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的钟声刚过,一个肥胖的身影打着哈欠收拾熨斗,准备睡觉。
一朵黑雾在它身后绽放,凝聚成倨傲的人形。
凯西猫突然打冷颤,以为窗户没有关严。
“凯西猫。”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它一跳。
等等,这声音是……
它无奈地转身,果然看见最难搞的家伙,连忙弯下肥胖的身躯,鞠躬屈膝。“午夜好,厄里斯塔殿下,我期待您的委托。”
银白的月光落在厄里斯塔的身上,像午夜的死神披着圣洁的白纱。
不过今晚的死神心情不错,愿意打量凯西猫的小木屋。他拿起一把打版用的曲线板,好奇地端详。
形状很美,像蝴蝶的翅膀。
“我没有委托。”
凯西猫眉心一皱,“请问您的来意是?”
“找你问几个问题。”
“噢……”
敢情是聊天啊!能穿梭空间的龙族了不起啊!敢不敢挑白天来!
内心的吐槽是胆怯的秘密,它压制困意,热情地招待他坐下。“厄里斯塔殿下,您想喝牛奶还是茶呢?”
他没心思客套,开门见山问道:“你知不知道人类为什么突然送礼物?”
“啊?”
什么什么,这是它能听的八卦?
那座阴森森的庄园里除了卡萝小姐,还有谁是人类?啧啧,卡萝小姐敢送礼物给他,真是胆大包天。
“凯西猫?”
“咳。”它不动声色地回神,故作高深地拨动猫须。“需要从礼物的种类分辨,如果知道送了什么礼物,我能作出更清晰的回答。”
厄里斯塔不疑有他,直言不讳:“一件自己做的衬衣。”
嘶——
有瓜!
它狐疑地看向厄里斯塔,琢磨他冷淡的神色。看来他真的不知道送衬衣的意义,不过卡萝小姐不可能对他有情意呀,他的脾气这么差……
“你知不知道?”他开始不耐烦。
“我知道!亲手做是一种诚意,送衬衣的意思就是当朋友。”
“朋友?”他忍不住冷笑。
“有什么问题?”
“你真是一只幽默的猫。”
凯西猫恍然大悟,原来他不相信。“亲手一件衣服需要消耗许多时间和精力,如果关系不好,对方不会送这样珍贵的礼物。”
十字窗框的影子落在他的眼睛处,宛如一条黑色的缎带遮挡眼睛,白瓷般的脸映着银白月光,渭泾分明的光影雕琢他阴晴不定的神色。
凯西猫悄然咽口水。“殿下?”
藏在影子里的双眼往它斜睨,影中眸反射银月的冷光。“人类显然在生气,为什么否定自己生气?”
话题转换太快,它愣了下才问:“那位人类是男性还是女性呢?”
“有区别?”
“当然有!如果是男性,他在乎面子才否认,如果是女性……”
“会怎么样?”
哦豁,原来是女性!所以是卡萝小姐?
它装作漫不经心地用爪子卷猫须,“女性优雅又矜持,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失态,她们口是心非。”
闻言,他眉头深锁。“有这个必要?”
它也不知道啊,它不是人类女性。
幸好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又问:“人类为什么不能坦率?”
“唔,是否坦率要看对象。”
他转头看来,暗示它说下去。
“如果对方是熟悉的朋友,当然会敞开心扉。”
“哼,宠物对主人就不能吗?”
“啊?”
什么东东?它咋没有听明白。
“殿……下,为什么您要关心人类的情绪问题?”
话音刚落,它感到喷薄而出的杀意,堪比千万利箭射穿灵魂,当即全身炸毛。眨眼间,伫立窗前的男人消失无踪。
“呼——”它安心地松一口气。
心烦。
困惑。
焦躁。
各式各样的奇怪情绪像一朵朵花火,在他的心湖同时爆开,落下淅淅沥沥的灰烬,拧成许多股名为烦恼的枷锁。
脑海里有一把声音说:杀了她就不用烦恼。
另一把声音反驳:你舍得吗?
舍得吗……
书本倒扣厄里斯塔的脸上,他睡不着也看不进书,不知道躺了多久。
听见每天准时到来的脚步声,他才慢悠悠地拿下书本。
原来已经中午了。
呆头呆脑的厨师木偶正在摆放餐盘,一道阴沉的目光集中在它的墨绿色领巾上。
领巾的做工很好,没有多余的针眼和线头,系在它的脖子上使它看起来添加一点生气。
不过阴沉的目光逐渐沉淀尖锐的戾气。
当它摆放好最后一道蛋糕甜品,它忽而被强横的力量拉过去,脖子被冒出黑色龙甲的手掐紧。
平坦的脸毫无波澜。
他最烦尼德霍格做的这些木偶,没有脸,看不出它们害怕的表情,很没意思。
“你——”他蓦地噤声。
如果问它的新领巾从哪儿来,似乎显得他小器,连玩具的装饰品也管。
如果不问,一条叫作“好奇”的小虫子不断啃咬他的心,不疼但痒。
烦死了。
为什么玩具要戴新领巾?是不是她强迫它佩戴?
