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翁白给人发信息:“永远都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是怎么办到的?”
也不知道对方介不介意她措辞不够礼貌,回信的口吻倒也还算心平气和:“我办不到,所以无法回答。”
苏维翁白心想也是,摩天轮上,大敌当前却优先抡圆了胳膊揍赤井秀一,确实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她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火场,转身离开。
这种事关人性的高级议题,等她活过柯元元年再挑战也不迟。
回到米花町的公寓时,苏维翁白发现大门被人动过。
她想了想,还是照常推开了房门。
降谷零坐在她的沙发上,正皱着眉头研究摊在膝上的一个文件夹,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地斥责:“既然发现有人闯入,为什么还毫无警惕、毫无准备地进来?”
苏维翁白一瞬间切换到警视厅公安警察新人久保田穗的模式。
她毫不专业地把行囊扔在脚下,又脱掉厚厚的外套挂上衣架,还换上了毛茸茸的拖鞋,慢悠悠地走到降谷零正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两手合十,身体前倾。
降谷零抬眼看她。
“降谷长官,我想请教一下……”久保田穗情感真挚地问,“您知道什么叫‘假期’吗?”
降谷零:……
降谷零在以波本身份行动时总是不太合群,毕竟是失去了搭档的卧底,独来独往行事要更安全些,然而在做他的本职工作时,直接间接受他指挥的至少有百来号人。
这个档的苏维翁白就是这百来号人之一,因为在任务和各种考核中都表现良好的缘故,苏维翁白得到了降谷零这位间接上司的初步关注。
这是位非常严苛的上司,对下属要求很高,就连风见裕也这样热爱工作、视降谷零如偶像、受其感召积极奋进的人都常常感到压力过大,何况其他人。
偏偏苏维翁白总是表现得不知压力为何物,即便直面降谷零也一脸轻松。
在某次同僚聚会时,风见裕也多喝了两杯,醉眼惺忪地对几名同僚抱怨:“那位长官太强了,但是也真的好可怕——被他厉声斥责的时候,我感觉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这间居酒屋里的都是真正见过降谷零的行动组核心成员,对于风见裕也的心情众人完全感同身受,集体表示“仅仅是听您描述的那个场面,我们也都觉得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并纷纷对这位上司拍肩摸背以示安慰,在众多同情的安慰声中,风见裕也捂脸呜咽一声,醉倒在桌上。
一直安静吃菜的苏维翁白这才笑道:“其实他还算是个体贴的好上司啦。”
被他们包下的居酒屋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男人们看着一脸真诚的行动组一枝花1,不知道是该枉顾对方表现优秀的现实酸溜溜地说“他是出于绅士风度才不骂女孩子”,还是拿出前辈气势教导她“人生没有那么简单,男人的温柔体贴与否并不取决于脸”,又或者是干脆什么都不说,安静地思索“难得新招来一位美女同事为什么是这般奇花异草”这一深刻的哲学问题。
苏维翁白笑而不语,低头继续吃小菜。
因为风见裕也醉倒的缘故,聚会很快结束。
他们这个小组外出小聚的时候总会安排一个成员滴酒不沾保持清醒,这个人最后要负责开车送所有人回到住处,早先这项工作他们轮流进行,新人入职之后,小组中唯一的女性就接下了这项工作,虽然有人对“喝酒之后被女性送回家”犯嘀咕,但苏维翁白理由充分:她还没到合法饮酒年龄。2
前辈们震撼于这位新成员的年轻,并在了解她实力之后终于欣然接受了被她送回家这一安排——毕竟,当在多项考核之中都被她快速追赶并击败、连外勤任务都没有她表现好的时候,“酒后被女性送回家”在“掉面子事件排行榜”上就已经掉出第一页了。
司机苏维翁白再次稳妥地把所有人一一送回住处,接下来却没有回家,反而又回到了居酒屋。
“只是来汇报一下。”她笑嘻嘻地掀开后厨的门帘,对里面正研究小菜的降谷零说道,“降谷长官,小菜的口味确实有所改进呢。”
降谷零诧异地挑眉。
自那之后降谷零对这个菜鸟新人的关注逐渐增多,并且很明显有意重用,点名她出任务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她偶尔还能在没有风见裕也带领的时候跟降谷零单独搭档。
同僚们对此高兴极了,毕竟除了风见裕也这个狂热粉丝之外,其他人都不太想跟降谷零搭档任务。
新人得重用,旧人获解脱——皆大欢喜。
只是对于新人能无压力面对降谷零这回事,他们还是满心不解。
在某次苏维翁白结束任务并且微笑回归办公室后,有人忍不住发问了:“久保田小姐到底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跟降谷先生搭档呢?”问完他就觉得自己话中有歧义,连忙又道,“我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我是说,降谷先生虽然很强很可靠,但真的不是那种特别好相处的个性——风见警官,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您自己也得承认这一点不是吗。”
降谷零的任务保密级别很高,与他共事的人员都经过精挑细选和严格考核,组内人员关系融洽,日常交流的模式十分轻松,以日本的职场大环境来看甚至都有点没大没小。
风见裕也张张口,无法反驳,只好又闭上了嘴。
苏维翁白回以微妙的笑容:“因为降谷长官真的很体贴呀。”
同僚们:……降谷先生是在年轻漂亮的女下属面前还有另外一幅面孔吗?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啊?!
