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医院的人流量比六院多了不少。
季浣取完号，看着上面显示前方等待中的还有十五个人。
排队中的人太多，等候区的位置满员，不大的一块儿区域满满当当，连空气都浑浊得让人喘不过气。
季浣渡步到栏杆处透气。
做胃镜的地方在二楼，底下就是门诊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季浣百无聊赖地朝下看着，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楼下的李平生一手搀扶着人，似有所感般朝楼上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双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愕，但两人注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偏偏李平生搀扶着的那个人毫无所觉，顺着李平生的目光往上一瞥，惊讶地说：“咦！那个不是小嫂子吗？”
小嫂子虽然年纪比他小了好几岁，但谁让他管李平生就哥呢。
羌子拉住正想离开的李平生，“小嫂子怎么来医院了，咱们上去打个招呼啊！”
李平生明显没这个想法，他扯了下羌子的胳膊，拽得羌子一个趔趄，语气冷淡：“你检查还做不做了，赶紧的。”
羌子看看这个又抬头看看楼上那个，心头不解，疑惑之间已经被李平生架着走远。
羌子单脚拄着拐杖，快速移动间，受伤的脚踩到地面，疼得龇牙咧嘴，“慢点慢点，我脚要废了。”
李平生速度放缓，离开前不由自主地往上面看了一眼，楼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他根据刚才季浣所站的位置，估摸着检查项目——好像是做胃镜的地方。
她胃确实不太好。
前面排队的人慢慢减少，季浣等待中手机铃声响起，她快速从口袋掏出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又心头一沉。
也不知在期待什么，刚才明明是自己要装作不认识的。
季浣避开人多的地方，走到安静的地方，划开屏幕，陈敖的声音传过来。
“你最近怎么样啊，之前发你也不见回，你看到我上说的事情了吗？”
季浣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注意了，她上也没几个常联系的人，离开学校前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可出来后就联系得少了。
这会儿听陈敖提起的上有事情，她一无所知。
只得回道：“还没来得及看，发生什么事了？”
“害，也没啥就是之前提到的画室工作，我那个画室找的装修公司出了点问题，还没完工呢，估计得等过完年了。”
季浣刚离开学校时，还想着得找份工作，当时联系过陈敖，当时陈敖是说画室大概十二月就能重新搬回来，现下已经十二月了。
季浣没想起这事儿，也没跟陈敖联系，是以陈敖主动打电话过来解释。
她正准备说没事，她现在也没有找工作的想法。
可苏医生的叮咛言犹在耳——你不能封闭自己，过度的内耗只会加快你精神崩溃的速度，你得走出去，尝试着进行正常社交和社会生活。
就算陈敖这边不行，她也需要找份新的工作。
于是，季浣跟陈敖道了谢，又说：“那边耽误了没事儿，我再问问看其他地方。”
陈敖在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不好意思开口，“其实，我这边还有份新工作，就在高新区，离你还挺近，就是工作跟我这边不一样，那边只缺个教务助理。”
教务助理跟兼职的老师不一样，不用直接教学，主要是负责管理学生的档案和跟进学生的学习情况。
虽然是季浣之前做的工作不一样，但是她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那还不错，地址在哪里，要不我过去看看？”
