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 还是我去吧。”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扯了扯嘴角，不是太想让家里人为难，“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下乡, 不管是哥去还是我去, 区别也不大。”
一旁的王素芬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先听听他的意思。
苏满仓抽了一口自做的旱烟，眉头一起拧着, “苏霖, 你真不愿意去吗？倒不是家里一定要逼你去，娟儿是个女孩、小勇年纪又不够……”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 但意思很明确。
这也是没办法, 可要是大儿子实在是不想去，那只能让娟儿下乡了。
苏霖这时睁开眼, 他先是快速接受下原身的记忆。
等扫过一遍后，心中先是松一口气, 好在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世界，并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他来之前，家中正商量着该由谁下乡知青。
本来家中的打算是让原身去, 毕竟一个男同志比女同志要方便的多，尤其是苏娟儿的性子柔，真要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生的下乡，有可能会被欺负。
和他们想的一样。
原身是重组家庭，父亲带着他, 继母带着苏娟儿，两人再婚之后又生了一个小子，如今正在读初中。
重组的家庭没什么尔虞我诈, 这个年头都艰苦过日子，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心思搞小动作。
继母王素芬虽然性子有些急，但人还蛮不错，反而在发生争执的时候，愿意退一退。
就像这次为了下乡人选的事。
两口子商量了一下，为了留下一人，王素芬打算将她在纺织厂的工作让出来，由一个孩子顶替，也就能留下一人继续待在家中。
至于另外一个孩子就只能响应国家的应召下乡了。
苏满仓有工作，但他的工作没法让，他是技术工种，每个月的工资能有六十好几，相当于王素芬的一倍还要多。
顶替的人进厂只能从临时工做起，王素芬的工作名额已经让了出去，如果苏满仓再让的话，他们一家五个人只能靠两个临时工养着，那日子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所以，家里必须有一个人下乡。
一开始的打算，是由年纪最大的原身去。
但刚提出来，原身就立马拒绝，打死都不愿意下乡当知青，甚至还觉得是继母太过偏心，想将他给赶走。
苏娟儿不愿意见家中这么为难，便主动去登记名额，成为下乡知青的一员。
可正如他们所想，苏娟儿的性子太柔了，完全不懂得该如何反抗，分到她身上的重活累活，就算扛不住在死命扛着。
有人看透了她的性子，还不得往死里欺负？
下乡没两年就传来电报，说是相看了对象，打算在和村中的一位男同志结婚。
这件事来得突然，每个月的书信中苏娟儿从来就没提起谈对象的事，家里的人怎么可能安心？王素芬当下就收拾东西去了偏远村庄一趟，等回来的时候头发都白了。
她没太详细说苏娟儿的情况，但看着王素芬的样子，也能明白她的女儿在乡下的日子不好过。
也确实不好过，苏娟儿太善太柔，被人算计着嫁给了村里娶不上媳妇的农家汉子，那户人家人口多，都不是什么善茬，苏娟儿这种性子再婆家哪里好过？
就算被欺负了也没人给她出头。
王素芬就算在心疼女儿，但她也没办法帮女儿。
就算离婚，可苏娟儿回不了城，那户人家扎根在村子里，想收拾苏娟儿还不容易？
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王素芬只期待着以后有回城的机会，让女儿回家远离那家人。
可谁又能想到，还没等到回城的那一日，苏娟儿就因为难产去世了。
真要说起来这和原身没什么关系。
他不愿意下乡不是他的错，下乡名额也不是一定要他去，本来就是在他和苏娟儿之间选择一个。
不管谁去，另外一个都没错。
可原身就可恨在，等苏娟儿下乡后，他接替了继母的工作单位成为纺织厂的临时工，本计划他好好工作几年就能转正。
结果还不到一年，原身就卖掉临时工的工作名额，拿着钱跟自己喜欢的女人下乡了。
他不是不想下乡，只是自私的不在意家人而已。
他想留在城里，是因为他喜欢的女同志在城里。
他想下乡，也是因为邹琦要下乡，所以原身毫不犹豫，抛下家中的一切，还把继母让给他的工作名额给卖掉，等快要离开的时候家里才知道消息。
那个时候，苏满仓真的气坏了。
想要下乡当知青为什么之前不去？还有那个工作名额，一个工作名额对城里的人来说多重要啊，谁家都是想着盼着弄个工作名额，他倒好，直接往外卖。
卖掉的钱还给私吞了，直接包袱一收，跟着喜欢的女同志下乡，也不管家里到底如何。
苏满仓气得要和他断绝关系，原身却并不在意，眼里都是邹琦。
