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南壁一时没有听明白:“什么鼓?”
男人鬼鬼祟祟地从刚刚那个收纳箱里又拿出一个盒子,朝鱼南壁掀开了一条缝:“这个。”
大晚上的光线本来就暗,这男人又给看得吝啬,鱼南壁只瞧见几个不规则形状石头样的东西,个头都不是很大。
那男人看鱼南壁表情就知道她没懂,于是就问她:“湘西蛊婆你听说过没有?咱们这儿有专业的。”
见她摇头,又继续解释:“可以给人治病,也可以惩治坏人,还可以——姑娘,你们不是一行三个人么?”
这一行人男俊女俏,实在扎眼。老牛坐在马扎上老远就瞅见他们三了,有种关系叫“三人行,必有一人多余”,更何况一男和二女。
看现在,另外两个都坐里头,独一个出来了,哪个多余不就看出来了嘛。
老牛自以为看懂了他们的关系,小声道:“比方说,你喜欢一个男的,他不喜欢你,喜欢别个女的,你可以买个回去。”
鱼南壁意会:“他就改主意了?”
“没错!”老牛把盒子打开,伸手摸出两块大小一致的虫珀往鱼南壁手里一塞:“看看,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蛊婆亲手做的。”
两块人工血珀,各包裹一只蝎子,两只蝎子颜色黑亮,形态舒展,尾巴微勾,除了大小有细微差别,其余几乎一模一样。
老牛说:“您别不信,妹陀,很灵的,这里头两只蛊虫一公一母,你把公的给他,母的自己留下。”
鱼南壁拿起一只对着摊位上挂着的一只灯泡转了转,琥珀的晶体很透,蝎子栩栩如生,仿佛上一秒还在游动,荡开的气泡尘埃一同被封印在了这晶体之中,组成了奇丽花纹:“这里面的蛊虫是死的还是活的?”
老牛削瘦黝黑的面庞被后面土菜馆一圈七彩流星一样不断变幻的灯光笼罩,显得高深莫测:“琥珀呢,有个别称叫做时光容器。你再看蛊字啊,上虫下皿。这个皿就是容器啊,所以把蛊虫放在琥珀里很恰当的。再一点咱们现在看视频还有暂停键,那时光容器是什么?你就可以把这个容器想成时光的暂停键,明白了么?”
反正就是不明说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巫蛊之术,一般都喜欢连起来说。鱼南壁身有巫神血脉,蛊术也略知一二,但如此新奇的说法真的是头一次听说。
鱼南壁瞧他讲得有趣,手中这东西晶莹剔透,做得也不难看,一时升起促狭之心就问:“还有别的吗?我不喜欢那个男的,我喜欢那女的,是不是得给我两只母蝎子?”
老牛愣住了,实是没想到现在年轻人都这么野:“……那倒没有。”
鱼南壁忍笑:“我要了,老板一共多少钱呀?”
鱼南壁回到店里,没注意到金竟和陵光的表情都有些怪异——这两人耳目聪明,虽然坐在店里,周围人声嘈杂,但有心去听,鱼南壁和老牛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把两只血珀给两人面前一人放了一只:“你们猜这是什么?”
金竟像触了电似的往后坐了坐,
“怎么了?你怕虫子?”鱼南壁被金竟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陵光神色不变,但也微不可查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金竟连忙找了几个借口开溜:“我想起来我忘记点一道菜,我去前台说一声。”实在是不知道那老头说得是真是假,谨慎为上,还是不要碰到为好。她还暂时不想跟任何人组cp。
鱼南壁只好把她面前的琥珀收回来,方才想起她忘记问那老头这两只琥珀中的蝎子到底哪一只是公,哪一只是母。
她扭头想去收起陵光面前的那只,却见他已经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虫体自然立体,这做得很高明,看上去和天然虫珀仿佛,当个摆设也行。”
鱼南壁顿时忘记她是想把琥珀拿回来:“虫珀?你认识?”
陵光握着这只做得精巧的虫珀,同她道:“古时琥珀数量稀少,是番邦贡物,也被称为虎魄,取‘虎死精魄入地化为石’之意,但其实是一种树脂化石。天然琥珀形成时间需要数千万年,埋藏于地下,同翡翠玉石那些一样,种类,矿地之间又有区分,一般二般的人根本分辨不清,就像你刚刚买的两只,做的如此逼真,摊主老实,也没当成真的虫珀卖给你,两百块钱一堆首饰还搭两个这个,就当买一个工艺品吧。”
鱼南壁右手支颐,看了看他。
“怎么?”陵光把还是搜索界面的手机按黑,往桌下藏了藏。
“你都听到了?”不然怎么连她买了多少钱都知道。
陵光换了一个话题:“你饮料是不是忘记拿了?”