那边的画室是陈敖同学开的，陈敖之前还在那边代过几节课，见季浣没意见，他忙道：“那行，我给同学去个电话，敲定下面试的时间，地址的话……你现在住哪儿，我过去接你？”
看样子是准备直接来接她去面试，季浣自问承不起这个人情，便拒绝掉，只让他将地址发过来。
好在对面没有坚持，挂断电话后将地址发了过来。
季浣点开看了看，距离公寓公交三站的距离，确实还挺近的。
等待做检查的空隙里就这么搞定一份工作，季浣心情愉悦了几分。
愉悦的心情下，冰凉的管子插进胃部时，身体的疼痛都减少了很多。
三天后，正值周日。
宁川一中的校门外挤满了送孩子的家长，校门外的林荫小道上停着许多顶着各类车标的轿车，密密麻麻将小道堵得水泄不通。
出租车司机按下计时器，对后座的女孩无奈说道：“要不，你就在这儿下吧，那条道已经被堵死了，开不进去，你下车直接走过去还快点。”
季浣划拉下手机屏幕，放大手机里的地标看了看，司机说的是实话，画室就在穿过宁川一中对面那条街的正中央。
与宁川一中隔了两条街道。
她扫码付钱，拉开出租车车门，高跟鞋嗑在马路牙子，正欲下车的她又跌到座椅上。
出租车司机在前方叮嘱，“你慢点下，不着急。”
季浣歉意地笑笑，为了今天的面试，出门前她特地打扮了一番，可奈何她带出来的衣物里并没有合适的鞋子，脚上踩着的高跟鞋是她前一天在超市随便买的。
新鞋磨脚，走出公寓那段路，她脚踝已经感觉到疼痛。
到了这会儿，后跟破皮，一动就扯得生疼。
不过，已经快到面试约定的时间点，再找门店买双鞋不太现实，她忍着疼痛，强撑着往画室走。
注意力集中在双脚，季浣对周遭的人和环境应顾不暇，她只想快步走到面试的地方，让双脚可以少受一点苦。
旁边有人在闲聊，穿着校服蹲在地面系鞋带的学生，跟身边立着的少年闲聊。
“欸，你爸妈走了吗？”
少年不答话，目光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的一道人影。
“这些家长可真烦，又不是刚开学，还盯着人接送，我不是说你爸妈啊，我爸妈也是这样，他们天天盯着咱们干嘛呀！”
“嘿，我刚听隔壁班的那个书呆子他爸妈说话真逗，还说什么，诶呀怕被坏人拐走！又不是小学生，咱们都上初中了，还能被人拿颗棒棒糖就哄跑了吗？”
“再说了，咱们……”
学生话没说完，身边的少年一阵风似地跑开。
“欸，方清徽你去哪儿啊？”
少年跑进人群，一会儿就瞧不见人影。
季浣终于走到画室楼下，画室坐落在创意园中，灰墙涂抹着各色水彩，墙边立着一株香樟在寒风中摇曳。
香樟下的石椅坐着个青年，顶着一头栗色短发，青年看到季浣，连忙从石椅上起来。
季浣记起上一次在便利店见他，应该还不是这个发色，她开口：“几个月不见，换新发型了？”
陈敖未语先笑，眼神朝季浣上下一打量，“你也是啊，变化不小。”
季浣本就随口一问，寒暄结束，进入正题，“我跟画室的刘老师联系过，这会儿你直接跟我一起进去，还是等我先面试完？”
工作是陈敖帮忙找的，可具体是否能应聘上，还得看季浣待会儿的表现。
陈敖对这边的画室很熟，他将季浣带到会厅，“我就不在这儿给你帮倒忙了，凭你的能力，这份工作十拿九稳，要是因为我在这儿，平白让别人觉得你是靠关系进来的，给你扣了一顶黑帽子就不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季浣心里清楚，自己能有面试机会，还是靠了陈敖的关系，不然自己高中都没毕业，连这个面试机会都不可以有。
承别人的情，自然得道谢。
于是，季浣开口：“那行，你等我一会儿，面试完我请你吃饭。”
过来面试的就是季浣之前联系的刘老师，刘老师并非陈敖的同学，那个的同学是画室的老板，跟陈敖一样，也是宁川美院的学生，平时并不在画室。
画室目前是这位刘老师在负责管理。
基本的情况，季浣已经跟刘老师在电话里交流过，现在主要聊的是具体工作内容。
教务助理，理解得简单一些，就是打杂的，负责除了教学外的各种学生后勤工作。
画室先前的教务助理怀孕休假，所以岗位暂时空缺出来，刘老师话说得隐晦，但季浣很快理解。
意思就是等之前那位假期休完，还会重返工作岗位，到那个时候季浣就需要离开给人腾位置。
