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在姜雨芫身后,轻轻拍拍她。姜雨芫一回头,看到地精半抬右臂,连同右手攥得紧紧的。左手悬在右拳下方,五指并拢,向上弯曲,接住从右拳里滴下的粘稠汁液,色泽明黄,晶莹透亮,好似琼浆玉液。

    姜雨芫正惊讶间,地精抬起左手,一股脑儿将掌心的汁液往姜雨芫脸上涂抹。

    姜雨芫吓了一跳。

    阡陌跳起来冲地精发威。地精吓得缩回手。

    姜雨芫叫住她,阡陌才停住。

    欧阳道川在旁解释:

    “他在报答你,给你自己的精华,助你养颜,雨芫,他待你果然与我们不同,这可是来之不易的好东西。”

    姜雨芫感觉自己脸上清透舒畅,摸一摸,竟是嫩滑无比。

    姜宗志探过脑袋,细细看着姜雨芫:

    “嗯没错,姐姐,你的确变白了。”

    蒲姑姑又凑上来:

    “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地精换了换手,左手握拳,右手接汁液,展示给大家看。

    蒲姑姑开心地问地精讨要,地精收回手,没有要给的意思。

    欧阳道川牵过母亲摊开的双手,哄她道:

    “娘,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你一定喜欢。”

    拉着她绕到马车另一边,身子探进马车里,从打点好的袋子里掏出一件薄荷色的罗衫,自语道:

    “不是这件。”

    扭头冲姜雨芫笑:

    “雨芫,这是给你的。”

    顺手抛给姜雨芫。

    罗衫飘落在姜雨芫身上,她措手不及,阡陌半立起来,叼住罗衫。

    欧阳道川还在看着姜雨芫笑。

    姜雨芫一时怔住。

    阡陌看看他,又看看她,忽地升起莫名的怒火,衔住罗衫转身走了。

    姜雨芫欲张口叫住阡陌。

    欧阳道川抢过话:

    “不打紧,还有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每种颜色我都寻了一件。都是全新的,我看着肯定合身。”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姜雨芫。

    这话配上这眼神,应了那个词:想入非非。

    肯定合身,姜雨芫心里琢磨着这个词,大有深意,颇为尴尬。

    除了阡陌,谁都没留意姜雨芫和欧阳道川之间微妙的变化。

    地精一个劲儿地往姜雨芫脸上涂抹精华。

    既是来之不易的精华,必定是消耗地精心血所成。

    姜雨芫不忍心地精为自己耗费精力,把他支开了。

    蒲姑姑等不及欧阳道川,早自己下手翻出一件衣裙,让姜宗志帮她脱下外衣,换上新衣裳,美滋滋地,把地精抛到脑后去了。

    一切准备妥当,一行人马继续西行。

    欧阳道川坐在马车前头负责驾车。

    灰狼在前头奔跑,地精拉出的药材不仅让它的伤迅速恢复,而且使它比从前更加强壮。

    阡陌卧在姜雨芫脚下,闭着眼养精蓄锐。

    地精不愿坐马车,一路奔跑。他虽然胖,但跑起来是真快,面不改色气不喘,一点儿也不亚于灰狼。

    欧阳道川说它能跑得更快,奔跑是他的长项。

    寒冬已过,日头正浓。驰骋大地,别有一种惬意洒脱。

    欧阳道川向姜雨芫喊话:

    “雨芫,你喜欢哪件衣裳就穿哪件,要是都不喜欢我再寻更好的给你。还有宗志的,换上吧。”

    许久,姜宗志才回话:

    “欧阳哥哥,我和姐姐都不喜欢。还是原来的衣裳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

    马车慢下来。良久,欧阳道川才说道:

    “宗志,你和姐姐身上的衣裳鞋子都是你们娘亲亲手缝制的,如果穿碎了多可惜。好好留着,当作念想。要是你们的父母还活着,一定不忍心看到你们这样。”

    沉默,一直到夕阳西下。

    一大片芦苇荡拦住去路。

    芦苇荡横在面前,无边无际,只有一条小路穿进芦苇荡深处。

    芦花胜雪,轻舞飞扬。一群群的鸟儿栖息在苇荡里,或寂然无声,或展翅飞翔,或脆声鸣叫。

    欧阳道川勒马停住。他跳下马车,查看周边情况,除了那条幽径,再无出路。

    姜宗志最先从马车里钻出来,他换上了一件青色缎面夹袄,颇有精神。向欧阳道川询问:

    “欧阳哥哥,怎么不走了?”