为什么她要给它新领巾?
木讷的脸倒映眼中,他愈发烦躁。
“脖子真硬,没有用的东西。”他把厨师甩到墙壁前面,让它面壁站立。
只要看不到那条新领巾,他暂时不那么烦闷——如果他没有心血来潮离开地下室散步的话。
今天剩余的限制时间有十分钟,午餐后,他离开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想着散步有利于冲淡烦躁。
来到一楼的楼梯口时,一个木偶女仆正抱着衣物篮下楼梯。
它的脖子也系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墨绿色领巾。
暴躁恼怒的暗潮瞬间席卷木偶女仆。
可是当他瞥见衣物篮里有一件柠檬黄的衣物,他的怒火莫名地凝固一瞬间。
趁这时,奎妮快步离去。
今天的庄园产生不明缘由的地动山摇,每一次地板震动持续三个小时左右,卧室的家具和装饰品哐当作响,摇摇欲坠。
卡萝不得不总抱着龙蛋,生怕它摔碎。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的堂兄今天特别暴躁?”
她以为经过昨晚,他会高兴。
“难道龙的暴躁拥有固定的周期性?”
他老是这么暴躁,她得加快进度做好衬衣才行。
龙族的战斗力无出其右,而且黑龙是龙族之首,它们一旦加入神族的阵营,相当于拥有龙族同盟。
这是神非常重视的任务,而任务难得有进展,她不容许半途而废。
然而,他今晚没有来。
第二晚,他也没有来,地震依旧持续大半天。
第三天,闹脾气的动静减弱一些,不过他还是没有来。
一直到第五天,她警告自己不能松懈,并做好两手准备——衬衣已经完成,她抓紧时间做蛋糕。
夜色渐浓,阴雨刚停。
茶几旁,坐立不安的卡萝托着腮,心不在焉地翻书,龙蛋安置在旁边的座位。
瘆人的风入侵卧室,卡萝瞬间坐直。
下一秒,龙蛋被看不见的力量推去远处的角落。
须臾,阴森的凉风擦过她耳边,漆黑的身影在她旁边落座。
她小心翼翼地侧目,撞上他的注视。
今晚,他的杀气也惊云霄。
“晚安,龙阁下。”她强作镇定地微笑。
他稍愣。
四天没见,她产生颇大的变化。
瘦弱的少女蜕变成容光焕发的少女,皮肤白里透红,唇色像草莓的红,卷发养成灿烂的金黄色。加上纯净如圣水的蓝眼,她俨然一位天使。
“龙阁下?”
她忍不住猜他为什么沉默,莫非在思考怎么杀她?
厄里斯塔转眸看茶几,才发现茶几上放置一个黑色的纸盒。“这是什么?”
“礼物!这是送给您礼物,请您打开看看!”
他蹙眉,按捺不悦先打开纸盒。
折叠好的紫色衬衣躺在盒中,绸缎的光泽像盈盈的秋波,袖克夫领口绣着两朵黑色的玫瑰花,做工比它们的领巾精致几倍。
他情不自禁地抚摸领口的黑玫瑰绣花。
一针一线的温度,残留于他的指尖。
“龙阁下,您喜欢吗?”
目不转睛的蓝眸是深渊中的涓流,他产生用手心捧着这股涓流的冲动。
只是他很快便回神,用命令的口吻说:“我曾经准许你直呼我的名字,这是你的特权。”
卡萝快忘记这回事。
称呼而已,随他高兴吧。
她乖巧地改口:“厄里斯塔阁下,您喜欢吗?”
他又蹙眉,听见她对他使用敬语觉得很不愉快,但宠物对主人就该使用敬语。
好烦,他从来不用计较这种琐碎的问题。
没等到他回答,氤氲的黑雾突然笼罩整个纸盒,她大吃一惊。
“不用紧张,我把衬衣转移到地下室。”
卡萝愣愣地眨一眨眼睛。
没当场撕烂算是接受吧?
当纸盒消失,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她偷瞄此刻阴晴不定的厄里斯塔,心想他是不是准备说要杀她。
他则暗自纠结一些微不足道的问题,时而斜睨旁边的金发少女。终于他抵不住心烦,单刀直入问:“你还送过谁礼物?”
“奎妮和厨师先生。”
没想到她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刚平息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语气加重:“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不能送其他人礼物。”
“为什么?我想感谢奎妮和厨师先生的照顾——”
余音未绝,冷峻阴沉的面容占据她的整片视野,金色的眸子近在咫尺,充斥不容置疑的霸道。
冰凉的指腹抵着她柔软的唇中间,命令她噤声。
“你所做的一切只能属于我,这是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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