之前的教务助理是正儿八经的院校毕业，正规的招聘途径进来的，压根不是季浣这样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退学生可比的。
就算她有良好的绘画基础，但正规美院毕业的大学生一大把，比她好的有才华的多的是。
不过，刘老师没想到，这样的工作安排正合季浣心意。
她一口应下刘老师的要求，并表示之前的教务助理随时回来她随时离开，干净果断得让刘老师愕然。
很快，季浣面试完，并跟刘老师确定好入职时间。
走出画室时，陈敖坐在石椅上，见她出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季浣笑了笑，“还行。”
确定好工作，在确定请吃饭的地点时，季浣犯了难。
高新区她熟悉的区域就公寓那一片，附件有什么好吃的她还真不太清楚，正打算打开手机查看附件的餐厅。
陈敖看出她的窘迫，主动说：“要不就去你现在住的地方附近，刚好吃完送你回家？”
季浣一想，也好，近点还能早点回去换鞋。
等两人上了出租车，季浣说出公寓的名字。
陈敖跟在她身后落座，听到名字时关车门的手抖了抖，脸色刷地白下来，“你住在那儿？”
季浣往里面让了一下，她原以为陈敖会坐前座，独自占了后车座，两人中间隔着块儿空座。
季浣带出来装面试资料的文件袋平躺在中间。
她注意到陈敖的不自然，好奇问：“你也知道那个公寓？你很熟？”
“公寓？”陈敖哑然，沉默了一会儿，脸色缓和，接着道，“不熟，那之前不是家酒店嘛，我听说过。”
季浣不清楚公寓的前身是什么，但看陈敖的样子，八成是说了假话，一路上他都因季浣说出的公寓地址神思不属。
甚至在快到地方时，陈敖随便指了街边一家饭店，两人就在那儿下了车。
等两人站在饭店门前，开始面面相觑——这是家湘菜馆。
宁川菜系繁多，但本地菜系大多偏清淡，土生土长的季浣和陈敖口味也偏淡。
陈敖尴尬地咳了一声，结巴着开口：“咳！你……你能吃辣吧。”
其实不太能，季浣看看附近的其他饭店，最近的都得走十几米，她怕自己走过去双脚得彻底报废，只好点头。
两人进到店内，被服务员领着在临窗的卡座坐下。
季浣将菜单递给陈敖，陈敖又推诿回来，几个来回后，季浣点好菜。
迎宾茶有淡淡的苦味儿，季浣在嘴里砸吧两下，皱了皱眉头，偏头朝窗外看去。
窗外马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黑色大众，车窗半开，里面的人露出半个头。
对面的陈敖也随着她的目光朝外看。
突然，陈敖颤着声开口：“那个，季浣……我突然想起我还点事儿，你先吃，这顿算你请过我了，下回我请你！”
季浣不明所以，刚还好好的呢。
可她没能问出话，陈敖已经叫过服务员买单溜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前后不过两分钟，季浣叫了他几声，他都跟没听见似的。
等陈敖离开，季浣一人看着面前的餐桌陆陆续续摆上的菜，有苦难言。
色泽鲜艳的菜色，看上去垂涎欲滴，可季浣做完检查才三天的胃无福消受。
街边的黑色大众车门打开，羌子扶着车门，单脚跳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湘菜馆，咽了咽口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生哥！你真是我亲哥，天天在医院吃得嘴里都淡出个鸟儿来了！”
李平生从驾驶座下来，扶过羌子一条胳膊，“你麻利点，刚出院第一天就吃这么重口的，要是被你舅舅逮到，有你好受的。”
羌子拍拍胸脯，“那不能，我跟舅舅斗智斗勇十几年，‘偷食’这种小问题，我还应付不了吗？”
说完他又仗义补充，“我就算被逮到，也是我自个爬过来的，与你无关，我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
贪个嘴的事儿，到他嘴里怎么说得跟背着人干什么坏事儿一样。
李平生听着别扭，没搭理他。
湘菜馆站着迎的服务员见着两人，忙迎上来，问清人数后，领着他俩往里走。
两人路过好几桌座人后，站在一个临窗的桌位边。
恰好这个位置的隔壁也坐着人，两人目光随意扫过去——还是个熟人。
