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转身走出办公室,把门带上,一路跑下楼,直到跑到教学楼后面一簇鲜有人至的栀子花旁才停下。她不知道被她甩在办公室里的那两位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也不想知道,只是有些担心,如果爷爷奶奶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失望。但是,话也说了,门也摔了,人也跑了,想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安晴在栀子花丛边缘坐下,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连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正经历过的遥远的小时候。

    在梦里,她站在上帝视角,看见在老家的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好像很难受。有人大喊:“来不及送医院了,只能在这里生了,谁去叫一下救护车,这里我先看着。”说这话的正是奶奶。随着啼哭声,一个女婴出生了。奶奶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个孩子,轻轻的晃动,还唱着歌谣。

    画面一转,那个婴儿已经六岁了,她正拿着蜡笔在原本应该洁白的墙上胡乱涂鸦。舅舅气冲冲的走进来,对着正在择菜的奶奶和正在织着菜篮子的爷爷大吼:“颜烈在哪!叫他出来。”

    爷爷让舅舅稍等一下,抱着那个孩子进了房间,拿了一堆零食给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又叮嘱她说:“我跟你舅舅有点事要说,没有叫你不许出来。”

    小孩儿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让自己出去,虽然嘴上答应了,但这个好奇心重的小姑娘又怎么会真的乖乖听话呢?那时候家里的门就是普通的木门,由一块一块的木板组成,没有刷漆,木板之间还有缝隙。她就从门缝里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有时他们说话声音太小,她听不清,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听。

    舅舅跟爷爷说:“我也不想为难您老人家,可是您的儿子做的真的太过分了,我妹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您就说吧,他人在哪······”之后舅舅的声音越来越大,小姑娘有些害怕,蜷缩在门角瑟瑟发抖。后来听见奶奶说:“怎么,你还想打人啊。”小孩儿怕他们真的打起来,便硬着头皮出去,鼓足勇气,大声的冲他们说:“不要吵了。爸爸不在这里,他很久没有回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们突然就都安静了。舅舅对小姑娘是很好的,一看见她就立马换了个笑眯眯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跟人吵过架的样子。他说:“安晴啊,去舅舅家玩好不好?”

    安晴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带着哭腔的说:“你要打我爷爷,我才不去你家呢。”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走了,可能是怕再吓着小姑娘吧。

    那天,舅舅走后,爷爷告诉了她一件事,让她接近崩溃。

    爷爷说:“晴晴啊,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但是你今天也看到了,这件事我也知道瞒不住了。你爸妈离婚了,上次,他们回来,就是为了离婚。你舅舅觉得你妈妈受了委屈,又不知道你爸爸在哪,这才找到这里来的。”

    安晴边哭边跑了出去,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反正爷爷奶奶都没有追上来,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如果父母离婚了,那自己就是单亲家庭的小孩,会被别人笑话的,当时她好像就是这么想的。可如今想想,当初是何必呢,即使他们不离婚,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反正都不会回去看她。只是对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安晴来说,这的确就是天大的事。

    安晴跑累了,坐在一棵树下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下山了,显得山路有些阴森,心里总是瘆的慌,还时不时听见一些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安晴后悔跑出来了,可又不能就这么回去。一是怕回去被骂,二是死要面子,觉得既然出来了,就这么回去太没用了,怎么也得爷爷奶奶出来找她,哄着她回去才行啊。可是又担心山路十八弯,岔路口又多,他们找到不自己。天越来越黑,声音越来越大,安晴整个人都在颤抖。绝望之际,看见了前面的亮光。是爷爷,他来了。安晴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冲着他喊:“爷爷,我在这里。”路上,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电筒帮她照亮前方的路。大家都累了,回去后,奶奶让她洗完澡就睡觉。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过那天的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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