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足有半扇门板长的大刀,被两手交叉的爪刃挡住了,从刀身上涌来的巨大力道被杜康后退两步后轻易化解。

    有淡黄的光芒在杜康体表涟漪般荡漾,攻击中的大部分力量都被黄面妖童巧妙的传导入地下,原本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的一击,这次却只让杜康在脚下的泥地中留了几个深深地脚印。

    趁此机会,两只交叉的爪刃已经卡住了大刀的刀刃,杜康嘴角浮现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只听杜康怒吼一声,全身虬结的肌肉立刻又鼓涨起来,体表皮肤上甚至能看到他暴起的青筋和拉丝般的肌肉线条,这些肌肉提供的力量最终都汇聚在双臂上,被他狠狠一拉。

    咔嚓——

    这这样,在沉闷的金铁破碎声中,门板厚的大刀应声便被搅成了两截。

    还不等断裂的刀刃落地,武器破损后的黄飞虎已经面色狂变,立刻双手弃刀,在两道黑光中,两柄小号的砍刀分别在两手凝聚而来,向杜康迅速砍去。

    但已经晚了,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作为长武器的大刀没能在远距离时击溃对手,就给了爪刃这种短兵器机会。

    杜康抓住了黄飞虎换刀的机会,贴近了他的身体,爪刃带着血灰色的光划过了他的手腕,在飞扬的鲜血中,黄飞虎双刀脱手,空门大开。

    “你没有机会了,你的刀实在太脆弱了,这就是穷鬼没钱买好神兵的下场。”

    杜康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踏步,爪刃在黄飞虎的笑容中向他的胸膛极速刺去。

    等等……笑容?

    下一刻,一道漆黑的渔网便在近在咫尺的两人间凭空凝结而出,向着杜康罩去。

    “是你没有机会了才对,你被我抓住了。”

    【刑不可知·凌迟·渔网】

    杜康早已察觉,狴犴法技能中所谓的刑不可知,应该衍化的是官府衙门中的种种刑罚之力,之前的大刀和绳索就分别代表着腰斩和五马分尸之刑。

    这次的渔网,如果杜康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凌迟时用到的一种刑具。

    所谓凌迟之刑,指的是先用渔网将犯人身体包裹起来,再用刀子将渔网勒出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在刮足到几千上万刀之后,才容许犯人在痛苦中死去的残酷刑罚。

    杜康敢肯定,一旦被这渔网裹上的话,割肉的刀子立刻将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此刻,只要继续向前一步割裂渔网,黄飞虎就能丧命在自己爪下,后退一步,则能躲过渔网的攻击。

    在这个间不容发之刻,两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杜康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冒险杀敌。

    爪刃上有五寸长的刀光刺出,两只爪刃如同一对饿狼的利爪一般,在渔网上划出了六道火花飞溅的长长爪痕,细密的渔网上也随之撕裂出了一道容人通过的豁口。

    杜康在豁口中一跃而出,但脸上的喜悦才刚刚升起就被冻结。因为,在渔网后迎接杜康锐利爪刃的,不只有黄飞虎的身体,还有一张相同样式的渔网。

    杜康就像一只主动投入网中的鱼儿一样,被渔网包裹其中,摔落在地,但他担心的凌迟攻击却一直没有到来。

    等杜康撕裂渔网,站起身之后才发现,趁着这个时间的空档,在黄飞虎脚下半径三丈的黑牢之狱边缘,已经升起了一个半球形的黑色罩子,将两人全部封锁在内。

    罩子的中间有一面钢铁栏杆,将杜康和黄飞虎隔绝开来。

    【黑牢之狱·完全展开】

    杜康这边是一座摆满了刑具的监牢,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囚服的他起身望向栏杆对面。

    另一边则是一个高挂明镜高悬牌匾的县衙样式大堂,黄飞虎身穿官袍,虎头虎脸,坐在大堂案后像模像样。见杜康在监牢中探头探脑的样子,便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道。

    “大胆蟊贼,敢抢你黄飞虎爷爷的东西。若是乖乖交出阴鱼龙还好,爷爷可留你一条性命,若是负隅顽抗,即便你有一身睚眦血肉,也要将你一身血肉尽数剥离,只留一副金钢之骨,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幕直接让杜康笑出了声,他指着黄飞虎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监牢和公堂对面而设的衙门,我们大梁的衙门都是这样建的吗?”

