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苗婶已经把刚刚等比例放大描摹出的渝市地图铺在地上,图纸约有4米见方,水墨画就,没有像网络地图那样密密麻麻全标注上地点,只有山川河流道路和地标,足见苗婶绘画功底。

    宋明道屏住呼吸,见鱼南壁捧起梅瓶,把刚刚倾倒进去的水流泼在地图上。

    水流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凝聚成一条线,闪烁淡蓝色的荧光,从代表沁园的那处亭台蜿蜒出去,一路曲折环绕延伸出一条路线,最终没入一处徘徊不去。

    几个人拿着平板,对照苗婶描摹的地形图,最终确认这地方是“翠色春晓”。

    金竟在网上找到了翠色春晓七年前开盘公布的小区楼盘图,是个走度假路线的独栋别墅小区,一共只有十二栋,不规则地排布在山间。

    地图放大得有限,这个法子只能确定梅清清在翠色春晓里,却不能确定她在哪一栋。

    宋明道急道:“不能请鱼小姐再施一次?”

    鱼南壁摇头,她放大平板上的地图,切换到地形模式:“不是我不愿意,但是你看见翠色春晓的地形了吗?山上水下,艮上坎下,是个天然的山水蒙卦。‘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只能卜一次。”

    宋明道一时半会听不清蒙卦的卦义,他只听清了最后一句,顿时绝望,眼圈都红了:“那怎么办?这个小区这样大!”

    况且以何名目去找?翠色春晓开盘时安保服务可靠也是当时宣称卖点之一,贸贸然闯进小区很难不打草惊蛇。

    苗婶最看不得男人哭哭唧唧,她毫不客气地道:“搜索范围从整个渝市给你缩小确定到一个小区,还嫌不够?交给我,我去找!”

    宋明道抬眼看她,脸上露出一丝怀疑。

    苗婶哼了一声。

    金竟懂她意思,想了想,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宋明道目标太明显,金竟打发他回去等消息。

    翠色春晓建在山里度假区,且山下出泉,离小区不远处就有一片很大的山中湖,水质清澈,四周又有天然形成的诡谲奇峰和古森密林,处处是景点。

    九月初秋老虎横行,有的学校单位还放着高温假,度假区避暑旅游的人不少。金竟费好大的劲儿加了一笔钱才订到一间酒店房间。

    苗婶提出一只小巧行李箱,背面开了两个小小的气窗,摇身一变,现了本体,是一只毛毛水滑的猫。她四肢轻巧地跃上行李箱,蹲在箱子上,尾巴绕到身前。

    鱼南壁霎时知道为什么苗婶名墨珠,她通体乌黑,只尾巴尖有一团雪白的毛,此猫有个雅称叫做“墨玉垂珠”。

    金竟吐槽:“哪里有野猫像你这样,养得皮毛茂美,身形……”

    黑猫给了她一爪子。

    金竟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打开行李箱:“委屈您嘞,您老请进。”

    黑猫钻进箱子,金竟把梅瓶用几张绢布一包,也塞进了进去,还嘱咐黑猫:“你帮忙抱着点。”

    “你待会儿就先回家吧,我让袁公立一张闭园的牌子。”金竟把行李箱关好,直起身对鱼南壁说,她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给鱼南壁推送了一个名片,“早上你问我张警官的微信,我推给你了。”

    金竟嘱咐完鱼南壁,带上墨镜和帽子,拎着行李箱就走了。

    办公室的凳子都还没坐热乎,又要下班了。

    鱼南壁有些茫然,突然想起宋诗琪的事情,她看了一眼仍旧铺在地上的地图,握着簪子,刚刚起念,陵光的声音突然响起:“无影无相,凭何起咒?”

    是啊,鱼南壁没见过宋诗琪,脑子中根本勾勒不出她的样子,也没有她身上的东西,巫术总是需要凭借的,她只是想试一试。

    鱼南壁心里问他:“都说巫可以借神力,若是由你本尊直接来施咒呢?”

    “我不会。”陵光顿了顿,“我也不能。”

    鱼南壁不解,但聆音察理,陵光的音色同平日相比略有低沉,似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鱼南壁无意深究,遂不再问。

    那一头,吕博文看了一眼讲台上陵光,分明感到了他的走神

    张东华把金竟发过来的信息打印出来,整理了一遍,他用笔圈出几个时间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他立即回拨金竟电话,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金竟的声音远得有些不真切:“我在开车。”

    言下之意,没什么要紧事,就先挂。

    张东华接受到了她的意思,回得也很简洁:“急事,你先靠边停。”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就是金竟变得清晰的声音:“我戴了耳机,我这里也有急事,高速路上也不方便停,什么事,你说。”

    张东华声音放软:“前几天城北一家制鞋厂发生爆炸你还记得吗?”