季浣取完号，看着上面显示前方等待中的还有十五个人。
排队中的人太多，等候区的位置满员，不大的一块儿区域满满当当，连空气都浑浊得让人喘不过气。
季浣渡步到栏杆处透气。
做胃镜的地方在二楼，底下就是门诊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季浣百无聊赖地朝下看着，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楼下的李平生一手搀扶着人，似有所感般朝楼上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双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愕，但两人注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偏偏李平生搀扶着的那个人毫无所觉，顺着李平生的目光往上一瞥，惊讶地说：“咦！那个不是小嫂子吗？”
小嫂子虽然年纪比他小了好几岁，但谁让他管李平生就哥呢。
羌子拉住正想离开的李平生，“小嫂子怎么来医院了，咱们上去打个招呼啊！”
李平生明显没这个想法，他扯了下羌子的胳膊，拽得羌子一个趔趄，语气冷淡：“你检查还做不做了，赶紧的。”
羌子看看这个又抬头看看楼上那个，心头不解，疑惑之间已经被李平生架着走远。
羌子单脚拄着拐杖，快速移动间，受伤的脚踩到地面，疼得龇牙咧嘴，“慢点慢点，我脚要废了。”
李平生速度放缓，离开前不由自主地往上面看了一眼，楼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他根据刚才季浣所站的位置，估摸着检查项目——好像是做胃镜的地方。
她胃确实不太好。
前面排队的人慢慢减少，季浣等待中手机铃声响起，她快速从口袋掏出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又心头一沉。
也不知在期待什么，刚才明明是自己要装作不认识的。
季浣避开人多的地方，走到安静的地方，划开屏幕，陈敖的声音传过来。
“你最近怎么样啊，之前发你也不见回，你看到我上说的事情了吗？”
季浣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注意了，她上也没几个常联系的人，离开学校前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可出来后就联系得少了。
这会儿听陈敖提起的上有事情，她一无所知。
只得回道：“还没来得及看，发生什么事了？”
“害，也没啥就是之前提到的画室工作，我那个画室找的装修公司出了点问题，还没完工呢，估计得等过完年了。”
季浣刚离开学校时，还想着得找份工作，当时联系过陈敖，当时陈敖是说画室大概十二月就能重新搬回来，现下已经十二月了。
季浣没想起这事儿，也没跟陈敖联系，是以陈敖主动打电话过来解释。
她正准备说没事，她现在也没有找工作的想法。
可苏医生的叮咛言犹在耳——你不能封闭自己，过度的内耗只会加快你精神崩溃的速度，你得走出去，尝试着进行正常社交和社会生活。
就算陈敖这边不行，她也需要找份新的工作。
于是，季浣跟陈敖道了谢，又说：“那边耽误了没事儿，我再问问看其他地方。”
陈敖在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不好意思开口，“其实，我这边还有份新工作，就在高新区，离你还挺近，就是工作跟我这边不一样，那边只缺个教务助理。”
教务助理跟兼职的老师不一样，不用直接教学，主要是负责管理学生的档案和跟进学生的学习情况。
虽然是季浣之前做的工作不一样，但是她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那还不错，地址在哪里，要不我过去看看？”
那边的画室是陈敖同学开的，陈敖之前还在那边代过几节课，见季浣没意见，他忙道：“那行，我给同学去个电话，敲定下面试的时间，地址的话……你现在住哪儿，我过去接你？”
