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只是静静地看着江从絮，一句话也没有说。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心中念着今天要做的事，江从絮没空和山鬼互相揣测，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然而山鬼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待见而黑脸，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略带一些别扭的声音说道：“你要去哪里？如果是南城内，我想我还是可以当个向导的。”
江从絮微挑了下眉头。
白嫖一个向导，挺划算。
“那就带我去一趟你住的那座山吧。”
江从絮丝毫不跟山鬼客气，下巴微扬，示意对方上前带路。
山鬼住的那座山，其实不止一座，而是接连不断的山脉，这些山脉成半包围状，连带着山脚下蜿蜒流淌的汾水河将南城半包裹在其中，只有一面是能够与外界连通的。南城整个算是依山傍水的地势，除了交通不便之外，风水是极好的。
“这座山名为玉壶山，整座山脉被南城人叫白水山脉。”山鬼指着这座南城人一直背靠的山脉，向江从絮介绍道。
“玉壶？”江从絮轻声念叨着，“一片冰心在玉壶……”
“你说什么？”山鬼没听清楚，以为江从絮在说什么重要的事，赶紧问道。
“没什么。”江从絮故作轻松笑了下。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追忆过去可不是她的性格。
“这座山之所以被称为玉壶，是因为爬上山顶到山的背面能够看到一座湖泊，整个山体有点像一只壶，湖泊就是这只壶的壶口。”
山鬼带着江从絮向山上爬，走在路上经常可以见到正在挖马铃薯的百姓，拎着个背篓。
虽然江从絮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锻炼，但是身体本身底子太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把体质提高。所以爬上半山腰的时候，山鬼看起来十分轻松，而江从絮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隔着老远，正在带领这些挖马铃薯百姓的顾征，看到江从絮的身影，小跑着就赶过来。
“来这边看看，你们那边怎么样？”江从絮问道。
“还可以吧，过两天应该就能挖够一个月的储备粮。”
顾征对于这些百姓的速度还是很满意的，现在中秋刚过，如果不抓紧点很有可能赶不上马铃薯种植的季节，这样明年二三月份可能没有食物可以续上。
“山鬼带我来转转玉壶山，你要不要也一起？”
江从絮指了指山鬼，询问顾征。
顾征和山鬼对视一眼，顾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怎么看这个山鬼都显得很不正常，尤其是那副神经质的笑容和说话方式，都让一直循规蹈矩的他不舒服。
但是顾征他不可能放江从絮一个人跟着山鬼，所以他还是选择跟上。至少自己一直待在江从絮身边，不会让山鬼有伤害对方的机会。
江从絮休息够了，三人继续向上爬去。
其实在江从絮看来，这座山其实不算陡峭。她作为一名登山爱好者，前世爬过的险峰也不少，这座山在她眼里近乎平路。
其实这样也好，江从絮心里盘算着，这座玉壶山很适合开垦成梯田，既能够满足南城居民达成粮食自给自足，又可以减少水土流失的危险。
江从絮站在山顶，遥望着从脚下一直到山坡下的模样，依稀能够辨认出山坡上有一些黑点，那是正在劳作的南城百姓。
她长出一口气，山顶的空气着实清醒，也让她脑子清醒很多。
“先生，如果我们在这里，把这块平地开垦成农田，你觉得怎么样？”江从絮指着面前最为平坦的一块空地，这里植被还算丰富，也没有较为高大的树木，算是一个江从絮心中最好的区域了。
她怕顾征不能理解，先是用手比划了一番，接着又找了快空地，大概画了个概念图给顾征看。
顾征自看到江从絮展现的想法之后就陷入沉思之中，一直蹲在地上观察着江从絮画出来的图，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江从絮指出来的那块地方。
江从絮在一旁怕他还不能理解，一直盯着顾征，时刻等着为他解答。
没想到顾征只是用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下，江从絮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对方就激动地抬起头：
“小姐！你从哪里想到这个办法的？”
“你先说可行不可行。”
“可行！当然可行。”顾征一脸赞叹。
江从絮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这就好。”
一边的山鬼神色怪异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看着江从絮的目光带着点奇怪，还有一丝理所应当。
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江从絮和另外两人一起下山。
此时正值晌午，三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看见之前在劳作的男人们都蹲在地上或者直接席地而坐，正在吃晚饭。