    新闻金竟没有看过,但有印象他提过一嘴,城北不是张东华所在辖区,当时听他说是人员不够,金竟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张东华看了一眼手上打印出来的邮件:“爆炸无人伤亡,但是事后城北同事在工厂内发现有甲基□□半成品遗留,初步断定是因为制毒引起的爆炸。有一个地方很巧合,爆炸时间是8月31号早上6点左右,同一天时间,下午就有人给宋明道发邮件,语气很急迫,还要求面谈,还说原料不是问题。宋明道的履历你清楚吗?”

    金竟一时没有搞明白这其中的关系,脑子动了,脚下油门不由自主越踩越松。有一辆车越过她身边,用力地按了按喇叭,还降下车窗大声骂了一句。金竟才猛然察觉车速已经降到了五十几。

    张东华耳朵很尖:“怎么回事?你开车小心点。等等,你开车去哪儿?”

    “没事。”

    同伴失踪,金竟又开车上高速出远门,让张东华产生了一个想法:“你有宋明道女朋友下落了?”

    金竟知道瞒不过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嗯,要出城,地点在一个度假区里的别墅区,翠色春晓,你听说过没?”

    张东华还真听说过:“翠色春晓?开盘价不低啊,能买得起那么大的独栋,前有草坪后有泳池的,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宋明道女朋友当真被绑在那里?”

    “如果小……鱼的占卜没出错的话。”

    “找到她,请务必告诉我楼号!如果有危险,不要轻举妄动。”

    金竟:“知道。”

    张东华:“谢了!案子结束请你吃饭!”

    也不说谢什么,电话立即挂断了。

    鱼南壁站在轻轨站下等人,她约了刘星辰。刘星辰今天没有延时课,会早点放学。她们约好在学校最近的轻轨站下见,然后一起坐一站路,去一家刘星辰很喜欢的餐厅吃饭。

    轻轨站下常有摆摊人。

    今天的流动摊铺开一长条,几条矮桌拼在一起,上面堆着鞋盒,鞋盒上放着鞋子,还有一个大喇叭自动播放:“江北皮鞋厂倒闭了,老板带小姨子跑了,皮鞋处理抵工资了!特价处理,特价处理,原来一双的钱现在买三双!都来看一看啊!”

    走过路过的人不少,有不少人围过去挑挑捡捡。鱼南壁站在一边,听喇叭里反反复复就这么两句,没有下文。

    老板跑了之后呢?故事的完整性不够。鱼南壁有点好奇,走过去,瞅了瞅摊面上的鞋子。

    样式都做得挺好看,女鞋也有,男鞋也有。摊主有好几人,分工合作,一共俩男一女,看上去都挺年轻。

    鱼南壁旁边一个阿姨要试一双圆头平底鞋,小伙子跑来跑去,给她抱了几双不同款式的来,没试一双都要在旁边夸出花来,口齿甚是了得。

    阿姨喜滋滋地提着一双走了。

    小伙子又转向鱼南壁,“小姐姐,你看中哪一双啊?”他拿起一双银色细闪的高跟鞋,“这双呢?很适合你,仙气飘飘的感觉,小姐姐你穿多大码?我拿给你试一试?”

    一口气不带停。

    鱼南壁指了指喇叭:“你是江北皮鞋厂的员工?”

    小伙子“啊”了一声,满腹的推销卡了壳。

    鱼南壁继续问:“你们老板多大?有小姨子肯定有妻子,他带着小姨子跑路,那他妻子在哪里呢?”

    小伙子看着鱼南壁,想搞清楚她是不是开玩笑,可看她一脸认真,像是真傻。

    看在她长得漂亮的份上,小伙子忙里抽空给她解释:“这是一个梗。”

    搞清楚不是真人真事真八卦的鱼南壁有些尴尬。

    小伙子担心她不相信是皮鞋,拿起刚刚给她推销的鞋子:“不过真的是江北皮鞋厂出来的,江北皮鞋厂是老厂了,当地人都晓得,给很多品牌代加工过鞋子的,自己也有牌子,不过就老一辈本地人知道。小姐姐,你瞧瞧这双鞋,面是格利特的,但里子都是好羊皮,细腻透气,你看这个后跟,流行的小猫跟,穿着不累脚。这个鞋型显瘦,但小姐姐你脚本来就好看。”

    鱼南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穿着一双帆布鞋。

    小伙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嘴巴快了,转移了话题:“我们都是从皮鞋厂里拿货的,前几天不是发生爆炸案了吗?好像是哪个环节的机器坏了,把生产线都炸毁了。老板就不想干了,把鞋子都给我们处理,除了玩梗,其他我们真没骗人。”

    鱼南壁过意不去:“我没有说你们骗人的意思。”她看了一眼鞋子,“我买了!不用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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