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洲是谁, 仅凭一颦一蹙, 便知道青豆对他竖起心墙。
流言满天,老师都找他谈过话,何况是心有千千结的青豆。他向老师澄清,他与流言中的女孩子仅是单纯同学情谊, 反问老师, 是连友爱同学都不可以吗?这把老师问得哑口。
青豆是个玲珑人,就算有心思也不会表现, 这是在家属院就养成的好性格。不然,以她在心里切了顾弈二百刀的过往, 早该把他清扫出人生了。
她不会割袍断义, 任何时候都不会, 所以傅安洲对她笑,她照样回以笑容,傅安洲接过她的水壶,帮她打水,她没有闪避, 只是多了一道客气的谢谢。这声谢谢的第二声不是轻音,是标准的第四声。
说完谢谢,青豆又说, 下次不用了, 三楼怪累的。
傅安洲问她, 怎么没去阁楼?
青豆“啊”了一声, 装傻地想了想, “我最近在做题呢。”又不用拿三支笔罚抄, 干吗跑那么远。
校舍楼男男女女人来人往, 男生为女生打完水, 有时会在楼道逗留一会,再久一点会引起人的目光,傅安洲自然考虑到这份影响。
他将水瓶送到她所在的306,站在扶栏往下望,提议说:“去趟阁楼?我有话对你说。”
“啊?”青豆眉心一皱,想起繁重课业和紧迫考试,“我有作业没做呢,等期末考结束了,行吗?”
傅安洲:“豆儿,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青豆撇嘴磨牙:“我们是啊!”
他背朝着她,没有看她,轻声说道:“那就好。”
他是准备走的,下了两截楼梯又回了头。这次回头,状态明显与刚刚不同。
他掌心施了道力量,拽过青豆手腕。这一举动,自然引起同学注意,他拨开人流,一边下楼一边不紧不慢:“让一让,让一让,我带青豆同志去一下校医室。”
青豆惊得瞪眼,恰好符合要去校医室的面部表情。同学们纷纷关心,怎么了怎么了?青豆不敢对视,只能低头回避。
她压低声音:“啊?啊!傅安洲!”
傅安洲拉着她离开了校舍,一路往图书馆。记者团在大礼堂申请了场地,正在进行新一轮选稿,一楼不方便说话。
他拉她往楼上阁楼,青豆不同意,正是僵持时分,礼堂里头有人离凳,联排椅子哐啷大响,吓得青豆一个激灵,主动往楼上跑。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傅安洲有牵扯。
碾过老旧咯吱的木楼梯,到达阁楼,她主动往里,走到那个他们所默契的见不得人的靠窗书架。
青豆压下无名业火,平静又疑惑地问:“怎么了?什么事?”
傅安洲一直看着她,镜片背后的那双眼睛认真得像在按图索骥,正在翻找解开青豆怒气的页码。
“你知道我刚刚说你病了,什么病吗?”
“我没有病。”青豆健康着呢!
“我和你说话,你一直在磨牙,我怀疑你上次没打针的狂犬病发作了。”说着,傅安洲笑了。
青豆好一会才牵牵嘴角,隐隐明白他提的哪一茬。
傅安洲摊手:“看来我并不有趣。我看顾弈这样逗你,你都笑得很开心。”
“我哪有”
“你确实没有笑,你会假装生气,但我知道你觉得那是好笑的。”他眉眼舒展,勾起唇角,“我也觉得挺好笑的。”
青豆不说话,静等他释出目的。
“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傅安洲用的是“你对我”而非“我对你”,把自己摆在了弱势地位。
青豆皱眉:“啊?”
“我帮她打水只是因为她在一楼。”
青豆摆摆手,“不用跟我说的。”
他继续说:“同学拱我,也盯着她,我不动非常不礼貌,也让她很难堪。你懂那种架秧子的状况吗?”
青豆别开脸,有些别扭:“嗯,没事的,不对我懂你不用说”
“我知道。”他轻笑,“别人我是不会说的,懒得说,但我要对你解释一遍。”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解释?青豆牙都快咬碎了,尴尬得僵成尊石膏人:“啊?”
