。”
他在想什么呢？
好像突然变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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