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健的脸色有些浮肿,黑眼圈很大,一副纵欲过度……不,不对,他不可能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可能是睡眠不足吧。

    张安世笑吟吟地道:“再过不久,你就要出海了,我也挂念着这事,邓公公,咱们是一家人………”

    邓健艰难地点头,神情有些木讷。

    张安世随即像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的纸张来,道:“我有好东西给你,你看这个……这是海外的一些资料,还有这个……这个是海图,这里还有水文的一些情况……这里……这是天下舆图,此图可厉害着呢,你晓得不晓得,咱们从泉州出发,一路过去,绕着走一圈,能回来……还有这个……这是季风和洋流的情况,季风懂不懂,洋流懂不懂?你掌握了这些,在那汪洋大海上,便可事半功倍了,到时候……你照着我这舆图上走,顺洋流和季风而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事,我也要和你好好交代。”

    邓健看着张安世,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这不是蓄谋已久,他邓健就真的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倒是张安世看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终究不忍心,便道:“我来问你,咱们下西洋,是为了干啥?”

    “自然是奉旨巡视西洋,招抚西洋诸国。”邓健有气无力地道。

    张安世此时变得认真起来,道:“错了。”

    “什么?”邓健诧异地微微皱眉。

    张安世压低声音道:“咱们下西洋,是去搞钱。”

    邓健:“……”

    “钱你懂不懂?”

    邓健便小鸡啄米地点头:“懂是懂一点。”

    张安世道:“我有一个锦囊,你拿了去,到时拆开就晓得,这里头有搞钱的秘方,我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姐夫秘密授意的……”

    张安世很神秘的样子,左右张望。

    邓健吓了一跳:“殿下的密诏?”

    张安世道:“你知道就好,不能和别人说。”

    邓健狐疑道:“为何殿下不和奴婢交代?”

    张安世便冷笑道:“这些话能乱说的吗?姐夫可是太子,是储君,是绝不能口里谈钱的。”

    邓健听罢,觉得有理,便点头道:“不错,好的,奴婢懂了。”

    “姐夫说了,事情办不成,你也别回来了。”

    这话显然很有杀伤力,邓健打了个寒颤。

    张安世道:“还有一事,那三十船里,有一艘,我会让人装上满满一船的火药,你要仔细一些,一定要严防明火,知道吗?”

    整整一船……

    邓健这回是浑身都抖了一抖。

    这时代的海船运载力是很惊人的。

    这一船是什么概念……

    张安世又道:“丘松那边,已经在培训炮手了,放心,这些你不必管。”

    邓健直直地看着他道:“咱这听着……这不是出海,好像是去打劫呢?”

    张安世脸色骤然变了,厉声道:“胡说八道,我堂堂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这打劫它叫打劫吗?何况也没叫你抢……主要还是做贸易。我们不一样,不能干不教而诛那一套,若是我晓得你在外头真做了强盗,我要骂你的。”

    邓健:“……”

    下西洋的准备工作很多。

    需要采买大量的物资,还需要招募大量的船员和水手。

    这些事现在倒好办。

    因为江南的丝绸以及粮食的价格都下跌了不少。

    至于瓷器,价格也下跌了好几成。

    原因嘛,居然和八股笔谈有很大的关系,各地的士绅疯狂的内卷,大家拿出了存银,杀的眼睛都红了。

    如今不少人家存银告罄,可对于士绅而言,没了银子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他们掌控了土地,只需变卖一些特产和粮食,自然就可以换来银子了。

    可即便如此,张安世还是花费了足足七万多两银子,采买了大量的物资,三十艘船,几乎装载得满当当的。

    至于船员,则雇佣的乃是浙南和浙西,还有福建的山民,原因无他,这些人最狠。

    如果说江西人读书起来将内卷发挥到了极致的话。

    那么这些山民,则是将好勇斗狠卷到了极致。

    因为人口众多,可是山陵地带土地却是极少,在这等资源匮乏的情况之下,山民们往往以宗族为单位,进行长达数百年的械斗,而且械斗的规模很大,无论是乱世还是太平的时候,械斗也从来没有休止过。