他们还想继续追问,但毕竟对方是个年轻女性,对这样的问题刨根问底搞不好会显得有点别样含义。
苏维翁白看出了男人们内心的煎熬,轻笑着解释道:“降谷长官说身为公安警察,应该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对吧?”
同僚们不解其意:“是啊。”
“所以他要求我们这些已经赢得了他信任的人,要继续保持这种高度警惕。”
“是啊。”
苏维翁白叹了口气:“为了确保大家说到做到,他会不定时地进行一些考核。”
“……是啊。”同僚们的肯定回答很是潜藏了一些血泪。
“……”苏维翁白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压低声音,“那天聚会的时候,降谷长官在场哦。”
同僚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跟他体贴有什么关系,对那天的场面进行了几秒钟的回忆,反应最快的风见裕也发出一声惨叫:“什么?!”
苏维翁白露出同情的神色:“嘛,所以我说他体贴啊——如果那个时候他走出来,风见警官是真的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吧。”
同僚们看看风见裕也,觉得他现在就一副想要跑到天涯海角离群索居了此残生的样子。
“你是怎么发现的?”一人问。
“小菜的味道变了——那家居酒屋的老板是因伤隐退的前辈对吧?他知道我们聚会的惯例,降谷长官不能被外人看到跟我们在一起,当天小组成员都在聚餐现场,能让老板悄无声息放进后厨并且允许接触食物的人,除了自称被任务耽搁没法出现的降谷长官,也就没有其他人了吧?”
“……味道变了吗?”同僚们震惊地互相询问,“变了吗?!”
“酒精会影响味觉。”苏维翁白说,“前辈们没发现也很正常。”
“变了吗?!”他们依然互相确认着。
苏维翁白:……
“也就是说……”风见裕也忽然复活,“那天我吃到的小菜,其实是降谷先生的手艺吗?!”
同僚们:……
苏维翁白:……
苏维翁白最终也不知道风见裕也有没有为那天的话向降谷零道歉,虽然她觉得那话没什么,但看风见裕也的样子,好像难过到恨不得给降谷零磕个头。
这件事说穿之后,她在小组中的地位倒是又有了一些提高,这位年轻菜鸟得到重用的原因变得异常合理,毕竟那天只有她发现了隐藏在门帘后的降谷零,而且……
而且因为没有当场告知前辈们真相,她还向所有人郑重道歉。
小组之花的笑容如此甜美可爱,道歉又是如此真诚,甚至为了弥补大家受到的心灵伤害,她还更多地接过了要跟降谷长官打照面的各种工作,外勤,文书,任务报告,甚至一些根本无关紧要的跑腿……努力程度甚至让前辈们感到有点愧疚。
“久保田小姐不必如此的。”一位同僚大力按住了苏维翁白想要抽走的文件夹,神情严肃,“那真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久保田小姐完全不需要放在心上,利用后辈那种属于少女的心软和真诚,总是让后辈完成属于我们的工作,那我们这些前辈也太差劲了吧!”
周围的其他人连连点头附和。
苏维翁白看看众人,微笑道:“前辈要是不肯让我做这些事,才是真的太对不起少女的真诚了。”
她抽走了文件夹,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还不忘对同僚们挥手告别。
办公室陷入了可怕的静默。
共事已久的众人默契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果然还是看上了那张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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