邹琦是原身的高中同学，倒是对原身没什么感觉，只不过她也明白下乡知青不是一件容易时，如果身边有个伴陪着，总比一个人强。
也确实和她想得一样。
原身对邹琦是百依百顺，生怕她受一点苦，见邹琦干不了农活，哪怕再苦再累他都替着干，见邹琦饿着肚子，就自己贴钱贴票，就为了让她多吃几口肉。
可以说，邹琦下乡的日子没变得苦，甚至比在城里还过得好。
全都是因为原身全方位的照料，全心全意都是她。
原身想对邹琦好就算了。
但他兜里的钱和票还不是从家里拿来的，家里三人吃不饱，全被他借花献佛了，偏偏最后也没讨的好。
邹琦从小到大身边的追求者很多很多，她享受着被这群人的追捧，也并不拒绝对方的殷勤。
只不过她从不吊着人。
在接受之前她都会说明和对方没有可能，困难时期收下这些东西，等以后有机会便会还回去。
如果对方还继续坚持，那她会收下来。
如果对方犹豫，她在急切的情况下，也会想法子将需要的东西拿到手。
说白了，她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只不过是有一些心机的女人。
无非是想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舒坦一点。
在文中她也确实做到了。
在最前期，她靠着原身的资助日子是过得不错，等彻底在村子里安顿下来，尤其是遇到男主之后，她就彻底和原身撇开关系。
原身哪里愿意，在之后有做了几件蠢事。
等从家中接到苏娟儿的死讯时，才猛然醒悟。
原身和苏娟儿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们娘两进苏家大门时苏娟儿才两三岁，他们两兄妹可以说是一块长大，乍然之间听到她的死讯，原身是真的后悔了。
也是这个时候，原身的日子才渐渐艰难起来。
兜里的钱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他对邹琦是真的没私心，给她送的用的东西、吃的食物都是最好，尤其是看她住在知青房不舒坦，更是花了两百块给她搭建一个新院子。
虽然不够大，但崭新的院子只有两个人住，岂不是爽歪歪了？
没错，两个人。
一个是邹琦，另外一个人自然是男主了。
那座由原身花钱的小院子，最后成为其他人的新房了。
当然，邹琦也不是白要，当她偷偷做起了生意赚了大钱，建房的钱以及原先借用的钱，翻倍的还给了原身。
这要说出去，她在其他人眼中，就不是占便宜的那个了。
可有些事，真不是用钱就能扯平。
但偏偏他们之间的事就用钱解决了。
原身的后半辈子一直待在这个村庄，他不敢回家，没有脸面去面对父亲和继母，哪怕下乡知青能回城，他也一直待在村庄，一辈子一个人无儿无女。
‘原身觉得自己做过很多错事，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人生过往的那些人，他希望能弥补这一切，希望在这些人眼里他是一个好人。’
“霖子？”苏满仓见儿子在发呆，不由开口催促一声。
其实他心里也不舍得儿子下乡，但娟儿就算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在自己身边看着长大的，但凡性子稍微强硬一些，也不会偏向于让儿子下乡。
可想归想，但如果儿子真的不愿意，那他也没法强迫，只想听听他对未来的打算，“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咱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商量。”
苏娟儿不想家里人为难，她柔柔笑着，“让我去，下乡知青的不止我一个人，同行的同志们肯定会互相帮忙，村子里的乡亲们更是淳朴好善，肯定会多多关照我们。”
这话一说，当家长的两人更头疼了。
淳朴的好人确实有，但绝对不可能人人都是一副好心肠，一人在外该警惕的还是得警惕，要真把所有人当好人，那才叫傻。
王素芬现在是后悔极了，早知道会面临现在的处境，她就该早早掰掰娟儿的性子，不然她真的下乡当知青，她这个当娘的怕是夜夜不能宿，“你先别说话，听听你哥的意思。”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王素芬心里没报太大的希望。
说是一家人，但苏霖这孩子和她并不亲，倒不是她对这个继子不好，也不是有什么人挑破他们之间的关系。
哪怕再努力去亲近，仍旧不亲不热。
再加上工作忙碌，整日都在发愁该如何填饱肚子，实在是没太多心思想其他。
她这个当娘的心疼女儿，担心她的性子在乡下不好过。
但苏霖也不一定把娟儿当亲妹子，或许就不会想太多。
在最开始的时候苏霖已经拒绝一次，这次确认，怕也是再拒绝一次吧。
而这时，苏霖皱了皱眉头，“我是真不想去，可娟儿的性子一出门怕就会被骗，还会帮着骗子数钱吧。”
说完就是一叹，“算了算了，谁让我是她哥呢。”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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