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生活非常枯燥,没有一个活人能陪她说话,甚至心惊胆战地提防地下室的恶龙。

    她感受到每一面冷冰冰的墙壁埋葬着许多任保姆的歇斯底里,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光封印在墙壁内。

    窗外的死灵等待她成为它们的一员,盼望她也在暗无天日的囚笼中沉沦。

    但她的眼里依然有光,眸子倒映窗外阴暗的日光。

    卡萝不知道以前的保姆怎么做,不过她找到自己的活法。

    今天,朝感化计划要再迈出一小步。

    奎妮一如既往地伴随她,龙蛋安静地呆在她的怀里。

    午后,无所事事的时光中,卡萝来到唯一残留人类气息的画室。刚推门,她看见一名外表和奎妮一样的女仆正在打扫。

    要不是奎妮在她身后,她以为打扫的女仆是奎妮。

    女仆转脸过来,然后提着鸡毛掸子从另一扇门离去。

    所有画架和高耸的物体盖上白布,像一场从时光的河流飘荡到来的葬礼,向她展示旧日的足迹。

    卡萝扯下一块又一块白布,露出所有晦暗的画面与破碎的石膏像。

    石膏像塑造的都是女性,它们的脸和身体被打破。而画架上的蛋彩画或者素描,尽是庄园某个角落的写生。

    画面跟这个庄园一样灰暗,怪诞,悲观。

    她发现每一幅的上色或排线的功底不一样,出自不同之人的手笔。而每一个画架,都夹着数张画布。

    卡萝很有耐心,一幅一幅地翻开。

    最后,她被其中两幅蛋彩画吸引。

    一幅功底深厚,画着阴郁的英俊男人,她看出是年轻时的尼德霍格;另一幅画工青涩却留下浓烈的爱意,端庄女人的双眼似是活了过来。

    女人的眉眼与厄里斯塔的有一些相似。

    清瘦的手轻抚被划烂的亚麻画布,狰狞的划痕毁掉女人的美貌。

    卡萝轻声叹息。

    冷淡的月光擦过拉开的窗帘,倾落窗前,被暖黄的烛光融化。

    反锁的房门被轻易地推开,阴风捎来死亡的气息。

    烛光随之摇摆。

    卡萝合上书籍,摸了摸龙蛋。“今晚的故事暂时讲到这里。晚安,小龙。”

    龙蛋又开始颤动。

    怒涛簇拥男人前来,他总是以狩猎者的姿态站在山巅之上,俯瞰猎物落荒而逃,最后一击破碎它最后的希望。

    对待眼前的人类也一样。

    他的剑叫嚣着吮吸她的血。

    “龙阁下,你今晚又来杀我吗?”她站起来,与冷酷无情的男人对视。

    “你今晚不会许下任何遗愿。”

    “我今晚没有遗愿。”

    他准备举剑的手蓦地顿住,身后的烛台自行熄灭,黑暗在他的背后形成一幅落幕,观赏生命的凋零。

    “但是请允许我做一件事。”

    少女的话音不像昨晚惊惶,反而坚定,勇敢。

    他烦躁地握紧剑柄,金色眸子倾泻无尽的怒火。“果然是贪婪的人类,为了逃避死亡想方设法地苟延残喘,你们——”

    “请允许我为您作画。”

    他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请允许我为您留下一幅画。”

    卡萝粲然一笑。

    卧室的烛光顿时又熄灭几许,半明半暗的光线勾勒他萧瑟冷峻的身影,阴暗侵蚀他的半张脸。

    “理由?”

    “我希望有人能够记得您。”

    他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阴沉的笑声压抑着杀机。“记得……我?你认为禁锢在外面的死灵会不记得我吗?”

    “看来记得您另一面的只有我。”

    他收敛笑声,目光如刀。

    “龙阁下,这是弱者的一个小小的心愿,如果我死去,我的画任您处置。”

    卡萝忐忑地等待对面答复。

    她心里没有底,而且这不是感化计划的一部分。

    白天看到两幅蛋彩画的时候,她莫名明白为什么女人的画像被划烂。

    “随你。”

    对面的男人音色如霜。

    卡萝悄然松一口气,搬来早已准备好的画具。“龙阁下,您是打算站着让我画吗?”

    他不耐烦的眼神就是答案。

    好吧,她摆好画架便乖乖地坐下来。

    “等会。”

    闻言,她拿起画笔的手抖了下,幸好画架遮挡。

    她抬头撞上他的视线,像是小鹿遇到猎人的陷阱。

    “你靠近一点画。”

    为什么?

    她不敢这样问,改口说:“这个距离我能看清。”

    厄里斯塔勾起嘲讽的浅笑,“害怕我中途杀死你?”

    废话!

    她按捺吐槽的心思,“我相信骁勇善战的龙阁下不会食言。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突然想记住尸体死前的模样。”

    “……”

    反正她逃不掉,坐哪不是坐,靠前一点点又怎么样!