看样子是准备直接来接她去面试，季浣自问承不起这个人情，便拒绝掉，只让他将地址发过来。
好在对面没有坚持，挂断电话后将地址发了过来。
季浣点开看了看，距离公寓公交三站的距离，确实还挺近的。
等待做检查的空隙里就这么搞定一份工作，季浣心情愉悦了几分。
愉悦的心情下，冰凉的管子插进胃部时，身体的疼痛都减少了很多。
三天后，正值周日。
宁川一中的校门外挤满了送孩子的家长，校门外的林荫小道上停着许多顶着各类车标的轿车，密密麻麻将小道堵得水泄不通。
出租车司机按下计时器，对后座的女孩无奈说道：“要不，你就在这儿下吧，那条道已经被堵死了，开不进去，你下车直接走过去还快点。”
季浣划拉下手机屏幕，放大手机里的地标看了看，司机说的是实话，画室就在穿过宁川一中对面那条街的正中央。
与宁川一中隔了两条街道。
她扫码付钱，拉开出租车车门，高跟鞋嗑在马路牙子，正欲下车的她又跌到座椅上。
出租车司机在前方叮嘱，“你慢点下，不着急。”
季浣歉意地笑笑，为了今天的面试，出门前她特地打扮了一番，可奈何她带出来的衣物里并没有合适的鞋子，脚上踩着的高跟鞋是她前一天在超市随便买的。
新鞋磨脚，走出公寓那段路，她脚踝已经感觉到疼痛。
到了这会儿，后跟破皮，一动就扯得生疼。
不过，已经快到面试约定的时间点，再找门店买双鞋不太现实，她忍着疼痛，强撑着往画室走。
注意力集中在双脚，季浣对周遭的人和环境应顾不暇，她只想快步走到面试的地方，让双脚可以少受一点苦。
旁边有人在闲聊，穿着校服蹲在地面系鞋带的学生，跟身边立着的少年闲聊。
“欸，你爸妈走了吗？”
少年不答话，目光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的一道人影。
“这些家长可真烦，又不是刚开学，还盯着人接送，我不是说你爸妈啊，我爸妈也是这样，他们天天盯着咱们干嘛呀！”
“嘿，我刚听隔壁班的那个书呆子他爸妈说话真逗，还说什么，诶呀怕被坏人拐走！又不是小学生，咱们都上初中了，还能被人拿颗棒棒糖就哄跑了吗？”
“再说了，咱们……”
学生话没说完，身边的少年一阵风似地跑开。
“欸，方清徽你去哪儿啊？”
少年跑进人群，一会儿就瞧不见人影。
季浣终于走到画室楼下，画室坐落在创意园中，灰墙涂抹着各色水彩，墙边立着一株香樟在寒风中摇曳。
香樟下的石椅坐着个青年，顶着一头栗色短发，青年看到季浣，连忙从石椅上起来。
季浣记起上一次在便利店见他，应该还不是这个发色，她开口：“几个月不见，换新发型了？”
陈敖未语先笑，眼神朝季浣上下一打量，“你也是啊，变化不小。”
季浣本就随口一问，寒暄结束，进入正题，“我跟画室的刘老师联系过，这会儿你直接跟我一起进去，还是等我先面试完？”
工作是陈敖帮忙找的，可具体是否能应聘上，还得看季浣待会儿的表现。
陈敖对这边的画室很熟，他将季浣带到会厅，“我就不在这儿给你帮倒忙了，凭你的能力，这份工作十拿九稳，要是因为我在这儿，平白让别人觉得你是靠关系进来的，给你扣了一顶黑帽子就不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季浣心里清楚，自己能有面试机会，还是靠了陈敖的关系，不然自己高中都没毕业，连这个面试机会都不可以有。
承别人的情，自然得道谢。
于是，季浣开口：“那行，你等我一会儿，面试完我请你吃饭。”
过来面试的就是季浣之前联系的刘老师，刘老师并非陈敖的同学，那个的同学是画室的老板，跟陈敖一样，也是宁川美院的学生，平时并不在画室。
画室目前是这位刘老师在负责管理。
基本的情况，季浣已经跟刘老师在电话里交流过，现在主要聊的是具体工作内容。
教务助理，理解得简单一些，就是打杂的，负责除了教学外的各种学生后勤工作。
画室先前的教务助理怀孕休假，所以岗位暂时空缺出来，刘老师话说得隐晦，但季浣很快理解。
意思就是等之前那位假期休完，还会重返工作岗位，到那个时候季浣就需要离开给人腾位置。
之前的教务助理是正儿八经的院校毕业，正规的招聘途径进来的，压根不是季浣这样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退学生可比的。