    杜康说着就快步向前几步,一爪向栏杆切去,但在一串刺目的火花后,婴儿手臂粗细的栏杆上却只多了三道浅浅的划痕。

    黄飞虎见此情形,心中稍安,在桌上取出一根红签投到了地上,继续喝道。

    “大胆狂徒,竟敢咆哮公堂,毁坏监牢,藐视王法。你县令爷爷,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民心似铁,官法如炉,给本县令用刑。”

    红签落地,监牢内的刑具立刻开始响应起来,首先是一个用来捆绑犯人的木架,其上缠绕的绳索向杜康射来,想要将他绑到架子上,却被杜康爪刃轻易切断。

    之后火盆、老虎钳、斧钺、刀锯、钻凿、鞭杖、小刀、大刀……一齐袭来,一时间,监牢内满是刑具飞舞和杜康狼狈躲避的身影……

    ……

    荡水河边,废弃船坊不远处的小山包后。

    一个漂亮的尼姑的光头从山包后探出,一双美目注视着空地上升起的半球形黑色监牢,目光有些凝重。

    “这两人的实力都不弱,修炼的还是同为化龙九法的睚眦法和狴犴法,也不知为何打起来了,是因为阴阳鱼龙分赃不均吗?”

    山包这一侧的斜坡下,壮汉的身体正倚靠在一颗树干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尼姑僧袍下挺翘屁股的柔润弧线;武士直接斜趟在山坡上,将面罩推起,嘴里嚼着一根风干牛肉,无聊的望着滴雨的天空;剑客则是挺直了脊背,像一根利剑一样杵在草丛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要我说,刚才就应该直接将他们两个一起拿下,他们实力不弱,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四对二,赢得绝对轻松。”

    时刻关注尼姑的壮汉,自然最快地回应她,当即就抱怨了起来。

    “兵者凶器,战有危虑,若其失利,何以南御乎?两军交战,四对二还是不保险的,还是谨慎些为好,等我们的援军赶来,以强击弱,以绝对优势兵力对敌围而歼之,才是上乘兵法之道。”

    武士嚼着牛肉,嘴里含糊不清的反驳着壮汉的话,多年的漂泊生涯,让他见识过太多因轻敌大意丧命的人。

    这个世上的法术种类实在太多了,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对手会用出什么诡异法术,而自己的小命又只有一条,想要在江湖上活得长久,最好的选择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修睚眦法的人难杀,修狴犴法的人善困,这二人只怕一时间是分不出胜负的,这个时间正好让我们等一等援军的到来。”

    尼姑从山坡上跳下来,她对的武士的话也极为赞同,正要在树林中找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休息一会儿,就在此时。

    轰隆隆——

    从北方传来的一连串爆裂的声响,让这里的四人将目光齐齐的转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

    片刻之前。

    一驾不起眼的四抬大轿走在沧澜城南外的小路上,路边是稀疏的树林,天上滴落着牛毛细雨,脸色苍白的轿夫们,脚步轻快的走在泥泞的林间道路上。

    柴龟龄遵循着对驭兽铁箍的感知,远远的缀在黄飞虎十几里之后,想要在前方拼杀的时候伺机出手,最后一举奠定胜局。

    “沉浮不定,吉凶难辨,若明若暗,大成大败。”已经卜过今日吉凶的他,自认已经解出了卦象的奥秘。

    柴龟龄在对阴阳鱼龙出手前,就曾在隐龙会买过薛英俊极其手下们的情报,虽然情报内的信息有些模糊,但也足够他对四人的实力有个大概的了解。

    虽然单个都不算很强,但在四人联手之下,实力也不容小觑。柴龟龄虽然拥有着【海渊镇神阵】这种善于应对群攻的阵法,但以一敌四,也不是没有翻车的可能。

    所以,柴龟龄打算在四人对林春(他以为)和黄飞虎展开攻击后,再从天而降解救林春于危难之中。

    到时候以昆仑玉为诱饵,蛊惑林春和自己一起杀敌,加上黄飞虎又被自己所控制,之后只要与林黄两人联手,以自身的实力,再有林黄二人为辅助,一定能将这四个人全部留在这里。

    收拾掉四人之后,林春若是死在大战中,自然一了百了,只要在他尸体上找到阴鱼龙便可。若是侥幸活了下来,林春也会被柴龟龄击杀,甚至连黄飞虎也要被杀掉,以杜绝任何泄密的可能。

    计划是美好的,但计划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被打乱而存在的,柴龟龄还没有等到四人组对林黄二人的攻击,路上就出现了变故。

    春雨淅沥的林间,四台大轿的轿夫踩着泥水,飞奔在遍布枯枝败叶的道路上,即便抬着一顶重量惊人的轿子,本质为尸妖的他们也将轿子抬的很稳,坐在其上的柴龟龄一点都不感到摇晃。

    嗖,嗖,嗖——

    就在此时,有五个奇怪的人影从树林上空的天空呼啸而过,他们穿行在空气中引起的尖锐声响,使得四只抬轿的尸妖齐齐停下了脚步,抬头瞪着空洞的眼睛望向半空。

    这四人速度飞快,在轿子头顶这块狭小的天空只是一闪而逝,但尸妖的瞳孔还是捕捉到了他们的形象。

    赤果的上身,大片裸露的灰色皮肤,如同鲨鱼一样的面孔,五个样貌相似的人类将天空当做大海一样在其中飞速游过,眨眼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这五人着急赶路,完全没有注意到林中的轿子,尸妖见状后就重新低下头,想要继续迈步向前,但轿中的声音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停下……”

    通过控尸符箓连接,看到那五人样貌的柴龟龄,面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绝对不会认错的,这样奇特的样子,还刚好是五人,柴龟龄在买的情报中曾经见过,薛英俊手下一共十几个中阶高手,他们分明就是其中修习海鲨术的那五个兄弟。

    “薛英俊人手只有十几个中阶修士,兴隆商号中属于他的私船出海航行,主要多依赖这些手下的护持,将人手全都带到了沧澜城,他的生意难道不做了吗?”

