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走的急,半尾追的急。

    营帐多,妖兵多,还有到处飘摇的大大小小的赤色军旗,旗子上用墨色描画着一只凶狠丑陋的兽头,似虎非虎,似狮非狮,怒目獠牙,还长着两只尖角,教人生畏。

    穿过营帐,一条溪流拦在跟前,沿着溪流长着一丛丛翠竹,恰好是道天然的屏障。

    浮翠湖岸水流多,草木自然长得格外繁盛。

    阡陌向前一跃,准备跳过溪流,谁知后颈一紧,被一股力量拉住,连退了三五步,才停下。

    回头一看,偷袭自己的正是半尾。

    半尾手持一条长长的铁链,铁链上铸有铁钩,正是铁钩勾住阡陌后颈上的铠甲,将她拉了回去。

    阡陌反手抓住铁链,稳住脚步,丝毫不掩饰对半尾的鄙夷:

    “输了就来报复,小人行径。”

    半尾拉紧铁链,憋着一股劲:

    “是你使诈,胜之不武,你才是小人。”

    “嘿嘿,你哪只眼看见我使诈了?倘若看见怎地不立马揭发我?却要暗中跟踪?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输不起就不要比。”

    半尾收紧铁链:

    “明明是你使诈,怕被发觉,这才落荒而逃,我这就抓你回去,右护军定能审个明白。你身为赤旗军,触犯军规,鬼将军也饶不了你。”

    阡陌劲力不足,拉扯之下,不是半尾的对手,索性松手,反去拉开身上的铠甲,平地转了个身,从铠甲下抽身。

    半尾卯足劲要收服阡陌,谁知她竟弃甲脱身,不及收手,猛地被闪一下子,向后仰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铠甲也从铁链上震落。

    阡陌拍拍手,捡起地上的铠甲披上,冲半尾摇头一笑:

    “我本不是什么赤旗军,你不用拿什么右护军唬我。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使了诈,我便与你说明白。论劲力,我确是不如你,能赢你全是因为我借了吾奎的内力,这也是事有凑巧罢了,并不是我刻意为之。兵不厌诈,输赢多谋划。半尾,切莫再丢了你的半尾。”

    说完,纵身越过小溪,钻进竹林里去。

    半尾摔了个趔趄,爬起来,眼看着阡陌愣住:

    “你你是何方妖孽。”

    直到阡陌跳过溪流,方才回过神来,叫道:

    “哪里逃?”

    也跟了上去。

    阡陌潜入竹林,左拐右绕行动迅捷,一直未能甩掉半尾,心道:再这样追下下,还怎能寻到宗志,半尾战力强过自己,若与他正面交锋,难有胜算,不如想法子戏弄他一番,或可脱身。

    拿定主意,飞身攀上一根竹子,赤手斩下树根枝条,对着竹条猛吹一口气。枝条坠下,化作阡陌的样子,落在半尾跟前,半尾挥拳打向眼前的阡陌。实则是打在枝叶间,无处着力,打散阡陌的外形,枝叶纷纷扑面而来,缠住他手里的铁链。

    半尾双手乱挥,撩开枝叶,突然觉得后背一痛,立时惊觉,转身之时,向后甩出铁链。

    铁链狠狠砸在半尾身后的阡陌身上,可惜,那个阡陌也变成了竹枝,又缠住铁链。

    咯咯咯!

    竹林高处散开一串串笑声。

    半尾抬头瞧,灿烂的光晕中映着阡陌的身影,附在高高的翠竹上随风摇曳。

    阡陌的笑声激起半尾的斗志,他低吼一声,向上甩出铁链,缠在阡陌攀附的竹子上,拽着铁链嗖嗖嗖爬上去。

    几等半尾快要爬上来,阡陌忽地跳开,那根竹子立马荡开去,半尾跟着吊在半空摇摇晃晃。

    阡陌跳到不远处一根竹子上,冷道:

    “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我。”

    半尾气不过,抓住近旁一根竹子,收起铁链:

    “你逃不掉!”