    不等欧阳道川回答,面对芦苇荡赞叹:

    “好大一片芦苇!长得这么高!

    在欧阳道川期待的目光中。

    姜雨芫从马车里探出来,身着一件藕荷色锦袍,衬得容颜愈加清丽脱俗。

    豆蔻年华,含苞待放。

    直把欧阳道川看呆了!

    “雨芫。”

    欧阳道川语气里有欢喜,有激动,还有绵绵情意。伸手去扶姜雨芫。

    阡陌从姜雨芫身后钻出来,朝欧阳道川射出凌厉的目光!挡在他跟前。

    姜宗志看着,转身牵住姜雨芫,缓解尴尬。

    欧阳道川放下手,目光依旧在姜雨芫身上:

    “好看!”

    他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不愿走出来。

    姜雨芫怎能感知不到欧阳道川眼神里的炙热!

    她抬头仰望高大密集的芦苇荡,忧虑不安:

    “欧阳哥哥,这么大的芦苇荡,绕不过去吗?”

    欧阳道川摇了摇头:

    “芦苇荡太大了,望不到尽头,只有一条小路可走,必须穿过去。”

    姜宗志走到小路边,看了又看,不见尽头,疑惑道:

    “欧阳哥哥,芦苇荡有多深?天黑前我们能走过去吗?”

    “要试试才知道。”

    欧阳道川话语里有不确切,还有不可言说的疑虑。

    地精缩在姜雨芫身后,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灰狼用力嗅了嗅,闻不到异常。

    胜将军低下脑袋,默默啃食芦苇根。

    气氛莫名地不安。

    蒲姑姑打着哈欠走下来,看到芦苇荡,喜不自胜:

    “这是到家了么?芦苇都长满仙河了。”

    揉了揉眼睛,改口道:

    “不对,这里没有仙河,没有河哪来的芦苇。”

    蒲姑姑着魔了一样,跑到小路上,扎进芦苇荡里。

    大家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胡言乱语,没谁在意她说些什么。

    欧阳道川唤着娘亲,追了上去。

    姜雨芫牵着姜宗志,姜宗志牵着胜将军,一齐跟上去。

    地精不愿往前走,拉扯姜雨芫几下,姜雨芫安慰他:

    “既然来了,就只能过去,不要害怕。”

    阡陌贴着姜雨芫和姜宗志,走在他们前面。

    地精跟在姜雨芫身后。

    蒲姑姑越跑越快,直到欧阳道川追上她。

    两人停下脚步,一起看向不远处一个背影,斗笠蓑衣,身形消瘦,纹丝不动,坐在一块大石上,面对一条小河垂钓。

    蒲姑姑和欧阳道川不约而同倾向一边,略略看到垂钓者的侧面,就是个寻常的老者,拿着寻常的竹竿,静坐在寻常的小河边垂钓。

    “咦!这里怎么有个老头儿在钓鱼?”

    蒲姑姑说出所有人的疑惑。

    姜雨芫带着大家来到欧阳道川身边。

    姜宗志问:

    “姐姐,我们去跟钓鱼的爷爷问问路吧?”

    姜雨芫看着欧阳道川:

    “欧阳哥哥,那会是什么人?”

    欧阳道川明白她话外的意思,或许那老头儿不能称之为人。

    此地除了芦苇和苇荡里的飞鸟,方圆几十里不见人烟,平白多出一个垂钓的老人,实在蹊跷。

    欧阳道川拿不定主意:

    “先别问,再等等。”

    蒲姑姑着急了:

    “等什么啊,我来问。”

    高声一呼:

    “嗨!老人家”

    这一喊,那老头儿转过头来,不等人看清他样貌,天地蓦地变换,夜幕拉开,一盏盏明灯点亮,瞬间璀璨如同白昼。

    眼前没有一根蒲草,取而代之的是熙熙攘攘的闹市,又长又宽的街道看不到尽头。叫卖声、吆喝声、讨价声声声入耳。男女老少来来往往走走逛逛,商贩们或支起摊位,向路人兜售货品,或挑着担子随即寻求客人。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转瞬间,荒芜的芦苇荡成了繁荣的街市。

    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既无法断定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亦无法确定方才的芦苇荡是真是假。真真假假,迷迷糊糊,一切都被颠覆。

    姜雨芫懵了!

    姜宗志懵了!

    蒲姑姑懵了!

    连灰狼和胜将军都懵了!

    阡陌甩甩脑袋,努力保持清醒,却甩不掉她自以为的幻象。

    欧阳道川已是忧虑重重:

    “我们进了墟市,都不要迷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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