他上前一步,替她挽好跑乱的发丝:“因为”
也不知道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倏然停住,搞得青豆很紧张。等待下文时,她甚至感受傅安洲覆上面庞的阴影重量。窒息极了。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青豆石化得就差拿一个小锤凿出裂缝,傅安洲终于把话说完:“因为我在乎。”
傅安洲说完就走了。
青豆却觉得他什么也没说,或者说,他还不如不说呢。
-
期末考前,青豆收到了小桂子的信件。邮戳仍是南城学府路,不过青豆隐有直觉,这家伙也是绕了谁寄来的信,目的是为了掩盖邮戳。
在有了天风白衣事件之后,她对笔友又多了个心眼。
整整一个学期,小桂子没有一点音讯。她差点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个缥缈的笔友。
青豆也忘了暑假末尾,自己寄出的信里写了什么,拆开读完那句“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过了两天,青豆才记起上一封信的内容。
她隐晦地描述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一起长大,一起笑闹,关系如我之前与你提起的虎子,要是我们一直可以停留在‘虎子’这个阶段就好了。素素说,经历过‘喜欢’这个步骤之后,很难再做朋友,多数人都做不到,因为我们有领地意识。如果是这样,那我拜托,这是我的错觉,最好他讨厌我,千万不要喜欢我。”
距离那封信已过去半年,青豆所纠结的那个朋友,与她隔开一千多公里的遥远距离。
远到青豆意识到,自己的纠结是如此多余,物理距离是可以拉开心理距离的。
这学期,顾弈寄来两张照片,除了信封上的寄信人收信人,只有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
一张是他刚进华西医科大,季节还在夏天,他于荷花池前被抓拍到一张侧身。敛去凌厉深邃的眉眼,只露出一条起伏陡峭的侧脸线条,叫青豆看痴了。
翻至背面,他用骨架坚实、刚劲有力的颜柳写道:“19900912 摄于华西坝钟楼”。
青豆憋了好久,不知要回什么,于是剽窃小桂子风格,写道:“心中有丘壑,眉目做山河。”当然,这信里也夹了她的一张照片。是傅安洲拍的,摄于南城动物园。
照片里,青豆站在芜杂的河岸,背后没有一只丹顶鹤。风扬起发丝,她正抓着裤脚低头微笑,照片记录下那一只开在风里的酒窝。
顾弈寄来的另一张照片是他在抽烟。军绿背心,迷彩工装长裤,深麦色的精壮双臂打弯搁在膝头。这厮右手衔烟,嘴角拽过一丝坏笑。摄影者有点技术,画面碰巧捕捉到那一团吹起的烟云。
那双眼睛无情又多情,看得人云里雾里。
照片背面写道:“19901010 摄于西城第四军营训练营地”。
那天是青豆身份证上的十八周岁生日。
不知是他记得这个日子,还是碰巧摄于那天,反正从妈妈到二哥再到虎子素素,没人记得这个日子。青豆也没有这么小资的习惯,所以心里认定,应该就是碰巧那天拍的吧。
-
期末考结束,青豆借物理满分东
风,考进班级前十五。
金津问,是不是有你邻居顾弈的辅导,才进步这么快。青豆还没否认,周围人跟着附和表示羡慕,似乎认定她的进步有“高人指点”。
青豆生气,决定回去要抓顾弈教题。不能一点便宜没占到,反给他宣传一番。
再见到顾弈,青豆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相机换了镜头。他有医生的样子了。
——医生,职业性冷漠,外表彬彬有礼,实际冰冰冷冷。青豆心有抵触,见到白大褂一角,就跟吹到腊月里的冷风一样。他们从不笑脸迎人,出门招客,都是别人主动去找他们、求他们。这么一想,顾弈确实很适合做医生。
半年没见顾弈,她生出同样的感觉。
他好像又高了,青豆仰头愈加费劲。
他来的时候,孟庭和于雨霖在吵架,鞋子衣服皮箱抽屉拿起什么丢什么。庭院当中乱七八糟,宛如抄家。
青豆猫在素素的瓦房里不敢吱声,见顾弈暴露在战场,连忙把他拉进屋里。
“嘘!”青豆朝他噤声。
顾弈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靠至门边。
他们吵得很厉害,其中涉及到青豆,哦,不对,涉及到青松。
孟庭拿两万投资青松海南舞厅的事儿让于雨霖知道了。孟庭惯来是小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吃光用光,自己都不够用,哪可能省下这么大笔钱。青松结算出一年六百的盈利,拿信封装好递给孟庭,告诉她装修花了不少钱,照这么经营,明年更多。让她别急。
孟庭没急,于雨霖急了。他问孟庭哪来的钱,孟庭想了想,实话实说,素素爸爸给的。于雨霖说孟庭还记着那个男的。孟庭骂他放屁。
接着,哐啷四起,闹起街头巷尾见怪不怪的夫妻吵架。
这吵架对别人来说很简单,但对于雨霖这么儒生气的人来说,属实罕见。连林芬芳这么爱看孟庭出丑的人晾到一半的衣服,也给吓进了屋。
青豆更不敢出去。
她缩在房间,自责今日吵架的火有一半都怪二哥不够谨慎。素素很冷静,见顾弈来了,朝他摊手:“东西呢!”