江从絮正要避开他们朝山下走去，忽然听到一阵争吵声。
“怎么，我天天在家里照顾孩子孝敬父母，你就天天在这里不回家，真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家里的人。”
是一个穿着棉布长裙的妇人，胳膊肘上挽着一个小竹篮，一脸不满地数落着自己的丈夫。
在她对面，是妇人的丈夫，他的眼睛不自主地朝四周瞟去，仿佛在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在看到不少人虽然都端着碗筷，但是视线似有若无地朝这边看时，男子黝黑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意。
“我这不是为了咱家的口粮才来这里干活的吗？我不干活咱们一家老小吃啥？”男子辩解道。
女子冷哼一声，傲娇似的，叉着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天天都在这里，你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我怎么知道你去哪里了。”
男子低着头，想去牵女子的手，但是看到自己手上因为干活而沾满的泥土，又有些不好意思，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又擦，觉得干净了才轻轻执起女子的手，小幅度的摇晃。
“好阿妹，你不信去问问老李老张，我是不是从早到晚都在这里的？”
“哼。”女子不买账，“老李和老张都是你的拜把子，他们的话不能信。”
“阿妹。”男子还在伏低做小，然而女子还是别过脸不理他，知道男子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女子再回过头给了男子一记冷眼，动作麻利地从小竹篮里拿出做好的吃食递给男子。
“便宜你了，先吃饭。”
江从絮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弯。
这对夫妻虽然看似在吵架，实际上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打情骂俏呢。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下山路上的一个插曲，顾征在半山腰处就和她们分开，留在一起劳作的队伍当中。
江从絮看着顾征挽着袖子做农活的背影。
平时看着这位顾先生都是一副隐士高人的模样，身着长袍自带一股淡然气息，如今穿着方便行动的布衣反倒有种人间烟火的味道。
如果单凭第一印象，没有《青云录》对顾征的能力点评，江从絮可能无法想象到对方现在的模样，更所谓让他全权负责南城农务的事宜。
“我……”山鬼突然开口。
江从絮刚才都快把山鬼忘掉了，下山的时候不用他带路，他自己退到江从絮后面，而且一直没有出声。现在突然一发声还把江从絮给吓了一跳，不过她面上没有露出来，而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山鬼。
“没什么。”山鬼摇摇头。
他本来想问江从絮是不是真的是仙人，但是对上江从絮的目光，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很明显江从絮并不想和他明说，他虽然对于对方是仙人的身份已经确定的八九不离十，但是一直以来期望又失望的心情，让他不敢确定。
如果江从絮不是他所等待的仙人，那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过往的经历，还有那么多私密的事？而且很多东西，自己是尝试过才知道，而对方根本没有尝试，只是一眼就笃定马铃薯是可以食用的，还能够想出在山坡上开垦农田的方法。如此种种，都证明江从絮这个人很不一般。
这几天山鬼一直陷入内心的纠结中，在相信江从絮是仙人和江从絮是装的两个结论当中反复横跳，最终江从絮是仙人这个结论在他的心中占了上风，所以他今天来这里，本来是准备找江从絮问清楚。
然而还没有提问，仅仅是看到江从絮眉心处那颗红痣他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罢了，江从絮是他心里最接近仙人的人了。
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仙人模样不一样，但是不一定所有仙人都和他们这些平凡人想象的一样。
江从絮不知道山鬼就在和她对视的一眼中心里已经电光火石好几回了，她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直到山鬼自己提出继续走。
路过山鬼居住的小屋，山鬼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跟着江从絮一起走，直到把江从絮送回王府。
江从絮一进王府就被管家请到了明浔的书房。
还没进屋，在书房外的院子中，江从絮看到坐在院中石凳上的明浔。对方看到她，轻轻哼了一声，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
“夫人可真是让为夫好等，这几日白天都没见到夫人的身影，不知道夫人去了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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