    柴龟龄见到尼姑四人小队的时候,还以为薛英俊只在沧澜城派了这四个人,这五兄弟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且,参加龙界集会的修士来自整个碧波海,按理来说,整个碧波海的修士都有偷薛英俊阴阳鱼龙的嫌疑,他为什么单单将这么多力量放在沧澜城,难道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柴龟龄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不行,今日之事出了意外,我要再起一卦。”

    柴龟龄将手举起,将背后的龟壳上轻敲三下,龟壳上原本的卦象就在灵光中化为乌有,其上镶嵌的三十六颗蚌珠和作为阵线连接的龙筋上,黝黑的光芒闪耀起来。

    【占凶卜吉】

    一副新的卦象在黝黑的龟壳上迅速成型,见到此卦,柴龟龄脸色大变,因为这是一副退安之卦。

    【智谋胆力,冒险投机,沉浮不定,退保平安。】

    来不及思考,自己几百年来视为安身立命之本的占凶卜吉之术,为什么会出现卦象前后不一的情况。

    柴龟龄从屁股下的龟壳中伸出了一条蛇头之尾,蛇头瞳孔的视线穿透了树林的阻隔,看到了已经飞远的五人,确定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才对尸妖吩咐道。

    “快掉头,速速回城。”

    尸妖智力低下,接到命令后直接调转轿头,往回赶去,但才刚走了不到半里路,在一阵尖锐的空气爆鸣声后,就被五道从天而降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五人站立之处离轿子足有百丈远,他们身形样貌一般无二,全都是修炼海鲨术后特有的灰色皮肤,脸部的脂肪极少,形成奇特的阴森鲨鱼脸样貌,脸颊上长有数量不等的鳃裂,张口就露出一嘴细密尖锐的鲨鱼牙齿。

    五人呈a字形站立,其中一个站立靠后的修士最先开口道。

    “大哥,刚才路过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大雨天的,怎么会有尸妖抬轿在荒郊野外独行。而且这轿子还和我们去的是同一个方向,见到我们兄弟后,更是吓得转身就跑,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雨滴打在五兄弟赤果的上半身上,让体表喜欢湿润的鲨鱼皮肤变得格外清爽,让他们有种在海中遨游的畅快感。

    五兄弟中打头的大哥,脸上丝毫没有弟弟的急躁之色,对着轿子一个抱拳之后才说道。

    “见过这位朋友,我们兄弟五人在空中赶路,并未与朋友有过交流,朋友为何见到我们就要转身离开,这其中可是存在什么误会?”

    “老夫是沧澜城中之人,今日原本想要出城访友,但乘轿行到此处后,突然感到前方道路上有兵戈争斗之气,这才决定匆匆返回,与诸位朋友却是无关。”

    柴龟龄挑起了轿子的门帘,露出自己仙风道骨的面容,对五兄弟同样一个抱拳,和善地笑道。

    “我们兄弟飞在空中,飞得高望得远,一路都没有看到所谓兵戈之气,不知老先生是怎么察觉的,这林中方圆数里只有我们几个活人,莫非老先生觉得,那兵戈之气是我们身上散发的?”

    五兄弟中的老大说出这句话,他身后的几个兄弟都桀桀怪笑了起来,淡薄的妖力从他们身上散发到空气中,周围百丈内的雨滴立刻全都停滞在了半空中,随后猛然向他们汇聚而去。

    “等等,刚刚已经说了,这都是误会……”

    清澈的雨水在五兄弟身后凝结成五只巨大的鲨鱼,他们丝毫不管柴龟龄焦急地呼喊,直接挥动手臂,指挥鲨鱼向前方的轿子冲击撕咬而去。

    “你看起来实在太可疑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我们对手的援兵,这次的行动极为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还请你死在这里吧。”

    五兄弟老大的发言,被水流鲨鱼冲击时席卷沿途泥土和空气的轰隆声淹没。

    柴龟龄看到这一幕,只能叹息一声,伸出双手分别结壬、葵水印,地上流淌的泥水立刻剧烈翻滚起来,以轿子为中心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土黄色泥水巨龟。

    巨龟才刚刚成型,五只鲨鱼就已经冲到了面前,双方巨大的身体如同洪荒巨兽般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轰隆隆——

    撞击的轰隆声同步在森林中响起,并向远处远远传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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