    常年的械斗,养成了这里的男丁们好勇斗狠和善于抱团的性格,因为不报团和不擅长好勇斗狠的人,基本上在那种地方已经绝户了。

    这样的人恰恰是最适合出海的,一方面在山里卷的实在太痛苦了,出海找出路谋生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另一方面,这些人够狠,足够应付海上的风险。

    张安世上奏上去。

    朱棣看过了奏疏,觉得奇怪,此时他正与徐辉祖下着棋,看过奏疏之后,不发一言地继续下棋。

    “陛下似乎闷闷不乐。”徐辉祖抬头看朱棣一眼,关切地道。

    朱棣叹道:“倒不是闷闷不乐,只是朕在想,为何正常的卫所士卒,张安世不抽调,却心心念念要在浙西和浙南还有福建招募山民下海。”

    徐辉祖一愣,随即就道:“山间小民,能应付海中的情况吗?”

    “是啊。”朱棣狐疑地道:“所以朕才觉得奇怪,这家伙……不知又是什么谋划。”

    徐辉祖道:“听闻他为陛下挣了不少银子。”

    朱棣立即翻脸:“这是什么话,这是卖书,是传授知识和学问,岂可用金银来估量?这就好像……中山王当初传授朕兵法,难道朕能说中山王卖朕行军布阵之道吗?”

    徐辉祖脸抽了抽,有话好好说,你说我爹做什么?

    朱棣随即又笑着道:“当然,话说回来,银子是挣了一点,怎么,你有什么指教?”

    徐辉祖道:“他年纪也不小了啊。”

    朱棣叹道:“是啊,朕现在正在犹豫。”

    “陛下在犹豫什么?”

    朱棣一脸为难地道:“丘福那厮,又来拜求,说是张安世不娶他的女儿,他便茶不思饭不想,只觉得人活着没什么意思,朕看他消瘦了不少,心疼他。”

    徐辉祖:“……”

    朱棣看似随意的样子看向他道:“对此,你怎么看?”

    徐辉祖抬头:“陛下,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就算是买牲口,也不能谁出价高便卖谁,人要讲信义。”

    朱棣眼里掠过了一丝得意,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纠结地道:“朕太难了!哎,还是从长计议吧,从长计议的好。再者说了,朕不能将张安世当牲口卖啊,他毕竟是朕的亲戚,和朕也称得上是知己,朕将他当宝贝一样看待的,朕心疼他。”

    徐辉祖的脸又抽了抽,差一点想将手里的棋子直接朝朱棣的面门上摔过去,再豪气地骂一声入你娘。

    而在这殿外头。

    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很快又缩了回去。

    而后,这小脑袋的主人就一溜烟地往徐皇后的寝殿跑了。

    “皇嫂,皇嫂,出事啦,出大事啦。”

    皇后徐氏近来身子好了许多,此时正在寝殿里悠闲地喝着茶,一听声音便晓得是伊王朱?。

    她轻轻蹙眉,埋怨道:“又怎么啦,冒冒失失的。”

    伊王朱?摇头晃脑地道:“嫂嫂,皇兄要做王夫人呢。”

    徐氏听的一头雾水,皱眉道:“什么王夫人?你又胡说什么,待会儿陛下晓得,又要罚你。”

    伊王朱?有些害怕,却又努力地挺起胸膛道:“方才臣弟亲耳听到,陛下对魏国公说,他将张安世当宝贝一样看,不舍得让他娶徐家的姑娘,张安世是贾宝玉,徐姑娘便是林妹妹,这坏人好事的,不就是王夫人吗?我万万没想到啊,皇兄……皇兄能有这样的坏心思,我不答应他这样干。”

    徐皇后:“……”

    徐皇后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道:”你再去打探。”

    “好嘞。”伊王朱?兴冲冲的,便又跑了。

    徐皇后侧坐着,若有所思,心里权衡着什么。

    徐静怡可是她的亲侄女,现在这个样子,自是非张安世不嫁的。

    据她所知,陛下对这门亲事,也一直很是满意的,却不知这一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可惜用不了多久。

    远处便听到伊王朱?的哀嚎,和朱棣的咆哮:“朕早看见你了,你这混账东西,你上辈子做贼的吗?滚蛋!”