    她认命般把画架搬前一点点,就一点点。

    厄里斯塔不满地挑眉,“再靠前一点。”

    她暗自咬牙,再搬前一寸。

    “再靠前。”

    她忍。

    “再靠前。”

    ……

    最终,画架离他三米近停下。这点距离,他要是突然举剑刺来,卡萝防不胜防。

    “龙阁下,这种距离只能画半身像。”

    对面没有吭声,卡萝当他默认。

    她拿起木炭笔,开始描绘轮廓。在天使学院的考试中,她的绘画与烹饪成绩名列前茅。当然此刻她会保留实力,发挥中等的水平。

    偶然,她抬眼瞅随时杀死自己的男人。

    他一直盯着她,十字剑立在他身前,交叠的双手摩挲剑柄。

    画里的半身像几乎一身黑,画外的人只有内衬的长袍鲜红如烈火。

    骰瞄他又迅速垂眸的少女像极受惊的独角兽,彼此沉默对立,在她低头绘画的时候,时间愿意停留,他竟然找到一丝久违的宁静。

    “你要画多久?”他突然打破沉默。

    她湛蓝的双眼荡漾若隐若现的光泽。“最快三个小时?”

    他默不作声,眉头深锁。

    卡萝画人像的时候有一个坏习惯,喜欢先画眼睛。她喜欢从眼睛看人,看出对方的灵魂是否枯竭。

    而他拥有独特的金色眼睛。

    瞳孔是迷人的金黄,瞳仁是极具危险性的黑色竖状,就像火焰,看着觉得冷艳,一触碰就会烫伤。

    厄里斯塔发现她注视自己而分神。

    又是那双令他烦躁的眼睛。

    “人类,你拖延时间的模样太明显,我非常愿意现在划破你的喉咙。”

    卡萝无视他恐吓的话,如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会越嚣张。“我没想着拖延时间,只是觉得您的眼睛很美。”

    金眸霎时充斥暴戾。

    卡萝感到身体自行悬浮起来。

    墨黑的人影逐步逼近,剑尖停留在她的眉心前一寸。他笑得残忍:“现在还觉得我的眼睛美吗?”

    “美,像天上的圆月。”

    她握紧发抖的拳头,恐惧的潮水快要淹没她的感官,窒息感扼紧她的喉咙。

    厄里斯塔渐渐沉下狰狞的笑脸,愤怒的眼神要生吞卡萝。

    不明白。

    她明明怕得要死,为什么还不求饶!

    下一刻,他空出的手五指紧握,墙边的花瓶瞬间砰砰爆裂,碎片飞溅。

    “现在呢?美吗?”

    “美。”她实话实说。

    接着,某一座银烛台炸开,巨响震耳欲聋,吓得龙蛋瑟瑟发抖。

    “现在呢?”

    “美。”

    梳妆台的镜子粉碎。

    “现在?”

    “美!”

    茶几旁边的椅子四分五裂,爆出碎片和粉末。

    “现在!”

    “美!”她咬牙,使尽毕生的勇气大喝:“眼睛并不会因为你的作为而丑陋,它们是灵魂写下的诗。”

    指着眉心的剑尖不可觉察地颤动,真挚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色。

    同样地,暴躁的破坏欲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随即,冰冷的金眸向下看画架。

    卡萝也目光下移,盯着岌岌可危的画架。

    良久,当下面的钟声响起,她的身体蓦地摔落地。

    再抬头,杀气腾腾的男人不见踪影。

    他消失了。

    劫后余生的卡萝瘫坐在地上,浑身发软,满头虚汗,泪水不听话地漫出来。

    恐惧的潮水浸泡全身,她好不容易地冒出水面大口呼吸。

    神啊,她赌对了。

    此时,漆黑的地下室。

    孤零零的人影在黑暗统治的囚笼中伫立,这是被世界遗弃的一隅。

    “……灵魂……写下的诗?”

    癫狂的笑声是长满尖牙的嘴巴,随着一声一声的回荡啃咬得他头破血流,支离破碎。

    指甲变成黑色龙甲的手从他的额头,一直划至下巴,五道鲜血淋漓的抓痕毁掉他半张脸。

    黑暗掩藏他的丑陋,他不敢暴露在光芒之下。

    偏偏这个时候,拥有独角兽一样纯真的眼睛浮现脑海。

    带着鲜血的爪子抓去虚无的前方。

    暴躁,焦虑,愤怒的内心叫嚣着杀死她。

    震荡再度来袭,卡萝紧紧地抱着龙蛋,坐在床上凝视狼藉的卧室。

    一坐便是天亮,她居然抱龙蛋坐着睡觉。

    卧室的惨状告诉她昨晚不是梦,她急忙摇动床头铃,呼唤奎妮。

    “抱歉,卧室变成这样……”

    抱衣服到来的奎妮转动硬邦邦的脑袋,“环顾”乱糟糟的卧室。继而它转脸“看”床上的卡萝和龙蛋,快步走过来。

    它轻轻地抬起卡萝的胳膊,然后触摸她的腿,行为莫名其妙。

    很快,卡萝看明白它的意图,连忙解释:“你放心,我没有受伤。看,受伤的人可不会笑出来。”

    话音刚落,她朝奎妮扬起露出贝齿的笑容,像早上盛开的茉莉花。

    奎妮呆呆地“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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