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絮独自来到玉壶山，她以前没有去过山鬼住的地方，这次来也没打算一下就能找到。
然而山鬼的住所似乎有些太偏僻了，她走了小半柱香还没见到他住所的影子。
不会在半山腰吧？
江从絮心里一边嘀咕，一边继续绕着玉壶山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江从絮终于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看到山鬼住的小房子。
也多亏她眼睛尖，不然真的没有办法从那么一堆绿树环绕中找到近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木屋。
江从絮提起裙摆，缓步靠近这座看起来格外荒芜的木屋。
通往木屋的道路上铺着青色的石砖，石砖缝隙里布满青苔，杂草丛生。
江从絮走到木屋处，木屋的屋门虚掩着，看不到山鬼的身影。
她站在门口，轻轻扣了下门，并没有回应。
山鬼大概不在。
江从絮转身正要离开，就见山鬼背着背篓走过来。
“您怎么来了？”山鬼见到江从絮有些迟疑，皱着眉头放下背上的背篓。
“来看看你住的地方。”江从絮扫了眼身后的小木屋。
看着木屋上斑驳的痕迹，还有已经出现折痕的门框，她微微抿抿唇。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怎么，不可以？非要和你们一样住在高门大院才算住？”
山鬼拍拍道袍上的灰尘，不带感情地回道。
江从絮看着对方一双布鞋上面已经有些透光，老旧的道袍上针脚粗糙，有的地方已经破洞，但是还没来得及去修补。
她的眼睫微微垂下，淡色的眼眸被藏在浓密的睫毛下。
“你在这里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不知道你的师兄弟们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京城周边的皇家道观应该待遇不差吧。”
山鬼像是被刺激到般，神色陡然变化，冷冷地横了江从絮一眼。正要开口嘲讽的时候，他瞄到江从絮额头上的那颗红痣，后槽牙紧紧地咬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冷着张脸，沉默地把背篓里的东西倒出来摊在空地上。
“如果只是来嘲讽的，那大可不必。”
山鬼把背篓里装的东西按类型仔细分好，铺开在地上，等了一会才压下心中的情绪回江从絮。
“那你就准备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不想去找那些人问问为何这样对你吗？”江从絮声音略轻，带着点可以诱导的意味，“或者说，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就不想让那些人也尝尝吗？”
山鬼背对着江从絮，她看不到对方的神色，只能看到他在听到刚刚的话时候身体突然僵硬了一瞬。
“还是说你还在为他们而自责？依旧不愿意继续施展自己的医术？”
江从絮继续添油加醋，能看到山鬼已经没有继续动作，似乎是在酝酿什么。
气氛有些凝滞，她能感受到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对方似乎马上就要爆发。
可是山鬼并没有，他蹲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摆弄他那些东西。
“你真的甘心吗？”
江从絮不信邪地继续问道。
山鬼这次没有继续保持沉默，他拍拍受伤的土，站起身转过头道：
“我不后悔曾经救了那个人，也不会因为那些人对我的伤害而忘记他们对我的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随心而已，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些理由。”
江从絮看着山鬼淡定地模样，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初见山鬼的时候，对方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戳破他心事的时候又是满眼杀气，而现在的山鬼，仿佛是经过了洗礼，终于迈过心里那个坎之后，圆润如意的模样。
江从絮突然笑起来。
“就是想逗逗你，看不出来你其实看得挺通透的。”
山鬼没好气地白了江从絮一眼。
刚刚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可不像是开玩笑。
“不过我说真的，你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江从絮又敛了笑容，正色道。
山鬼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不是说了随心？”
“就是觉得你住在这里有些委屈了。”
“有什么委屈的，一个人住，很清静。”
江从絮不说话了。
其实她知道山鬼如果想要住到南城里是肯定可以的，但是他一直没去，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她也就劝到这程度了，对方不愿意她也不再提。
“来找你确实有事，想请你帮我去找一些能够新的食用的植物，现在只有马铃薯恐怕不太够。”
江从絮收起劝解的心思，直入正题。
“现在？那走吧。”山鬼很轻易地就答应了。