    猛地跳将出去,手脚化作兽爪,轻灵有力,穿梭在竹林间,如雷过电闪,捕捉阡陌。

    阡陌行动虽快,但还是稍稍逊于化作兽身的半尾。

    几次追逐之下,阡陌渐渐落于下风,每每从半尾利爪下逃脱,都是险中求生。

    半尾瞅准时机,逼得阡陌掉落在地,飞窜到她跟前,引颈低吼,一步步朝阡陌靠拢。

    阡陌手无长物,翻身站起要逃。

    半尾斜刺里跳出去,堵住阡陌。

    阡陌往后退,半尾往前跟。

    一人一豹僵持不下。

    阡陌被半尾逼得无路可逃,化身为狐,扭身狂奔出去。

    半尾异常敏捷,一跃而起,张开前爪,狠狠扇向阡陌。

    阡陌被半尾一掌打倒在地,恰好摔在斜坡上,顺着斜坡骨碌碌滚下去。

    斜坡地势陡峭,阡陌受力又猛,一直滚出老远,才停下来,只觉身上酸痛难忍,头昏脑胀,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唯听得一声大吼

    “妖畜,胆敢不遵鬼将军军令,私自越界到我黑旗军营撒野!”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

    阡陌清醒过来时,眼前出现一张男子的脸,吊梢眉,眯缝眼,嘴角下垂,大鼻子下两撇胡子分成八字,快到垂到突兀的下巴上。那脸长的,快要比上驴子脸,模样丑陋得倒是特别。

    男子人到中年,面色铁青,身形偏瘦,也身着铠甲,拿粗硬的手指戳了戳阡陌,皱眉道:

    “没摔死,小东西,那些无知粗鄙的赤旗军妖兽没吃了你,算你命大,站起来走两步。”

    阡陌浑身都是擦伤,且占满腐叶尘土,挪动四肢,费力地站了起来。

    男子满意地点点头:

    “说不定那妖兽还在另一边等着捉你,你先跟我回去,到黑旗军营自然就没事了。”

    伸开右掌,向阡陌身上扇出一股掌风,震掉阡陌身上的腐叶灰尘,连擦伤处都恢复如初。

    阡陌顿觉身上不再酸痛,周身清爽,暗暗赞叹这男子果有不凡之处,想起无往曾说鬼将军麾下有散仙兵,男子自称是黑旗军,正好随他到军营中查看姜宗志的下落。

    男子不无得意:

    “妖畜就是妖畜,残暴无礼,对军法熟视无睹,将来能辅佐鬼将军的还是我黑旗军。求仁得仁,仙道方是正统”

    一边讲经似地说个没完,一边走出竹林,朝开阔处去。

    阡陌跟在男子身后,无心听他啰嗦。

    背后的竹林渐远,眼前慢慢显出大片的营帐。

    走进营地,看起来与赤旗军无甚分别,只是赤色旗子换成黑色旗子,军旗上有白色的八卦图案。

    军中士兵也是分成队列,身着铠甲,为首的持黑旗,到处巡逻。一个个自带飘逸仙道之气,一看便是修行之人。比之赤旗军,更加整齐划一,也无杂乱之音,兵士虽多,却显得清净安然。

    男子在前走过,士兵们纷纷颔首招呼,皆唤他为‘谢牧爷’。

    谢牧爷昂首挺胸,拿捏住气势,点头回应士兵。

    走过许多营帐,谢牧爷进入一个大营帐内。

    阡陌见他进去,刚要转身到别处去,谢牧爷又探出头来,喊阡陌进去。

    未免再生是非,阡陌只得先跟了进去。

    营帐外表简陋,内里的布置却透着一股子富贵气,桌椅床榻等器具应有尽有,做工考究,陈列有序。就连地上也铺着软绵的毯子。这么一看,不像是军营,倒是个高门大户的人家。

    谢牧爷取出一块干饼,丢进一个铁碗里,把铁碗放到角落边的柜子后,召唤阡陌:

    “来,吃饱再走。”

    阡陌走到柜子后,看着碗里的干饼,没有食欲。

    营帐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声声叫着谢牧爷走进营帐。

    谢牧爷闻声异常惊喜,答应着转身去迎接。

    阡陌听着声音熟识,扭头看时,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进来,却是曼娘,心头也是一惊,连忙往后退了退,跻身在柜子后,露出两只眼睛静静向外瞧着。

    曼娘没有留意阡陌,一双媚眼里尽是不满,柳腰摇摆,伸手在谢牧爷额上一指:

    “死鬼,你哪里去了,害我白跑一圈寻你。”

    谢牧爷一把抓住曼娘指来的那只手,嘿嘿憨笑:

    “早知道你来,我就在营帐里等你,不,一定跑得最快最远迎接你,曼娘,你可知我心里想你念你,五脏六腑都焦躁难耐。”

    曼娘抽抽手,没有抽回来,白了谢牧爷一眼:

    “去,放手,臭男人,见面时满嘴甜言蜜语,背地里不知道有多浪荡□□。”

    谢牧爷被她一瞪,慢慢松开手,放手前还不忘在曼娘滑腻的手上轻轻拂过,仍是嘿嘿地笑:

