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命令?”太宰治坐在凳子上, 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敏感的睫毛低垂着,双眼却没有看鲁路修。
鲁路修将下巴搭在交缠的双手上,轻声道:“只是询问而已。不想回答吗?”
“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要是我说不可以的话, 你会怎么做?”鲁路修歪歪脑袋,柔顺的黑发垂落到一侧的脸颊,顺便遮掩了其中一只隐隐闪烁红光的眼睛。
太宰治低头安静地看自己的手指,抿了抿唇,才慢慢道:“我不知道,也许什么都不说吧。”
“我明白了。”
对面传来鲁路修冷冽淡然的声音。
太宰一愣, 鲁路修明白什么了?
哒——
小高跟落到地上发出很清脆的声响。
鲁路修从红椅上跳下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太宰治的面前。双手张开,仰起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太宰治。
“这是?”
“以你的聪明, 肯定已经猜到了我的计划, 就不多解释了。”鲁路修用眼神督促太宰,“快点。”
鲁路修看了一眼洛洛和三日月,两人识趣地起身离开办公室。
等办公室只剩下鲁路修和太宰的时候,太宰才弯下身小心地抱起鲁路修,然后将鲁路修放在自己的腿上。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接触我呢。”太宰治笑了一声,将下巴搭在鲁路修的头顶。
鲁路修没有挣扎,顺手拍拍太宰的大腿, 点评道:“肉有点少,坐得不太舒服。”
“长成胖子可不好看哦。”太宰拉长了声音,看向窗外。
“就你这肠胃, 也胖不了。”鲁路修吐槽一声,也将视线移到窗外。
盛夏时分, 赤日当空, 正午炎热。
宽敞的落地窗设计使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整间办公室。
静谧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是猎物, 谁又是猎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亦或是半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太亮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太宰治的声音从鲁路修头顶传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忆。
鲁路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某个开关,只要打开就会瞬间通电,然后巨大的黑色帘布就会降下,将落地窗外的景色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线都照不来。
听太宰的呢喃,以前的首领办公室是黑暗的?
光明与黑暗么?
以太宰治的性格,融入黑暗的环境很正常,但要让太宰长期忍受黑暗,就……
鲁路修想到什么,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抓住太宰治的一只手认真打量。
十四岁的少年还没有彻底长开,骨架纤细,手掌掌心白软无茧,明显是没有干过粗活,手腕处到手肘缠绕着白色的绷带。
“介意我拆开吗?”
“要是我说介意的话你会怎么做?”太宰用之前鲁路修的问题回击鲁路修。
“就这样做。”鲁路修挑眉,左手无名指上暗红色的蔷薇花戒指在闪烁微光,然后直接动手把他的绷带解开。
鲁路修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询问只是一个形式,太宰回答是或否都不影响鲁路修拆开绷带。
太宰:“……”
纤细修长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到底没挣开鲁路修。
“乖。”鲁路修满意地看着太宰的配合,轻松解开白色的绷带。
太宰默默鼓起脸颊,“像哄小孩子一样。”
“你的年龄本来就比我小。”鲁路修想了想,又补充道:“唔,不过也说不定……”
太宰治被哽了一下,半响才发出一声闷闷的“哼”。
鲁路修一边拆绷带,一边抬眸看了太宰一眼,恰好看到太宰鼓起的脸颊,鸢色的眼睛左右飘忽,就是不正眼看他。
脸蛋软乎乎的,鲁路修伸手戳了一下。
下一秒,果然看到太宰治瞪圆的鸢眸。
“很可爱。”
“哈?”
反应过来的太宰顿时恶向胆边生,另一只手也学鲁路修一样,理直气壮地捏住鲁路修的脸蛋,使劲地揉搓几下,冷白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就泛起绯色。
直到鲁路修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太宰才松开手,笑道:“手感不错。”
“嗯。”鲁路修点点头,不服输道:“你的也是。”
白色的绷带被解开,散落到地上。
鲁路修低垂眼睑看太宰治的左手手臂,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太宰的左手手臂失去了绷带的隐藏,露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极其苍白的皮肤,上面遍布了密密麻麻的伤痕。尤其是手腕处的动脉,更是留下好几道的狰狞伤口。
“……很丑陋吧?”太宰治比鲁路修高出很多,这会也不把下巴搭在鲁路修的头上了,因此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鲁路修那卷翘的长睫毛在细微地颤抖。
是觉得很难看吧,或者很恶心?毕竟单是一条手臂就有数不清的伤痕,密集恐惧症看了说不定还会哭出来……
太宰治心不在焉地想着,完全没把那条手臂当做是自己的。
“疼吗?”