两人再次走上玉壶山，只不过这次两人并没有沿着以前踏出来的小路继续走，而是专门往深山老林里钻。
路上有很多带刺的植物，幸好江从絮今天穿的比较轻便，要是还像以前一样穿襦裙恐怕没走两步裙子就被刮破了。
不过山鬼看似粗糙，实际上心思却有些细腻，时刻注意着江从絮这边，怕她哪一步没踩稳。
“你是怎么确定那些蘑菇能吃的？”江从絮突然问道。
“嗯？”山鬼的视线从江从絮的裙摆上挪回来，愣了一下才明白江从絮的意思，“我自己试过。”
“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你尝试见手青的时候？你不是误食。”
山鬼意识到江从絮的话外音，停下来看着她。
“你想让我试新找出来的食物？”
江从絮大方点头，表明这就是她本身的意思。
山鬼盯着江从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就不怕我因此而死吗？”
“你不会。”江从絮笃定地说着，“我知道你体质特殊，这点小毒伤不了你。”
山鬼惊讶地张开嘴，额头上的发丝耷拉下来都没有管。
良久，他才看着江从絮额上的红痣，自嘲地笑着。
“你果然知道，不愧是……仙人。”
江从絮在听到山鬼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的时候并没有惊慌，反而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整个人在日光的照耀下，居然真的有几分羽化登仙的神秘感。
这是山鬼和江从絮之间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把这个词摆在两人面前说，原本只是两个人彼此猜测的一个结果。
山鬼长叹一声，眼中透出一股宿命感。
“我以为仙人都是飘在空中的，没想到居然也能落在实处。”
江从絮眨眨眼睛，继续保持一个神秘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仙安知仙之意？”
山鬼撩起下袍，双膝跪地，双手握拳，行了个大礼，口中道：
“仙人在上，受玄微一拜。”
江从絮一抬衣袖，做了个起的动作。
山鬼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向江从絮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仰的光芒。
江从絮狡黠一笑。
虽然之前山鬼再《青云录》上显示好感度已经满级，但是现在山鬼这一拜，才让她那颗心落到实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去的，让你尝试的食物大多数都是安全的。”
江从絮这次面对山鬼的时候要温和很多，这让山鬼颇有些受宠若惊，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因为现在正值秋季，玉壶山上也没有多少能够食用的野菜，江从絮决定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果实。
“对了，我来南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记得南城是没有农作物，无法自产自销的，那南城每年都是靠什么来营收的啊？”
走在路上，江从絮还不忘向在南城过了很多年的山鬼请教南城的一些事情。
虽然她现在主管南城事务，但是毕竟是外来者，这两个月也都忙着解决百姓口粮问题，对于南城靠什么赚钱还什么都不知道。
“南城这边主要是有一座翡翠矿，南城百姓向来是靠开矿维持生活。”
“翡翠？”江从絮语气有些迟疑。
翡翠在洛朝可是属于奢侈品行列，很多官宦人家最爱用翡翠制品，来彰显自己的贵气，那为何盛产翡翠的南城却看起来如此穷困。
山鬼仿佛看出江从絮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南城以前也是阔过的，只不过近两年南城所属的辖区内矿山接连倒塌，安全的矿洞里面已经没办法开采更多的翡翠，偶尔能开出来一两块已经是惊喜。”
江从絮瞬间明白。
矿山这种就是属于靠天吃饭，当资源被开采殆尽，这里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如果前期不知道经营，后期很容易就会坐吃山空。
“所以除了翡翠，南城就没有其他营收方式了吗？”
山鬼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凉薄。
“前几年翡翠的产量一直很稳定，南城的人也就没在意这个，家家户户都没有存钱，没想到这两年翡翠矿突然不行，也就因此而陷入困局。”
江从絮摇摇头。
不过也没办法，之前明浔年纪不大，而且一直被太后困在皇城，根本不清楚封地的情况，对于南城发展的规划也就无从谈起。
江从絮心里有个预感，等到她完成南城的第一个主线任务，下一个任务很有可能是让她帮忙提高南城的经济发展，她也要提前计划，未雨绸缪。
江从絮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果子。
“玄微，你看那边！”江从絮惊喜地喊道。
她的手指着不远处，那里的树梢上挂着像是大红灯笼挂着的果实，这不就是以前经常吃的柿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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