金竟躲在前台那儿瞧着小王女起身后,陵光不慌不忙地把那只虫珀塞进口袋里。
太不对劲了!
金竟觉得她仿佛知道了什么。
鱼南壁拎着三瓶包装最中意的饮料回到桌子上时,陵光和金竟已经转了话题,鱼南壁看了一眼桌面,那只人工虫珀不知道被谁收起来了。
既然只是一只仿作的工艺品,鱼南壁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金竟让鱼南壁看手机,原来是群里进来了新消息。
鱼南壁点了一下未读信息,主要就是老白和张东华他们的消息。
老白翻阅过第二只地羊鬼卷宗后和方相氏讨论了一下午,在微信群里发了结论:他认为第二只地羊鬼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他不想变成人,诉求只是想混在人类社会里,所以他一直在犯案,没有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谈个恋爱,找个有情人什么的,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爱好普通,手段却狠,一换就是整个人换,短短一年,背了十来条人命。
张东华也发了监控排查结果,那天夜里下大雨,疗养院十几只监控画面都很模糊,他盯了一下午,在屋顶上的一只监控画面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影子——爬在疗养院房间墙外的黑影,一闪而过。
鱼南壁沉默半晌:“这算是有效信息吗?”
金竟叹了一口气,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吃饭的点,食客众多:“快吃,快吃,我们回去说。”
最终的地点果然不在那四面绝壁,顶上一坦平阳可以跑马的八面山,道路沿着船型的山峰拐了一个弯,进了周围不知名的山林,穿过一个坐稀稀落落的村庄,就没有能供车辆行驶的道路了。
车子停在一户人家前面坦地上,大约是自己请人来浇的一片水泥地,形状不规则,角落里砖块垒了一处鸡窝,扎了一圈篱笆,几只母鸡在里面踱步,圆眼睛时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溜一圈来人。
门户没关,但询问了几声没人,金竟写了一张号码放在仪表台上,以防主人家回来想找他们。
鱼南壁捧着平板,在原地左转右转了半天,才确定了方向:“这里,走!”
没来之前以为是深山老林。可现在看剩下的一点距离,只是和山林搭了一个边,可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
路不难走,虽然没有台阶,但土踩得实,一看就是经常走人的。路边齐腰的杂草,也被人往两边轧了轧。
金竟在前头开路,鱼南壁在中间盯着平板上的路线,陵光殿后。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鱼南壁提醒:“咱们应该到地方了。”平板上的箭头已经和代表他们的图标基本重合在了一起。
这四周打眼的东西就一个,一间砖砌的旧屋,窗户是破的,原本两扇的木门,一半没了,还有一半连门带轴歪在一边。说是旧屋有点抬举它,鱼南壁看它残垣断壁的,下一秒可能就要塌。
金竟想毕竟是鱼南壁给出的方位,于是就问她:“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
鱼南壁摇头:“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这房子没有废弃之前多半是住过人的,屋顶上还有一根留下烟熏火燎痕迹的烟囱。鱼南壁边说边想进去看一眼,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人落下了,正好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刚跨出两步,被陵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有人。”
鱼南壁被他握住的那圈手腕陡然发烫,她心里一惊,手用力一甩,以为是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她心有余悸地看向陵光,发现他好好地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她的这番动作太大,金竟扭头看他俩:“怎么了?”
问完就想拍自己的嘴,觉得自己问错话了。你握住我挣脱——你追我逃,这不就是恋爱小说里常见的套路吗?
常人呢,活得时间短,争吵就一天两天,顶多十天半个月,这两个大佬大概仗着自己活得时间久,矛盾能一闹几百年,还搁这儿装不认识。不是她金竟火眼金睛,还真发现不了。难怪以前陵光先生的名号听说了几百年,不见他露一次面,小王女一来,他哪儿哪儿都跟着。
金竟内心自得了一番,所以说古人都要在官府大堂上挂一副明镜高悬的牌匾,盖因为“镜”能明察秋毫啊。
鱼南壁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刚刚那么大的反应:“刚刚你突然抓我,吓我一跳。”
金竟眼角余光打量陵光,果然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都是套路啊,金竟内心感叹,嘴上只问:“哪里有人?”
话音刚落,屋旁栽种的翠竹突然摇晃发出哗啦的响声,一个穿着蓝布衫裤的老头,挎着一个竹编的篮子,拨开几丛竹子,钻了出来,诧异地和他们三对了一个正着。
四舍五进,算是个老熟人,正是昨晚上在饭馆门口卖了鱼南壁一堆首饰和两只虫珀的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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