    …………

    国子监祭酒胡俨至翰林院公干,主要是到国史馆里借书。

    今日和以往不一样。

    以往翰林们听到胡公来了,一个个都热情的凑上来,嘘寒问暖。

    胡俨的名声很大,而且学问极好,是翰林们的楷模。

    可今日,国史馆的几个翰林,却慵懒的样子,很是敷衍。

    胡俨耐着性子,总算将想要找寻的十几本书挑中了,于是抱着书,默默地离开。

    背后,有人窃窃私语:“胡公今日……”

    “什么胡公,分明是投机取巧之辈,只怕是为了入阁,所以才想攀附东宫,如若不然,张安世那小贼,他怎么就夸得下口?”

    “张安世他不是人……”一说到这个,便有人内心刺痛。

    “我看胡公不像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这天下皆知的事,能是误会吗?堂堂天下一等一的清流,竟做出这等事,实在是贻笑大方。”

    “或许……可能只是看走了眼。”

    “若是看走眼,那也好不到哪里去!哼,要嘛是奸,要嘛是愚,这愚人与奸人有什么分别?”

    偶尔……胡俨总能从一些窃窃私语之中,听到这些议论,他已习惯了,只能苦笑。

    他还听说,夏原吉不许有人在户部提及他胡俨的名字,那夏原吉心眼小,已将胡俨当做奸贼来看待了。

    “老夫……”突的生出来的无名业火,又被浇灭。

    他还能如何呢?跟人解释吗?解释不清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自认自己也干不出这等事。

    只能默默地承受,假装听不见,看不见了。

    他抱着书,此时身子微微有些佝偻。

    一旁,突的有人道:“胡公,我来帮你。”

    胡俨朝那人看去,却是一个年轻的翰林,这个人他认得,是杨士奇。

    杨士奇一把抢过胡俨的书,抱在手里,口里道:“胡公应该带个文吏来。”

    胡俨苦笑道:“不想劳烦别人罢了。”

    二人其实没多少交情,所以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各有心思。

    尤其是杨士奇,他神情有些憔悴,抱着书,思绪又开始飘飞到了九霄云外。

    却不知是不是地上有一块石头,杨士奇猝不及防的,猛地打了个趔趄。

    整个人随着书摔在了地上。

    胡俨一看,先搀扶起杨士奇,才弯腰去拣书,一面道:“杨侍讲啊,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老夫瞧你脸色不好,人生在世,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这天底下,哪里有比自己的身体更紧要的事。”

    杨士奇一脸惭愧的样子,也跟着拣书,见胡俨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他有些忍不住了,便道:“有一件事,下官想了足足一个多月,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糊涂。”

    胡俨听罢,露出好为人师的样子。

    不,他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老师。

    胡俨便道:“你说来无妨。”

    杨士奇带着几分为难道:“这……这里说话不方便吧。”

    胡俨笑着道:“你我又非受人瞩目的人,能有什么妨碍呢?”

    说着,他苦笑,要知道,不久之前,即便是阁老,都敬重的称他一声胡公。

    杨士奇想了想,便道:“胡公的学问最是渊博,下官想要请教,这圣人教诲之中,读书人应当如何获取知识呢?”

    “这个容易。”胡俨奇怪地看了杨士奇一眼,他觉得杨士奇不该问这种稀松平常的问题,倒是耐心地道:“《礼记·大学》有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正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

    随即胡俨又道:“东汉的郑玄言:所谓的致知,即是事物之来发生,随人所知习性喜好。不过到了宋时的时候,大儒司马光又将此知视为’抵御外物诱惑,而后知晓德行至道’,因而这格物致知,倒不如说是致德行之意。自然老夫对此,倒是与朱熹圣人相同,认为此言应当是穷究事物道理,致使知性通达至极之意。”

    胡俨笑道:“终究还是朱熹圣人更胜一筹,郑玄所言,倒是颇受东汉和魏晋的玄学影响。司马光之德行之说,又过于笼统,怕也不足为信。”

    杨士奇低头,却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

    胡俨便奇怪道:“怎么,老夫回答得不满意?”