就算她有良好的绘画基础，但正规美院毕业的大学生一大把，比她好的有才华的多的是。
不过，刘老师没想到，这样的工作安排正合季浣心意。
她一口应下刘老师的要求，并表示之前的教务助理随时回来她随时离开，干净果断得让刘老师愕然。
很快，季浣面试完，并跟刘老师确定好入职时间。
走出画室时，陈敖坐在石椅上，见她出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季浣笑了笑，“还行。”
确定好工作，在确定请吃饭的地点时，季浣犯了难。
高新区她熟悉的区域就公寓那一片，附件有什么好吃的她还真不太清楚，正打算打开手机查看附件的餐厅。
陈敖看出她的窘迫，主动说：“要不就去你现在住的地方附近，刚好吃完送你回家？”
季浣一想，也好，近点还能早点回去换鞋。
等两人上了出租车，季浣说出公寓的名字。
陈敖跟在她身后落座，听到名字时关车门的手抖了抖，脸色刷地白下来，“你住在那儿？”
季浣往里面让了一下，她原以为陈敖会坐前座，独自占了后车座，两人中间隔着块儿空座。
季浣带出来装面试资料的文件袋平躺在中间。
她注意到陈敖的不自然，好奇问：“你也知道那个公寓？你很熟？”
“公寓？”陈敖哑然，沉默了一会儿，脸色缓和，接着道，“不熟，那之前不是家酒店嘛，我听说过。”
季浣不清楚公寓的前身是什么，但看陈敖的样子，八成是说了假话，一路上他都因季浣说出的公寓地址神思不属。
甚至在快到地方时，陈敖随便指了街边一家饭店，两人就在那儿下了车。
等两人站在饭店门前，开始面面相觑——这是家湘菜馆。
宁川菜系繁多，但本地菜系大多偏清淡，土生土长的季浣和陈敖口味也偏淡。
陈敖尴尬地咳了一声，结巴着开口：“咳！你……你能吃辣吧。”
其实不太能，季浣看看附近的其他饭店，最近的都得走十几米，她怕自己走过去双脚得彻底报废，只好点头。
两人进到店内，被服务员领着在临窗的卡座坐下。
季浣将菜单递给陈敖，陈敖又推诿回来，几个来回后，季浣点好菜。
迎宾茶有淡淡的苦味儿，季浣在嘴里砸吧两下，皱了皱眉头，偏头朝窗外看去。
窗外马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黑色大众，车窗半开，里面的人露出半个头。
对面的陈敖也随着她的目光朝外看。
突然，陈敖颤着声开口：“那个，季浣……我突然想起我还点事儿，你先吃，这顿算你请过我了，下回我请你！”
季浣不明所以，刚还好好的呢。
可她没能问出话，陈敖已经叫过服务员买单溜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前后不过两分钟，季浣叫了他几声，他都跟没听见似的。
等陈敖离开，季浣一人看着面前的餐桌陆陆续续摆上的菜，有苦难言。
色泽鲜艳的菜色，看上去垂涎欲滴，可季浣做完检查才三天的胃无福消受。
街边的黑色大众车门打开，羌子扶着车门，单脚跳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湘菜馆，咽了咽口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生哥！你真是我亲哥，天天在医院吃得嘴里都淡出个鸟儿来了！”
李平生从驾驶座下来，扶过羌子一条胳膊，“你麻利点，刚出院第一天就吃这么重口的，要是被你舅舅逮到，有你好受的。”
羌子拍拍胸脯，“那不能，我跟舅舅斗智斗勇十几年，‘偷食’这种小问题，我还应付不了吗？”
说完他又仗义补充，“我就算被逮到，也是我自个爬过来的，与你无关，我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
贪个嘴的事儿，到他嘴里怎么说得跟背着人干什么坏事儿一样。
李平生听着别扭，没搭理他。
湘菜馆站着迎的服务员见着两人，忙迎上来，问清人数后，领着他俩往里走。
两人路过好几桌座人后，站在一个临窗的桌位边。
恰好这个位置的隔壁也坐着人，两人目光随意扫过去——还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