    “快,进来坐。”

    迎着曼娘坐在榻上,自己也紧挨着坐下。

    曼娘眉毛一抬,谢牧爷会意,往另一边稍稍挪了挪,从胸前掏出一个白玉的镯子:

    “曼娘,这玉镯是我好容易得来的,质地白嫩细腻,和你玉润的肤色最是般配,你戴上它,一定更加妩媚动人。”

    说着,试探地拿起曼娘挨着自己的左手,轻轻掀起衣袖,露出一段雪白的胳膊,两只眼盯着曼娘的手臂,露出贪婪的神色,咽了咽口水,把玉镯一点点套上曼娘的左手腕。

    曼娘默默瞧着他不能自已的神情,慢慢抬高左臂,衣袖顺着胳膊滑向臂膀,多半条丰润白皙的左臂都展现在谢牧爷眼前,朱唇微启,柔声颤动:

    “好看么?”

    “好看,好看。”

    谢牧爷满眼里都是曼娘的臂膀,双手自上而下,跟随着曼娘的动作抚摸着她的臂膀,那张驴脸不自觉地铁了上去,粗糙的口鼻与细嫩的肌肤摩擦,激荡起心底一层层涟漪。

    曼娘微微向后斜了斜身子,右手在颈间轻轻一撩,领口处的薄纱衣衫敞开一大半,雪腻香酥的风情掀起谢牧爷满腔的波涛汹涌。

    谢牧爷两眼放光,痴状毕露,如饿狼觅食,立马扑将上去。

    曼娘拿腔作势,惊呼一声,连忙收手护在胸前,娇嗔道:

    “你是要欺侮我么?!”

    身子向右一倒,媚骨妖娆:

    “我可知鬼将军尚在军营里。”

    一句话,如同一记响锤敲在谢牧爷身上。

    谢牧爷无奈地抽回身子,一手揽住曼娘,将她扶起,意犹未尽:

    “曼娘,是我失态了。”

    曼娘用余光瞥他一眼:

    “你在我面前何曾正经过。便宜你也占了,说正事。银牙要把姜宗志那小子带回涂山,你可知道?”

    阡陌本已缩回柜子后,准备找个机会溜走,听到曼娘说姜宗志,立马探出头来仔细地听。

    谢牧爷还沉浸在方才的激情中,显得心不在焉:

    “银牙确是对那孩子十分上心,他久留浮翠湖,多半也是为那孩子。你不知,东鱼谷大师兄刚把姜宗志送来时,几乎就要绝命。鬼将军也没把握全治好他,若要救命,就落个身残的下场。恰好银牙来到,向鬼将军自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和鬼将军一起救了那孩子,保住他全身周全。”

    呸!

    曼娘啐道:

    “还不是为了姜雨芫那丫头,银牙甘愿折了自己去救她的弟弟,这样的浪荡子痴情成这样,天地间少见。他处处为那丫头着想,犯了魔怔一般,伤还没好,就巴巴地跑来为她解困,到头来,那丫头可念他丁点儿情谊!”

    谢牧爷赔笑道:

    “莫要气恼,曼娘,我时时念着你的情谊,夜夜想你想得不能入眠。”

    曼娘哼地一声:

    “谁要你日日夜夜念我想我,眼前,我只要你把那个小娃子留下,别教他跟着银牙,天天在我面前让我心烦。”

    谢牧爷面露难色:

    “这这事还要鬼将军定夺。再说,姜宗志身在青旗军,我黑旗军插足青旗军的事,总归是不便的。”

    曼娘脸色一变,别过脸去,气哼哼道:

    “嘴上说的好听,这点子事都办不成,要你何用?你以为我跑这么远过来就只为跟你叙旧?我不管,姜宗志那小子决不能跟着银牙走。青旗军不是一向敬重臣服于黑旗军么,你们营地都是相连的,抬脚就到。我也没说让你去求鬼将军,你就先去糊弄糊弄那小子,还能难为死你么?还有东鱼谷里那个姜雨芫,你要给我看住了,千万别教她出来,最把她关在东鱼谷待一辈子,让银牙死了这份心。”

    唉

    谢牧爷黯然神伤,一脸的失落:

    “曼娘,说到底,你还是在意银牙,为什么老想着不能成的事,为心里没有你的人劳神恼怒。好看的郎君不就是一张皮囊,灭了灯不都一样么”

    阡陌得知姜宗志在青旗军,急着出去,眼看曼娘和谢牧爷闹起别扭,赶紧趁她们不留神时,沿着营帐边缘悄悄溜出去。

    一出营帐,立马快速奔跑,迫不及待寻向青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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