    “不不不。”杨士奇苦笑:“下官听一人说了一番话,因此近日才愈发的糊涂了。”

    “你说来听听。”

    “心即理,知行合一!”

    “哈哈……有趣,有趣。”胡俨笑了笑:“这是何人所言?”

    杨士奇却是抿唇不语,他不敢说张安世,怕被人笑话。

    胡俨见他不言,便道:“你是入了痴,有时读书是这样的,老夫偶尔也会如此,只是许多话,乍听之下似乎玄而又玄,实际上,其实也不过如此。”

    杨士奇很是真诚地作揖:“多谢胡公开解。”

    “老夫去了,你不必再帮老夫搬书,老夫还没老到连书都搬不动。”

    “是。”

    胡俨摇摇头,看着杨士奇,他突然发现,此人倒是颇有几分意思,就是……人太痴了。

    当下,搬书回了国子监,刚刚在公房落座,书吏便奉来了茶盏。

    茶热腾腾的,胡俨只捧在手里,想要慢慢地吹凉。

    可是猛地……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划过。

    心即理……

    知行合一……

    这方才忽视的话,现在猛地涌入心头,就好像一道闪电,五雷轰顶!

    啪……

    却在他一颤的功夫,那滚烫的热茶突然泼洒出来,胡俨猛地一摔,便将茶盏摔下去。

    那茶盏顿时摔了个粉碎。

    飞溅的瓷片,甚至溅至他的脸上,以至他脸上割破了一道口子,瞬间便有血珠冒了出来。

    书吏见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要帮胡俨擦拭。

    胡俨却顾不得疼痛,只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茶盏,突然怒吼道:“走开,走开!”

    书吏,忙道:“学生万死。”

    “出去,立即出去。”

    “胡公,您不要紧吧。”

    “不要管我!”胡俨厉声大喝。

    这书吏从未见过胡公发这样大的火气,据说当初他被粪坑炸了,也不曾这般。

    书吏缩了缩脖子,只好道:“学生告退。”

    门被书吏关上了。

    胡俨还站在原地,不管脸上已渗出殷红鲜血的口子。

    也没有顾得上地上摔了个粉碎的茶盏。

    他猛地,陷入了沉思。

    “心即理……”

    “心即理……”

    口里呢喃着,他却是抬头,看着房梁,时而又低头,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走了几步,即使被案牍撞到,他也没理会,又走几步,却是碰倒了灯架子。

    哐当,灯架子倒下。

    他没去搀扶,也不理。

    “不对,不对,不该如此……心若是理……那么格物致知何解?朱熹圣人怎会错?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错了。”他忘我地喃喃自语。

    “假若,假若心即理,那么知行合一……岂不是……岂不是……”

    猛地,一个又一个念头涌入心头。

    他有时浑身颤栗,可很快,却又恢复了理智,忍不住低声骂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怎么可能是如此,绝不可能。”

    他在公房里关了一夜。

    甚至没有回家。

    直到次日的时候,书吏来到公房,打开门的时候,大吃一惊。

    只见这公房早已是一片狼藉,摔碎的茶盏,倒下的书架,丢弃得到处都是的书籍,还有泼了一地的墨。

    至于胡俨,此刻却伏在案牍上,他正认真地翻着书,好像想从某些书中寻求答案的样子。

    书吏忙上前:“胡公,这是……这是怎么了。”

    胡俨今日没有发脾气,而是很沉默,他眼里布满了血丝,用疲惫地眼神看了书吏一眼。

    而后,他突然道:“心即理何解?”

    书吏思索了很久,最终摇头道:“学生不知道。”

    “知行合一呢?”

    书吏部依旧摇头,苦笑道:“学生……觉得此意不通。”

    “不通在何处?”