鲁路修小心地托着太宰的手臂,手指轻如羽毛般地抚摸上面狰狞可怖的伤痕。
太宰治微微瞪大了鸢眸。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窗外的细风扑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明明没有声音,却让人觉得格外温柔。
暗红色的蔷薇花戒指还在无名指上佩戴着,彰显出主人此刻的心境。
如果是金色的戒指,太宰说不定还会很为难。毕竟,来自孩子的纯粹好意总是难以拒绝。
但是……
现在的鲁路修不是孩子,是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会主动过来接触的zero。是能把诡计用得理直气壮像阳谋,还不担心会惹人厌烦的zero。是只身浸染在黑暗中也璀璨到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zero……
太宰治重新把脑袋搭在了鲁路修的头顶,像黑猫遇到了喜欢的猫薄荷一样,亲昵地蹭了蹭。
“现在一点也不疼了哦。”
“撒谎。”
“诶?但是我真的不疼了。”
和太宰的蓬松黑发完全不一样,鲁路修的黑发格外柔顺丝滑,像上好的丝绸,甚至还沁着冰凉。
太宰惬意地眯起眼睛,偶尔,对别人露出一点点小脆弱也没有关系吧?
因为鲁路修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也不会以此刻来威胁他,一定会替他保密的。
毫无来由的,太宰治脑海里产生了这种想法。
鲁路修坐在太宰的大腿上,假装自己头上的太宰是一个正在耍小脾气的猫咪。
太宰难得像现在这样放松,他就懒得跟太宰计较了。
鲁路修幽幽叹口气,看着太宰手臂上的伤痕,眼眸一痛。
上面的伤痕明显是长年累月地积累下来,完全不是十四岁的太宰的身体会出现。
结合起太宰时不时说的话和无意识做的一些举动。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是的,就连聪慧如太宰治也没有发现,他其实有些行为是无意识做出来的,仿佛隐隐中有一道声音或一只手督促着他去做一些如果此刻不做,未来就一定会遗憾后悔的事情……
正如前面自己问太宰还记得多少,太宰选择了沉默不答。
不是不想回答,只是回答不出来。
鲁路修敛下眼睑,若有所思。
无效化的【人间失格】啊……
冰凉的手指又玩闹般戳了戳鲁路修的脸蛋,强行打断鲁路修的思路。
“你在想什么?表情那么严肃。”
“在想你的事情。”鲁路修没有隐瞒。
太宰瞳孔一缩,片刻后才低低地笑了,“外国人似乎都很直接呢。”
“对你要是不直白的话,哪一天你就会像条滑溜溜的鱼溜走了。”
“……好像是这样子哦。”
“嗯,就像现在这样,直白点,勇气会不断增加。”鲁路修双手捏捏太宰的掌心。
太宰垂下眼睑,看着鲁路修的动作,人偶的力气实在太小,感觉像幼小的猫咪用尽力气踩奶。联想到这里,太宰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笑了。
金色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照了进来,洒到两个身穿水手服的人身上。
室内的空调一直开着,下午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不会觉得炎热,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如同被温水浸泡而满满融化的寒冰。
最后,太宰治笨拙地学着洛洛的样子,用自己的脸蛋蹭蹭鲁路修的脸蛋,才把鲁路修放下来,笑盈盈道:“好啦,这次的攻心计非常好用,下次不许用了哦。”
“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我也做不到。”鲁路修落到地上,抬起头看太宰,“这次接触的时间足够长了吧,够你鼓起勇气去找你朋友了吗?”
“什么嘛?”太宰治咕哝一声,“说我在配合你,明明你也在配合我。”
“嗯,所以我们这次扯平了。记忆的事情就留着下次再问。”鲁路修走回到办公桌前。
“说什么留着下次再问,但你都猜出答案了啊。”太宰治孩子气地鼓起脸,“不公平,我还没有知道这个答案呢。”
“需要解答吗?”鲁路修歪头笑了笑,手指轻点桌上的文件,暗示性十足。
“当然啊。”结果看懂鲁路修的暗示后,太宰的脸颊更鼓,气道:“你前不久才说过我年龄小!”
“可你又不是真正的孩子。”鲁路修意味深长道。
还想说些气话的太宰一愣。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你要做的事情,充电也充够了,快点出去,别打扰我处理文件。”鲁路修摆摆手,示意太宰出去。
太宰:“……”
虽然是有着想赖在办公室里多接触一下鲁路修,好让自己的感情变得更加直白,然后去找织田作的原因。
但是被鲁路修这么一说,总感觉很别扭,又不知道哪里别扭。
“……可恶。”太宰治揉揉自己的脸,因为鼓起太多,脸颊肉都酸疼了。
看着太宰治气鼓鼓离开的背影后,鲁路修如紫水晶般漂亮的眼睛闪过一抹伤感。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有人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这个世界已经重启过不止一次了吧?”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可以无效化一切异能力,而横滨的世界意识大概和异能力有关。
两者产生了特异点吗?
鲁路修低垂眼帘看着桌上的机密文件,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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