顾弈将手上油纸包递给她:“火车挤来挤去,应该变形了。”她要的是春熙路上的糕点。
自顾弈去上学,素素看报纸也开始留心西城的事儿。有回虎子寂寞,打电话闹顾弈,素素抢过来听筒,对那头嚷嚷,回来带点特产,什么花生糕马蹄糕,报纸上说好吃,都带点回来。
撂了电话,素素还嘀咕,他怎么不答应啊,你说他会带吗?虎子说,会的,他记事儿很厉害的,你无心的话他都记得,不信瞧好了。
果然!还是虎子了解顾弈。素素忙不迭接过香喷喷的油纸包,小心揭开,里头有两个月饼六块方糕点。
青豆眼巴巴看素素拆家伙,问:“我有吗?”
顾弈两手抄进兜里,吸了吸鼻子,“你又没打电话跟我说。”
随叹出的长长一道白雾,可以看出青豆的懊悔。
她嘟囔:“你也没告诉我你那儿的电话啊!”就连地址也没有。他的信还是青豆在门房找笔友的信,意外获取到的。
顾弈没应她,懒懒靠墙,对素素说:“他们说花生糕好吃。”
素素一眼扫见花生芡的糕,用力撕扯想分成三份,奈何这糕黏性太好,牢牢实实。
她索性放弃文明的分法,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递给青豆:“西城好玩吗?是不是很穷?听说市里好些地方都没通自来水。”
青豆喜滋滋咬了一口。味道和猪油糕差不多,但她是觉得新鲜:“好吃哎!”她把剩下的一口送到顾弈眼前。他摇摇头,说不用。
“对,好些人还要挑担打水,”话说到一半,青豆的手还
坚持举在嘴边,他又摇了摇头,偏过她挡在眼前的头,看向素素,“不过,学校里……”
“唔”他的话到底是被一口花生糕堵上了。青豆粗鲁地塞了进去,用白眼回应顾弈对她的冷漠。
瓦房隔音差,于雨霖和孟庭的对话一字不差撞进耳朵。几个年轻人想装傻,又装不了傻。于雨霖说,结婚前就知道里头不对,但他喜欢她,难受也不说,可后来冒出素素来,他才知道大不对。他说一件两件可以忍,但也不能忍成这样。
“离婚”二字随结婚照相框砸了下来。
青豆听见玻璃碎片的声音,拉开门缝。虽然早有准备,真正看到,仍是心惊肉跳。
满庭院的相爱痕迹。从被子床单枕头衣服再到婷婷的书包,花花绿绿,狼藉一片。
素素仍安坐在方凳上,面无表情吃起压扁的月饼来。
坚持举在嘴边,他又摇了摇头,偏过她挡在眼前的头,看向素素,“不过,学校里……”
“唔”他的话到底是被一口花生糕堵上了。青豆粗鲁地塞了进去,用白眼回应顾弈对她的冷漠。
瓦房隔音差,于雨霖和孟庭的对话一字不差撞进耳朵。几个年轻人想装傻,又装不了傻。于雨霖说,结婚前就知道里头不对,但他喜欢她,难受也不说,可后来冒出素素来,他才知道大不对。他说一件两件可以忍,但也不能忍成这样。
“离婚”二字随结婚照相框砸了下来。
青豆听见玻璃碎片的声音,拉开门缝。虽然早有准备,真正看到,仍是心惊肉跳。
满庭院的相爱痕迹。从被子床单枕头衣服再到婷婷的书包,花花绿绿,狼藉一片。
素素仍安坐在方凳上,面无表情吃起压扁的月饼来。
坚持举在嘴边,他又摇了摇头,偏过她挡在眼前的头,看向素素,“不过,学校里……”
“唔”他的话到底是被一口花生糕堵上了。青豆粗鲁地塞了进去,用白眼回应顾弈对她的冷漠。
瓦房隔音差,于雨霖和孟庭的对话一字不差撞进耳朵。几个年轻人想装傻,又装不了傻。于雨霖说,结婚前就知道里头不对,但他喜欢她,难受也不说,可后来冒出素素来,他才知道大不对。他说一件两件可以忍,但也不能忍成这样。
“离婚”二字随结婚照相框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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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仍安坐在方凳上,面无表情吃起压扁的月饼来。
坚持举在嘴边,他又摇了摇头,偏过她挡在眼前的头,看向素素,“不过,学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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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仍安坐在方凳上,面无表情吃起压扁的月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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