    书吏挠挠头道:“圣人书里没有这句话。”

    “哈哈……”胡俨大笑,最后挥挥袖子道:“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书吏却是害怕出事,不敢走。

    而胡俨确实很快就不在乎书吏的存在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虚空,继续喃喃念着:“此句不通,此句怎么会不通呢?我看此人学识太浅薄,哎,夏虫不可语冰啊。”

    书吏:“……”

    其实这也是常理,这一句出现在明朝中叶,振聋发聩的话,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可以领悟的。

    那些门外汉听了这些话,可能压根不会注意。

    而像这些书吏,肚子里有一些墨水的人听了去,也是一头雾水。

    读书更精通一些的,只怕也只是觉得还不错。

    而到达了杨士奇的层次,则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至于胡俨此等大儒中的大儒,这种博览群书,对诸子百家都有涉猎,同时具有极高的文学造诣之人,这一句话所带来的冲击,却不啻是一个百斤重的火药包。

    似乎在此刻,一切的事都已不重要了。

    因为这短短一两言,颠覆了胡俨的整个认知体系。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这番话当做是笑话来看待。

    可是……内心深处,他又一次次的开始推翻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就好像搭积木一样,这堆积起来的知识城堡,一次次被这句话推翻,而胡俨又拼了命的进行重建。

    推翻的次数越多,重建就变得更令人绝望。

    眼前好像有千重山,他迈步过去了。

    “胡公,胡公……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东西?”一脸颓废的胡俨侧目看这书吏。

    随即摇头。

    “不吃。”胡俨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站了起来,举步就走。

    书吏担心地道:“胡公往哪里去?”

    “寻找答案。”

    胡俨毫不犹豫地道:“我要去求教。”

    “求教?胡公……不会说笑吧,这天底下,谁有胡公的学问高啊。”

    胡俨听罢,忍不住冷笑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你懂个什么?”

    …………

    胡俨来到了京城的一处宅邸。

    来到这儿的时候,他居然显得十分的恭谨。

    递上了自己的名帖,门房进去通报之后,却又回来:“我家先生说,不见客。”

    胡俨却没有迈动步子,依旧站在原地:“请告诉你家先生,有要事来访,若是他不见,我便不走了。”

    门子奇怪的看了胡俨一眼,却又飞快去了。

    终于,那门子来过来,道:“请进吧。”

    这是一个寻常的宅院,并不奢华,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就在这么一个后宅里,却是一个茅庐,茅庐里似乎坐着一人,用竹帘子隔开。

    里头的人很平静,道:“何事?”

    “有一事请教。”

    “堂堂胡公,也有解不开的疑惑吗?”这个人似乎笑了起来。

    胡俨苦笑道:“说来惭愧,实在是学业不精。”

    “你说说看吧。”

    胡俨深吸一口气:“心即理何解?”

    顿了顿,胡俨又道:“知行合一,何解?”

    茅庐里的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胡俨耐心的等待。

    良久茅庐里的人道:“不知道。”

    “先生高才,怎么会不知道呢,若是连先生都不知道,那么……”

    茅庐的人突然破口大骂:“入你娘,你好歹毒的心!”

    胡俨:“……”

    这人继续骂道:“老夫垂垂老矣,没几年好活了,一脚踏在棺材里,应该没有遗憾的寿终正寝,你来和老夫说这个做什么?你这是想教老夫不得好死吗?”

    胡俨:“……”

    “快滚!”

    “先生……”

    然后,胡俨失魂落魄,站起来,垂头丧气的走了。

    他身后,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骂:“入他娘的,这教老夫怎么活,老夫本还有三五年的寿数,这样下去,寿数怕要少一半,这狗一般的东西!”

    胡俨:“……”

    …………

    张安世拿了躺椅,让人制了一柄大伞,躺椅就在大伞之下,又让人去制了橘子汁,搁在一旁的小几子上,愉快的躺着纹丝不动。

    偶尔,抬头起来,看一眼远处正在打地基的巨大建筑。

    他的心是充实而愉快的,监工的感觉真好。

    不知是谁成日劝退土木工程,做一个土木精英难道不好吗?

    唯一美中不足,不过是这里没有沙滩罢了。

    一旁,两个相貌一般的侍女提着热炉子,天气有些寒,需要炭炉子取暖。

    张安世道:“瓜来!”

    一边,张三已削好了一瓣瓜,搁在张安世的嘴边。

    张安世啃了几口:“不愧是温泉附近长出来的瓜啊,味道不错。”

    ……

    推荐一本书:混在洪武当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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